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安檢”檢出的音樂素質(zhì)
看到上期《音樂周報》上的一則消息：挪威航空公司解除了不準乘客攜帶大提琴上飛機的禁令。作為經(jīng)常與大提琴家共同出行的我，對此深有感觸：一把專業(yè)用大提琴，價值少則一輛富康，多則一棟別墅。這還不算，演奏家與自己樂器的關系就像親人一樣，至少也如寵物一般，怎么忍心讓它在沒有溫度調(diào)節(jié)的貨艙忍受幾十度的溫差，再像行李箱一樣被扔來擠去呢！
在國內(nèi)，不同的航空公司對大提琴上飛機的規(guī)定也有所不同，但基本上都要求給琴單買一張票。回想起來，有幾次過機場安檢的經(jīng)歷頗為有趣：有一次我們剛把大提琴推過安檢機，安檢員非常嚴肅的說：“請把這個箱子打開?！庇谑俏业呐笥汛蜷_了琴盒，露出了大提琴。安檢員端詳了幾秒鐘，說：“把里面這個箱子也打開?！蔽覀冾D時崩潰了，只能解釋說這個“帶把的異形木箱子”并不是一個箱子，更不可能打開?！盀槭裁床荒艽蜷_？”安檢員不高興了。我說：“這是一把大提琴，它是用膠粘上的，打不開?！卑矙z員輕蔑的說：“沾上也必須打開，里面有金屬物！”這時我們才想起來，惹麻煩的是支撐琴身與地面用的的尾針。于是又費勁解釋了半天這根小鐵棒是做什么用的，最后直到安檢主管過來拍板，這位認真負責的安檢員才將我們放行。另一次的安檢員就隨和多了，當我們大提琴過了安檢機后，他看了一眼琴盒又看了一眼我們，神秘的說：“這個是大鋼琴吧？”我們趕忙點頭稱是，拎著琴直奔登機口，免得節(jié)外生枝。
每想起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總會心生奇怪：機場工作人員起碼也是接受過中、高等教育的高中、職高甚至大學畢業(yè)生，十幾年的音樂課，都學什么了？就算不認識大提琴，也不至于眼睜睜的看著它當成“木箱子”和“大鋼琴”吧？這就像一個高中畢業(yè)生就算學習再差，也不至于把英語單詞too說成是“動物園”或“二”，甚至說這是日語。由此可見，我們的中小學音樂課，雖不能依此就說普遍有問題，至少在個別學校的個別課堂，其教學質(zhì)量是令人發(fā)指的。我們并不要求在義務教育階段學校能夠給學生多么豐富、深入的音樂知識和技能，因為在應試教育的大環(huán)境下，非高考科目的課程不可能成為學?！白ソ虒W”的重點。但是既然說“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那么至少在學生坐在課堂上的這40多分鐘里，老師能夠讓他們感受到一些音樂的魅力，了解一些ABC一樣的音樂常識，我想這并不會影響學校的升學率?，F(xiàn)在全國各地都在興建各種富麗堂皇的音樂廳、歌劇院，而日后如果坐在里面的聽眾（假設有聽眾）都是分不清楚大提琴和鋼琴，甚至把管風琴管當做“暖氣片”（確有其事?。┑臉访?，這些漂亮氣派的“城市標志性建筑”真的就是純粹的形象工程了。
近些年很多中小學也開始重視音樂課教師的師資引進，現(xiàn)在音樂學院畢業(yè)的研究生，若想進重點中學教音樂課，都需要經(jīng)過激烈的競爭上崗。正當我為這種重視藝術素質(zhì)教育的改變深感鼓舞的時候，細一問才知道：很多校方對這些新來的“高材生”教師的要求，并不是提高音樂課教學質(zhì)量和學生的音樂素質(zhì)培養(yǎng)，而是讓他們把所有精力用在學校合唱隊的訓練上，并且都以在區(qū)、市甚至全國合唱比賽獲獎為“硬指標”。誠然合唱是提高少兒音樂素質(zhì)非常有效、簡便易行的方式，很多音樂家在少年時期都有過參加童聲合唱的經(jīng)歷。但是童聲合唱也有它自身的藝術、技術規(guī)律，急功近利以“獲獎”為目標，不僅會嚴重抵消其作為藝術素質(zhì)教育的作用，有時還會起到反作用。比如很多中小學把“大齊唱”當做合唱，如果校領導本身就缺乏音樂審美，很容易就搞成類似軍訓“拉歌”那種比“聲兒大”、拼“氣勢”的嘶喊，這不僅達不到音樂審美培養(yǎng)的目的，還容易對少兒稚嫩的聲帶造成損傷。而如果領導自己是“樂盲”，音樂教師就算再有才也是“秀才遇見兵”：拿回個金獎銀獎是“真本事”，其他的都是“不切實際”。
中小學音樂教育從“缺失”走向“功利”，是社會大環(huán)境使然，也是一種進步：功利總比沒有好些。這就像為大提琴另買一張機票，總比就是不讓上強。真希望有一天當我們再把大提琴推過安檢機的時候，安檢員會親切的說：“先生，這回你們演什么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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