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誰最中國」
封圖 |「小紅書@森_仔」
首圖 |「小紅書@森_仔」
天水，蒼茫干燥的甘肅，一汪盈盈的水。
作為一個“很不甘肅”的甘肅城市，它常常被忽略。人們從不同的方向來到這西北大地，為了河西走廊，為了莫高窟，為了大漠孤煙，為了野孩子的黃河謠……
卻沒想到，黃河的水不停地流，流到這個叫天水的地方，卻成了秀美的湖，盎然的山，濛濛撲面的水汽。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詩經(jīng)》里的吟唱，據(jù)說就是來自這片土地。甘肅，這個粗獷少言的西北漢子，到了天水，心思突然就柔軟了起來?！坝嬇民R上催”的戰(zhàn)歌轉(zhuǎn)為深情的詠唱，那一汪水。
土生土長的甘肅人，不管在哪個城市，提起天水卻都有同樣的默契：天水，好地方啊。
這些好，也多跟水的浸潤有關(guān)：宜人的氣候，甘甜多汁的水果，剛?cè)嵯酀男郧楹蜕剿约扒对谏剿g，低調(diào)但讓人驚嘆的古老文明。它們豐厚且多樣，很難用一句話完全概括，以至于目光停在地圖上這兩個字上，總會想問這么一個問題：
天水的水，究竟是哪個水？
是神秘又親切的河流。
天水這個名字，傳說源于漢武帝的一個夢：天河注水，形成一湖，稱“天水湖”。故把新設(shè)的郡命名“天水郡”。
《水經(jīng)注》記載：舊天水郡治，五城相接，北城中有湖水，有白龍出是湖，風(fēng)雨隨之。故漢武帝元鼎三年，改為天水郡。
把這充滿傳奇色彩的文字落到實在的地理意義，你會發(fā)現(xiàn)，天水，是黃河和長江這兩條南北母親河同時流經(jīng)的地方。
黃河的最大支流渭河貫穿了天水的全境，嘉陵江上游的西漢水又縱穿天水南部。這座地處甘肅東南的城市，得天獨厚地擁有了“隴上江南”的位置。
是河流灌溉出的文明。
水孕育了古老璀璨的農(nóng)耕文明和伏羲文化，那是比五千年更久的時間：
大地灣遺址出土的人頭形彩陶瓶，短發(fā)齊額、身著花衣的少女樣貌，渾厚的顏色和線條，向你展示著8000 年前人類童年的天真；渭南鎮(zhèn)三陽川卦臺山，傳說中人文始祖伏羲畫八卦的地方，如今登上山頂俯瞰，會看到一幅天然的“太極圖”：那是渭河從東向西彎曲成的形狀。
天水這座城，總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古氣”，跟這深厚的文化氣脈離不開。走在天水，你總能看到一些歷史感滿滿的地名：秦州，清水，甘泉，渭南，馬跑泉……這里面，也多閃動著河湖的波光，山泉的清冽。
在麥積山石窟，你可以看到其他石窟難尋的自然風(fēng)光。登上石窟之前，要先走一段不短的山路，山腳村落的喧鬧不見，人被清朗的山色環(huán)繞，泉水鏗鏘，樹色蔥郁，鳥鳴嚶嚶，沿路人家門口，隨手播撒的花叢開得爛漫。
錯開節(jié)假日，這段山路常常寂靜無人，人在完全的自然中間，塵世的煩惱漸漸忘記，忽聽得一點人聲，一座麥垛形、嵌著三尊大佛的山，抬頭可見，這就是麥積山石窟了。
這是一座建在峭壁上的“東方雕塑館”。懸空的棧道緊貼著山壁，佛、菩薩、力士、金剛就嵌在山壁中，千年的風(fēng)霜雨蝕、戰(zhàn)火硝煙，也沒有改變那些生動的表情。
天水在絲綢之路上連接關(guān)中、巴蜀和河西走廊，是中原溝通西域的必經(jīng)之地，麥積山的雕塑也因此融匯了中原西域的藝術(shù)風(fēng)格，讓宗教的威嚴多了許多人的情感和體溫。
你看那讓全世界記住的東方微笑：微微低頭的小沙彌，清骨秀目，稚氣還未脫，頷首會心的嘴角一翹，直擊人心；121 窟有名的“竊竊私語”，菩薩低語，弟子靜聽，端莊中又有些安閑甜蜜的氣氛。
走到“釋迦會子”造像前，佛的眼神會讓你立刻安靜下來，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悲憫、嚴肅、眷戀、慈愛，想要撫摸兒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欲言又止……黑暗中，佛與人，父與子，種種命題都停在這里，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有震撼和感動。
當(dāng)目光觸到飛天壁畫的飄逸和動感，古老的舞蹈和音樂好像也跟浮雕一樣破壁而出，飛入這神逸的山色。雨下起來了，煙雨朦朧間，飛揚的飄帶在云霧中隱約可見。那是一種舞動了1000多年的輕盈，顧盼神飛的神采里，也總是氤氳著這樣的水汽。
那是安史之亂之后，當(dāng)時叫做秦州的天水，走來了一個疲憊的身影，他剛放棄了自己在長安的官職，準(zhǔn)備來秦州居住，那是后世稱為詩圣的杜甫。
如今一提到杜甫，人們就想起成都的草堂，卻很少知道，天水也是杜甫曾經(jīng)寓居的地方。當(dāng)時，外面是不息的烽火，動亂的形勢，內(nèi)心是理想相繼破滅的失望，現(xiàn)實生活極為困頓的杜甫，卻在這里留下了大量的詩篇。
馮至先生在《杜甫傳》里說，杜甫在秦州，把邊疆危機、城郭村落、風(fēng)土人情，都納入雄渾的詩篇中，發(fā)揮了五言詩最高的功能。
“山頭南郭寺，水號北流泉?！比缃?，南郭寺里還留有杜甫的造像?！?/span>清渭無情極，愁時獨向東”，天水的水，承載了多少次憂心的凝望，又浸潤了多少詩意和人格的光芒。
而對于天水人來說，這些故事和詩章早已被納入日常生活的背景，眼前這承載了厚重歷史的水，是日日相伴的，家門口的那條河。是舊時外婆洗衣洗菜的地方，是童年打水漂的地方，是如今的河濱公園，晚上人們?nèi)齼蓛缮⒉降牡胤健?/span>
這水滋養(yǎng)了他們。“新疆的葡萄哈密的瓜，天水出的白娃娃”，這稱贊，白娃娃自己是不自知的。天水孩子自小在這潮潤空氣里長大，從不覺得這有什么特別，直到去了別處才感嘆，家里的氣候可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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