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余隆口中的“小梅”梅第揚在捷豹上海交響音樂廳舉行個人獨奏音樂會,巧的是,今天也是上海交響音樂廳開廳八周年紀念日。而在上海交響樂團的發(fā)展史中,還有一位不得不提的“老梅”——上海工部局樂隊(即今上海交響樂團前身)指揮梅百器,20世紀上半葉這位意大利指揮在上海首演了許多西方著名曲目,讓工部局樂隊成為當時遠東第一流的管弦樂隊。
從“老梅”到“小梅”,見證了上海作為文化交流之窗的深遠意義——當年,意大利的“老梅”給上海交響樂團前身帶來了音樂上的積淀;今天,中國的“小梅”年紀輕輕,就在柏林愛樂這樣的國際頂尖名團里擔當首席重任,眼下他在上?!榜v場”演出,幾場音樂會的門票很快售罄,足以印證上海是古典音樂積淀深厚的“愛樂之城”,這座城市也用十足的熱情來歡迎蜚聲國際的中國樂壇青年中堅力量。
值得一提的,“小梅”在考取柏林愛樂之前,已經(jīng)是另一支德國名團——慕尼黑愛樂樂團的中提琴首席,就在幾天前,慕尼黑愛樂團長保羅·穆勒還給余隆發(fā)來表達對梅第揚思念的短信——“我們想念他!”
梅第揚究竟有何魅力,讓余隆對他贊不絕口,讓慕尼黑愛樂深表思念,讓柏林愛樂將他收入麾下?我們來看看這位28歲中提琴演奏家的自述。
談捷豹上海交響音樂廳:
可以在這里游刃有余地奏出或強或弱的音樂效果
捷豹上海交響音樂廳非常棒,我可以在這里盡情完成我想表達的音樂感受,可以游刃有余地奏出或強或弱的音樂效果。這是我第一次和上海交響樂團合作,這里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樂手,我很少需要特地去多說點什么。相反,我們很快就能在音符中達成融洽的氣氛,實現(xiàn)彼此精神的交流。
談這次在上海演奏的曲目:
呈現(xiàn)中提琴有些憂郁且不失質(zhì)感的特征
9月3日-4日與上海交響樂團合作演出的音樂會中,我演繹的是英國作曲家埃爾加著名的《e小調(diào)大提琴協(xié)奏曲》(萊昂內(nèi)爾·特蒂斯改編中提琴版)。埃爾加的原作是我從小到大都特別喜歡的作品,第一次聽的時候就被它的優(yōu)美旋律以及精神力量所震撼。埃爾加是在一戰(zhàn)后寫下這部獻給自己亡妻的作品,我也知道大提琴家杜普蕾和這首曲子之間的故事。
我覺得《e小調(diào)大提琴協(xié)奏曲》非常符合中提琴的氣質(zhì),有些憂郁的同時不缺質(zhì)感。這一次在上海我演奏的是中提琴家特蒂斯改編的版本,同時加入了我自己的一些改編,希望大家能喜歡這首全新面貌的埃爾加大提琴協(xié)奏曲。
9月6日是我個人的中提琴獨奏音樂會,下半場是一整套英國的作品(加思·諾克斯《一個人的四重奏》和約克·鮑恩《c小調(diào)第一中提琴奏鳴曲》),和上海交響樂團這個樂季的開幕音樂會曲目有所呼應(yīng)。上半場的曲目比較傳統(tǒng),有肖斯塔科維奇的《牛虻》組曲,作品97a(鮑里索夫斯基改編為中提琴和鋼琴,鋼琴合作者是青年鋼琴家黃秋寧),還有勃拉姆斯的《降E大調(diào)第二中提琴奏鳴曲》,這是一首堪稱中提琴試金石的作品。
談柏林愛樂樂團:
無論是首席還是普通樂手,所有人都不劃水
聽說過柏林愛樂的人,都知道這是一支頂尖樂團。眼下這幾個月,柏林愛樂還沒有正式開始最新的演出季。今年10月3日,我將完成第一場正式加入柏林愛樂后的音樂會,屆時我將和指揮家伊萬·費舍爾合作,曲目包括馬勒《第一交響樂》等作品。在我看來,聲部的首席就是在關(guān)鍵的時候,你能夠頂?shù)蒙先?,我希望能和柏林愛樂的成員們成為朋友。
我曾去欣賞柏林愛樂的音樂會,通過和團里樂手的交流中發(fā)現(xiàn),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這支樂團中的所有成員——無論是首席還是普通樂手,都不劃水。除了樂團工作,他們平時還會舉行很多室內(nèi)樂或者個人獨奏演出。其實德國樂團的工作量并不多,所以成員有很多時間去度假和練琴。等到大樂團準備排練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準備得非常充分了,甚至可以直接達到音樂會的水平。
這些年來,柏林愛樂、慕尼黑愛樂的成員國際化程度非常高。我的好友——中央音樂學院的學弟、青年圓號演奏家曾韻,也考上了柏林國家歌劇院管弦樂團這支名團的圓號首席。這體現(xiàn)了國內(nèi)的古典音樂教育多年來所取得的不俗成就,希望未來有更多優(yōu)秀的中國音樂家能夠閃耀于國際舞臺。
談中提琴這門樂器:
可以很外放,可以很神秘,是一件很完美的樂器
我一開始是學小提琴的,那時候5歲。在我10歲時,中央音樂學院中提琴教授王紹武老師來到長沙,問我是否要學中提琴。當我拿上中提琴的瞬間,我就知道這是我想要的樂器。我認為中提琴的聲音更有魅力,聲音可塑性更強,演奏時的自由度和空間性都更大。其實在古典音樂圈里流傳著很多關(guān)于中提琴的“笑話”——比如中提琴很多時候扮演著美化其他聲部的角色,“臟活兒”“累活兒”都是中提琴在干,所以拉中提琴的人脾氣比較好……我覺得“笑話”可以有,讓古典音樂變得沒那么嚴肅了,但是我們可不要真的去歧視這門樂器。
我心中的中提琴究竟是怎樣的呢?可以很外放,可以很神秘,它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完美的樂器。另外,我接觸過很多拉四重奏的人,如何評判弦樂四重奏的好壞?其實第二小提琴和中提琴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打個比方,如果把四重奏比喻成手臂,第一小提琴是皮膚,大提琴是骨頭,第二小提琴是經(jīng)絡(luò),中提琴是血液——血液會讓一切變得“活”起來,好的中提琴可以讓弦樂四重奏的聲音變得更立體。
如果因為我考上柏林愛樂的中提琴首席,能讓更多人知道中提琴這門樂器,這是一件特別好的事。音樂對我來說很像語言,每個人對此理解不同,哪怕只有一個瞬間,聽眾和我產(chǎn)生了共鳴,我認為就是成功的。希望自己以后有更多機會回國演出,為中提琴的傳播盡一份自己的力量。
談中提琴曲目和喜歡的音樂家:
國內(nèi)外許多創(chuàng)作者開始重新發(fā)掘這件“被遺忘的珍寶”
我喜歡聽巴赫、貝多芬、巴托克,也喜歡俄羅斯作曲家施尼特克,他給中提琴寫了一部協(xié)奏曲,我在歐洲每年都會演奏兩三回,可以說這首曲子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中提琴這件樂器的所有特點。這是他寫給俄羅斯中提琴家巴什梅特的,這首曲子非常壓抑,最后感覺他死在病床上,有心電圖的聲音,像人在嘆氣一樣。
在莫扎特、貝多芬等作曲家在世的年代,中提琴的技藝還沒有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程度。1900年前后,作曲家們開始重視這件樂器,出現(xiàn)了很多為中提琴創(chuàng)作的作品。稍遠如馬勒《第九交響曲》《第五交響曲》,近至葉小綱創(chuàng)作的中提琴協(xié)奏曲《井岡山散記》、陳其鋼《逝去的時光》中提琴版本等,國內(nèi)外許多創(chuàng)作者開始重新發(fā)掘這件“被遺忘的珍寶”。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曲目,我相信以后會有更多中提琴獨奏音樂會可以舉行。
談個人生活:
在妻子支持下去考了柏林愛樂
我是2014年底去德國的,基本上一直待在慕尼黑,所以我對慕尼黑的感情很深。我的妻子比我大兩歲,是我的同門師姐,我倆都是湖南長沙人,在北京讀書的時候就認識了。我妻子也拉中提琴,是她支持我去考柏林愛樂的。今年7月15日,我結(jié)束了在慕尼黑愛樂的工作。從慕尼黑搬到柏林,我感受到這兩個地方的不同之處——慕尼黑的陽光很充沛,而柏林經(jīng)常會下雨。
我平時喜歡聽爵士樂,騎自行車,蒸桑拿,游泳。我覺得無論在哪個平臺演奏,都要發(fā)揮自己的最好水平,也希望我的演奏能給別人帶來靈感。在我看來,靠模仿別人是不能成為優(yōu)秀的音樂家的,必須得有自己的個性。音樂太偉大了,千萬不能讓自己變得飄飄然。
梅第揚小傳:
今年2月,柏林愛樂樂團正式對外宣布樂團中提琴首席的考核結(jié)果,28歲的我國中提琴演奏家梅第揚披荊斬棘,一舉成為該團140年歷史上第一位正式獲得柏林愛樂樂團職位的中國音樂家。在成為柏林愛樂樂團的首位中國籍中提琴首席之前,他已是另一支德國名團慕尼黑愛樂樂團的終身中提琴首席,同時也是該樂團史上的第一位中國首席。
出生于1994年的梅第揚,在其20多年的藝術(shù)追夢旅途中,曾拿到過多個“第一”。比如,在他之前,中央音樂學院附小并沒有招收過中提琴專業(yè)的學生,他是破格錄取第一人;此外,他還實現(xiàn)了中提琴選手在世界大賽上的多個歷史性突破,尤其是在第67屆慕尼黑ARD國際音樂大賽中提琴比賽中一舉獲得第一名以及所有六項單項獎,成為首位在這個比賽中奪冠的中國人。他的殊榮還包括第52屆德國馬克諾伊基興中提琴比賽第一名、德國柏林馬克思·羅斯塔國際中提琴比賽第一名、第40屆美國國際中提琴學會青年藝術(shù)家比賽第一名以及第19屆奧地利勃拉姆斯國際中提琴比賽第一名等等,絕對屬于同輩中的“執(zhí)牛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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