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4月,宋慶齡在兒童福利站教孩子們識字
宋慶齡是廣大少年兒童最慈祥的祖母,她生前一直特別關(guān)愛孩子們。在這位偉人誕辰130周年之際,我不禁回想起她與“三毛之父”張樂平之間的一段往事。
抗戰(zhàn)勝利后, 宋慶齡從重慶返回黃浦江畔,將保衛(wèi)中國同盟更名為中國福利基金會(中國福利會前身,以下簡稱“中福會”),并繼續(xù)擔任主席。當年,她目睹不計其數(shù)的貧困兒童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扎,看在眼中,痛在心里,于是她決定籌建一些兒童文化福利機構(gòu)。
1946年10月,中福會在上海膠州路725號晉元小學內(nèi)創(chuàng)辦兒童圖書閱覽室,教育家陳鶴琴受邀擔任主任,宋慶齡出席開幕式。翌年4月,中福會在兒童圖書閱覽室的基礎(chǔ)上,建立第一兒童福利站,它融教育、保健、救濟工作為一體,內(nèi)設識字班、圖書館、保健室和營養(yǎng)站,旨在救助貧困兒童、培育未來新人。繼而,中福會又在滬東、虹口建立第二兒童福利站和第三兒童福利站。宋慶齡在中福會對外宣傳畫冊《上海兒童工作組》卷首語中寫道:“我們的三所兒童福利站就成為它們附近居民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為不管他們遭遇個人的疾病或火災的禍害、想讀書或做一個舞臺演員,無論他有怎樣的要求,他們知道他們都會從福利站方面得到同情合作和可能的解決辦法?!蓖ㄟ^這三個福利站得到免費識字教育、免費醫(yī)療和免費配給營養(yǎng)品的貧困兒童,陸續(xù)達到數(shù)萬人次。
隨著局勢的動蕩,中福會原有的海外經(jīng)濟援助大部分被阻斷,而難以生存的窮苦孩子卻越來越多。緊急關(guān)頭,宋慶齡想起一位畫家——張樂平。張樂平于1935年夏首創(chuàng)“三毛”漫畫形象并頗受關(guān)注,后由《申報》《大公報》分別連載的《三毛從軍記》《三毛流浪記》更是家喻戶曉。他筆下那“圓鼻光頭三根毛,貧困凌辱一人扛”的“三毛”已成為貧困兒童的“代言人”,宋慶齡感到可運用其影響力,在上海創(chuàng)辦“三毛樂園會”,救助苦難的流浪兒。她曾對外國友人說:“我們正在舉辦'三毛樂園會’。三毛是一個可愛的、中國漫畫作品中的主人公。他經(jīng)歷了中國窮苦孩子所經(jīng)歷的一切苦難。他現(xiàn)已成了一個'小先生’,而且我們正在借助他進行一次籌款活動?!?/span>
宋慶齡通過媒體公布“三毛樂園會”章程,呼吁各界人士都來關(guān)心“三毛”們,在社會上產(chǎn)生很大反響?!叭珮穲@會”設于中福會機關(guān),凡能每月捐贈3塊銀元(一個孩子每月基本生活費)救助一名貧困兒童的,即可成為“三毛樂園會”會員;每月能出資救助5名貧困兒童的,可成為榮譽會員,所有出錢捐物者都是“三毛”之友。
1949年1月下旬,宋慶齡委托馮亦代及其夫人鄭安娜出面聯(lián)系,誠邀張樂平一起舉辦“三毛生活展覽會”,為“三毛樂園會”的救助工作開展宣傳和籌措資金。此時的張樂平正有病在身,得知此事后,他馬上表示愿為“三毛生活展覽會”的籌備盡力,僅隔數(shù)日便拿出了方案。宋慶齡看后很滿意,及時答復在浙江嘉興療養(yǎng)的張樂平。不久,張樂平來滬,在一個月內(nèi)精心趕畫了30幅“三毛”水彩畫,還特意設計一枚別致的紀念徽章,又整理出自己的一批“三毛”原作。
上圖:1949年3月,張樂平正在為義賣創(chuàng)作“三毛”水彩畫
下圖:張樂平設計的“三毛樂園會”紀念徽章
1949年3月下旬,“三毛生活展覽會”在上海林森中路(今淮海中路)一幢弄堂房子里舉行預展;接著,又在外灘匯豐銀行(現(xiàn)為上海浦東發(fā)展銀行)禮堂向外國友人展出。宋慶齡撥冗到場與參觀者見面,還特意把張樂平請到身邊與之親切交談,一同接受記者采訪。張樂平曾回憶:“那天,宋慶齡坐在我的旁邊,她當時已年近60,看上去卻不過40歲的樣子,衣著樸素,儀態(tài)大方,舉止端莊。同外國朋友談話,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同我講話,又是一口道地的上海話。她很親切地問我是什么地方人,家庭情況如何,怎么畫起'三毛’來的,等等,完全是親切的家常式的談話。外國朋友同我談話,宋慶齡親自翻譯。開始我還有點拘束,看到她這樣和藹可親,很快自然起來。她一再向我表示感謝,說:'這次你為流浪兒童做了件大好事,真太辛苦你了?!犃诉@些話,我非常感動?!?/span>
張樂平為義賣創(chuàng)作的“三毛”水彩畫之一
1949年4月4日,“三毛生活展覽會”在上海大新公司(現(xiàn)為上海第一百貨商業(yè)中心)四樓開幕。當天,張樂平在《大公報》發(fā)表《我怎樣畫三毛的——為“三毛義展”寫》,其中講道:“孫夫人主辦的兒童福利會,為了救濟跟'三毛’同一命運的小朋友們舉辦'三毛義展’,我抱歉我的作品還沒有成熟,特別是30張彩色義賣作品,都是在帶病中趕畫的,但是想到千千萬萬的'三毛們’因為孫夫人這一義舉而得到救助,作為三毛作者的我,還會有比這個更快樂的體驗么?”
宋慶齡在百忙中抽出時間蒞臨了展覽會。不少上海民營廣播電臺都推出特別節(jié)目,用國語、滬語和粵語播出展覽會實況。著名話劇演員尹青義務擔任現(xiàn)場播音員,廳里不時回響著她那極富感染力的聲音:“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救救'三毛’!”展覽會展出《三毛從軍記》和《三毛流浪記》原作300余幅,深深吸引大家。那些用于義賣的“三毛”水彩畫,以及張樂平精心設計的“三毛樂園會”紀念徽章和作者簽名的《三毛流浪記》單行本,均被踴躍認購。展覽會為期6天,展廳里觀眾如潮,熱鬧非凡,共有40余人捐款加入“三毛樂園會”。展覽會共籌得3200多銀元,可維持千余名流浪兒一個月的生活,又收到大量書籍、文具、衣服、食品、藥物,可滿足許多流浪兒生活、學習之需。展覽會圓滿結(jié)束后,宋慶齡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對張樂平表示感謝和勉勵,并隨贈幾罐克寧奶粉和兩塊綢料。
《三毛流浪記》電影公映時的海報
還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昆侖影業(yè)公司先前計劃攝制根據(jù)張樂平同名系列漫畫改編的《三毛流浪記》,因故近半年未能正式啟動,宋慶齡親自籌劃“三毛生活展覽會”無疑對該片的拍攝具有促進作用。1949年4月1日,《三毛流浪記》在外灘開拍了第一個鏡頭。由陽翰笙編劇的《三毛流浪記》,聚集了數(shù)十位上海影星,他們均心甘情愿圍繞“三毛”做配角?!度骼擞洝纷鳛樾律虾5谝徊抗车膰a(chǎn)電影,曾隨宋慶齡參加慶祝解放的義演義賣慈善活動。
上海解放的第二天,張樂平與一批進步美術(shù)家共同簽署并發(fā)表《美術(shù)工作者宣言》,提出要“為人民服務,依照新民主主義所指示的目標,創(chuàng)造人民的新美術(shù)”。張娓娓在《父親張樂平在1949》一文中寫道:“……上海市政府舉行了解放后文化界第一次盛大集會,科學、文化、教育、新聞、出版、文藝、戲劇、電影、美術(shù)、音樂、游藝等各界代表162人出席,我父親也光榮地名列其中……父親的肺結(jié)核在那年也痊愈了!這一方面得益于宋慶齡先生送的進口藥'雷米封’,而他愉快的心情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痹谒螒c齡的親切關(guān)懷下,張樂平很快恢復健康,他決心讓“三毛”在新社會進入新生活,煥發(fā)新活力。
新中國成立后,宋慶齡承擔了大量的國務活動;與此同時,她仍把許多精力投入婦女兒童事業(yè)中。張樂平則繼續(xù)從事藝術(shù)創(chuàng)作,常深入學校和少年宮輔導小朋友,多次榮獲“全國先進兒童工作者”稱號。1985年夏,張樂平榮獲首屆“宋慶齡樟樹獎”。追憶起昔日宋慶齡親自舉辦“三毛生活展覽會”的情景,張樂平激動得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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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2023年第6期《上海灘》雜志
來源:上海灘雜志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