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原有的教義中，所謂信仰佛教，也就是要敬重“三寶”。三寶，就是佛、法、僧。我們今天還可以看到，在緬甸等東南亞國家中，保留大量原始佛教風格的小乘佛教，仍然保留著良好的敬僧傳統(tǒng)。小孩們在成長過程中甚至要出家一段時間，接受寺院教育，經(jīng)歷僧侶生活。但是，在中國，情況則遠非如此。雖然佛教傳入中國已經(jīng)有將近二千年的歷史了，敬佛與敬法，這都沒有問題，惟獨敬僧，在中國文化中卻沒有培養(yǎng)起來。我們不用舉太多的例子，只要看看四大古典小說，就會明白這一點。
在《紅樓夢》中，賈府等公侯府第都是有家廟的，在家廟出家的人大多是可憐人家的孩子在尋找生活出路時無奈的選擇?！都t樓夢》中描寫賈寶玉在喪事中努力地隔在做法事的
在《水滸傳》里，遵守清規(guī)戒律的和尚是受到調(diào)侃的，魯智深之類的行為則受到英雄式的贊揚。不僅如此，在《水滸傳》中
可能有讀者會問，在《西游記》中應該有敬僧傳統(tǒng)吧，因為《西游記》宣揚佛法無邊，贊美唐僧師徒的取經(jīng)作為。其實，細心的人一定會發(fā)現(xiàn)，在《西游記》中沒樣沒有敬僧的傳統(tǒng)。大家還記得黑熊怪偷袈裟的那個故事吧。在那個故事中，一個觀音院的年事很高的院主不僅起了貪念，還起了殺心，為了一領袈裟，居然要害死唐僧師徒。以至于后來孫悟空當著觀音菩薩的面調(diào)侃說，你的行院，怎么找了個貪心的人做院主，又找了個妖精做鄰居呢？在《西游記》中表現(xiàn)出沒有敬僧傳統(tǒng)的例子還有很多。
四大古典小說中，惟有《三國演義》沒有相應的鄙視或調(diào)侃僧人的情節(jié)，但這不說明什么？因為也沒有什么相反的敬僧的情節(jié)。《三國演義》中涉及佛教的內(nèi)容非常少，它的時代，佛教在中國還是一個起步的階段，遠未大興于世。
中國文化中少有敬僧的傳統(tǒng)，這又是什么原因呢？筆者認為，原因一是佛教的戒律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重要沖突，二是中國僧人的經(jīng)濟來源不同于印度。
我們先說第一個原因，中國文化強調(diào)“食、色，性也”，其所具有的世俗性非常明顯，并且中國文化強調(diào)生殖能力，無后是中國人天大的事情，而佛教的戒律，首先要去掉各種欲望，特別是色欲。所以，中國人一方面以一種對立的眼光看待出家的僧人，按照“六道輪回”的理論把他們稱作“色中餓鬼”，一方面又對他們能否純一持戒表示懷疑，由此，敬僧傳統(tǒng)也就建立不起來。
我們再說第二個原因，在印度，由于地處熱帶，出家人的食物消耗、衣物消耗和居住消耗都很小，應該說，生存成本很低。他們通常一天只吃一餐，過午不食，熱帶的氣候使他們的體溫耗散不是太大。他們也不需要大量的衣物飽暖，甚至不需要衣服，只要一塊遮羞布就行，拿一塊大布往身上一裹，這就是所謂袈裟，所謂天衣無縫的說法也就由此而來。在住的方面也是如此，甚至不需要房屋，在外面露宿只要有物體能遮雨就成。但是中國大部分地區(qū)處在溫帶，生存成本要高得多，這就需要僧人積累財物。在中國歷史上，佛教寺院經(jīng)濟甚至需要寫出專門的論著來討論。很多出家的僧人同樣要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勞動，而寺院的上層則變相成為普通僧眾的統(tǒng)治階層。不僅如此，許多寺院還擁有大量的田產(chǎn)，這些田產(chǎn)只有少部分由本寺僧人進行耕種，大部分都出租給附近的農(nóng)民。這樣，寺院本身就變成了一個大地主。在推崇佛教的王朝，國家如果在對寺院的田產(chǎn)免稅，那么寺院經(jīng)濟就會演變成社會的一個毒瘤。所以，中國歷史上時有發(fā)生的滅法事件，不全是意識形態(tài)不同的原因，也有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方面的原因。在這種情況下，僧人直接參與到世俗的生存競爭之中，使用世俗的手段去取得和積累財富，那么敬僧的傳統(tǒng)如何能夠培養(yǎng)起來呢？
在當前，還有一個很現(xiàn)實的原因也不利于敬僧傳統(tǒng)的培養(yǎng)，那就是，當前，第一流的人才少有流向宗教，僧人的文化素質大多不高。好多寺院重視對世俗的參與，卻不象藏傳佛教那樣重視佛教哲學的研究和傳習，沒有研讀多少佛經(jīng)的僧人讓人尊敬起來確實很難。
比如，目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少林寺主持被舉報事件就可以以沒有敬僧傳統(tǒng)的因果視角來看待。一方面，對佛法修為和傳習的忽視，對世俗利益的參與和爭奪讓他們沒有超脫的光環(huán)，很難引起世人的尊敬。另一方面，其中潛在的破戒、欺騙甚至貪枉正是敬僧傳統(tǒng)無法培養(yǎng)的現(xiàn)實注腳。
（阿杕原創(chuàng)）
201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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