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游江南,怎能不赴秦淮!
我與家人租了一條小畫舫,船身描著些朱漆花飾,船艙開闊,約可容六七人,我們和劃船人進船后略顯空曠。
七八點鐘的光景,天色暗沉,渡口邊的小橋上了燈光,零星的幾點暖黃微微暈開了石橋的冷硬,在人聲鼎沸下,我們搖擺不定。
船漸行漸遠,秦淮河水是浸在黑暗中的綠,慢慢地,一彎清月從天邊柳梢頭柔柔弱弱地灑下幾縷暈光。月色起初是極弱的,顫抖在河面波紋的迭起中,過了不一會兒漸漸強起而明亮,以銀光鍍天地,朗朗而生。
“淮南皓月冷千山”,姜夔如是說。千山宛若蒙雪,更像是流動著的銀漿濤濤,婆娑樹影隨月沉下地平線而漸迷漸遠。這樣流連著過了一夜,腦中映現(xiàn)著古人一支橫笛,一方小舟,湖紋平靜間了卻此生愿。
粼粼的,如癡如醉的槳聲似清唱,水聲翻攪間升起一縷縷蒙蒙薄霧。霧是白的,前方的石橋是黑的,石橋邊搭著同樣黑洞洞的樓,黑得要滲出了醞釀千年的夜來。
煙柳密密盈盈的枝條匿在夜色中的岸旁,晚風輕拂,枝條就蕩了起來,像是夜幕上展開的青黃脈絡,又像是伊人飄揚的青絲,隔了千百歲月,溫柔如初。
昔年此處曾是煙花之地,“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曾真切上映在岸旁的亭臺樓閣。樓高望不見,霓虹璀璨,百花吐蕊,連月光都自慚地隱入其下甘做陰影。絲竹管弦靡靡之音齊響,吹盡了人間繁華。
這樣的秦淮河,靜也使得,使得文人江上感夢,兀自悲傷;動也使得,使得騷客醉睨花墻,揮毫三尺。
在這夜幕低垂,星移斗轉的今天,秦淮的夜里飄散著回憶,夾雜著似曾相識的氣息,如舊日人來人往,只是誰家的薄紗早已化作一捧黃土,誰家的燈火黯然地迎過無數(shù)春秋。
“煙波槳聲里,何處是江南?!?
若游江南,怎能遺漏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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