丁太升評價高進的聲音“土”
文 | 倪高峰
前不久，浙江衛(wèi)視音樂節(jié)目《天賜的聲音》播出的高進和動力火車改編版《雨蝶》，現(xiàn)場聲音評鑒團丁太升評價高進的聲音比較“土”，隨之引發(fā)廣泛探討與爭議?！巴痢薄把蟆敝疇幤鋵嵲缙诘暮x是中西之爭，隨著西方音樂進入中國，也引起了音樂界的中西之爭。有主張“國樂改進”的，有主張“立足傳統(tǒng)”的，也有主張“全盤西化”的。無論持何種主張，都直接或間接參與中西音樂孰高孰低的爭論之中。
動力火車、高進版《雨蝶》
法國作曲家、音樂評論家柏遼茲在《中國的音樂形態(tài)》中就直接表達說他非常討厭中國音樂（戲曲），他說中國人歌唱就像是貓吃魚骨頭被卡住發(fā)出的聲音，還經(jīng)常走調(diào)。他還討厭中國的樂器，反正只有他們（西方）的音樂才是優(yōu)美動聽的?，F(xiàn)在看來，柏遼茲此番言論極大地傷害了我們的感情，他在持西方絕對文化價值觀來評論中國音樂。而隨著民族音樂學(xué)的發(fā)展，文化價值相對論被提出，同時被逐漸認同。
丁太升的評價，引發(fā)現(xiàn)場激烈爭辯
時過境遷，再次提及“土”“洋”的問題，其實含義早已悄然改變。而且丁太升在節(jié)目中所提及的“土”“洋”之爭既關(guān)乎聲音又關(guān)乎音樂風格?！巴痢笔遣皇蔷鸵欢ú缓?，或者低級呢？我看未必。鄉(xiāng)土氣息很濃，這個表述就很褒義。音樂學(xué)家田青致力于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工作，經(jīng)他努力，央視青歌賽的舞臺上才有了“原生態(tài)唱法”，為我們帶來了原汁原味的“土”味民歌。這其實是來自土地的吶喊。丁薇也在節(jié)目中補充道，動力火車就是“土”啊，有很濃的鄉(xiāng)土氣息。
單論高進和動力火車版的《雨蝶》，其實改編得很好。將原本的四四拍改為八六拍，開頭的吉他編曲非常像《笨小孩》的風格，不知道編曲人是否知道三個大男人要演唱才故意這樣設(shè)計。另外，《笨小孩》和《雨蝶》的編曲都是中國臺灣知名音樂制作人江建民。改編版的《雨蝶》中還能聽到《無情的情書》的影子，編曲人是Martin Tang，制作人黃怡曾為動力火車制作過專輯，因此呈現(xiàn)出這樣的效果不足為奇。只不過，從三人的聲線上看，動力火車組合更為自然，而高進的演唱上音色要相對突出。這恐怕是丁太升講的“土”的主要原因，因為高進的聲音是上世紀90年代后期的風格。但是動力火車也一直沒有改變啊，還是那樣的音色。
丁太升和高進的爭論其實不在一個邏輯層面上。丁太升起初講的“土”指的是高進的聲音“土”，而且將這個聲音與《一人我飲酒醉》相提并論。而高進的回答是有關(guān)音樂風格的問題。
高進本身沒有寫過類似《一人我飲酒醉》這種喊麥式的東西（喊麥不是音樂），只不過他的歌曲風格（尤其是自己演唱的）比較直白，直抒胸臆。但就聲音而言，一個更優(yōu)秀的歌手要善于發(fā)掘自己聲音在不同音域上的不同音色。我想，丁太升之所以反感高進，說高進的聲音“土”主要是由于煙酒嗓的遍地流行。這里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必須要提出，就是關(guān)于音樂評價的角度問題。
評判一個歌手或者音樂人的價值，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標準。大眾主要靠自己的審美趣味，我喜歡你，你就有價值，這叫趣味評價等同于價值評價。而專業(yè)的樂評人，一定要區(qū)分趣味評價和價值評價。簡言之，我不喜歡你的音樂，但是我不否認你的音樂價值。這個音樂價值，是由音樂本身的音樂性、藝術(shù)性決定的。周杰倫早期的專輯中有很多冷門歌曲，甚至有幾張專輯并未在金曲獎獲得任何獎項，比如大家口中的“暗黑三部曲”《夜的第七章》《以父之名》《止戰(zhàn)之殤》等。但現(xiàn)在再回頭去聽，是不是依然有很高的音樂性？對于歌手或音樂人來說，最理想的情況是你既寫出了藝術(shù)性很高的作品，同時又有眾多喜愛你的歌迷。
周杰倫《以父之名》MV
其實，對于歌曲而言，將歌詞與音樂剝離開，更比較容易解釋“土”“洋”的問題。同樣的和聲進行，不同的旋律寫出來效果不同；同樣的旋律配上不同的歌詞，效果也截然不同。比如，你將《套馬桿》與《青花瓷》的歌詞與旋律相互對調(diào)演唱一下試試。旋律和音樂上的“土”“洋”之爭暫且不講，從歌詞的文學(xué)性角度看似乎更容易辨明。一般認為，歌詞的文學(xué)形象較為抽象的洋一些，反之，具象性的土一些。這里的“土”“洋”之爭不帶任何貶低之意。比如，將許巍的音樂與汪峰的音樂做比較。二者的歌詞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風格，汪峰的歌詞更具象，表達更直接一些。比如“我愛你中國，親愛的母親”很直接，也很好聽，“咖啡館與廣場有三個街區(qū)”，“沒有二十四小時的熱水”等，都一種非常具象的表達。而許巍的歌詞呢，“沒有什么能夠阻擋”“曾經(jīng)想仗劍走天涯”，又或者《曾經(jīng)的你》副歌中連續(xù)三句用口語化的、非語義性的詞來演唱，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表達什么具體的意思。其實，他只表達了“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而前面這三句，就是你走在路上哼的一個沒有歌詞的曲調(diào)、旋律而已。單從歌詞的角度看似乎抽象一點的更高級，更“洋”，但并不影響汪峰歌曲的藝術(shù)價值。你可以喜歡許巍，也可以喜歡汪峰，但是你不能強迫我去喜歡誰。只有一種音樂風格可聽是非?？杀?。
在我看來，“土”“洋”之爭其實應(yīng)該是褒義，它就是音樂表達上到底是直抒胸臆還是抽象含蓄的意思，脫離了具體的歷史語境再爭論“土”“洋”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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