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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海瑞罷官》劇本(馬連良)
古歷軒人根據(jù)馬連良、裘盛戎、李多奎等于1960年在天津的演出實況整理
劇情:名相徐階告老還鄉(xiāng),其子徐瑛恃勢霸占民田,在清明節(jié)搶走平民趙玉山之孫女趙小蘭。小蘭母洪氏赴縣控告,縣令王明友不理。徐瑛向松江知府及王明友行賄,并令家丁徐富作假證,王明友當堂杖殺趙玉山,斥逐洪氏結(jié)案。海瑞適調(diào)任應天巡撫,途中得知冤情,到任后復審,揭穿徐富偽證,懲處貪官,判徐瑛死罪。徐階自恃與海瑞有恩,代子求情,海秉公拒絕,徐怒,唆使朝臣彈劾海瑞,新巡撫前來摘印,海瑞不為所動,在交印之前,先斬徐子及縣令王明友,徐階無可奈何。
京劇《海瑞罷官》馬連良裘盛戎錄音 張學津裘少戎配像
第 一 場
[“牌子”,四家丁、徐富引徐瑛上。
徐   瑛:不的們,郊外去者!
(念)春色滿城郊,
眾       :逍遙。
徐   瑛:忙將金鐙敲,
眾       :飛跑。
徐   瑛:且看花多少?
眾       :盯梢!
徐   瑛:遠處有姣姣!
眾       :哎喲!
徐   瑛:哎!起來起來!哎徐富。
徐   富:公子。
徐   瑛:你看見沒有,前面有個老頭兒,帶著兩個女子,妖妖嬈嬈,甚是風致,何不趕上前去,做曲一番,也不負這清明佳節(jié)的好日子呀!
徐   富:就依公子。
徐   瑛:哎,小子們,給我追!(眾下)
[趙玉山、洪阿蘭、趙小蘭上。
趙玉山:(唱“西皮散板”)
清明節(jié)掃新墳心中悲慘,
洪阿蘭:(接唱)
痛夫君含冤死轉(zhuǎn)眼一年。
趙玉山:(接唱)
花簇簇柳綿綿無心觀看,
洪阿蘭:(接唱)
翁年邁女弱小誰肯相憐?
[徐瑛、徐富、四家丁上。
徐   瑛:哈哈-----好個絕色的女子!
洪阿蘭:放遵重些!
徐   富:公子,您請過來。這兩個女的我認識,她叫洪阿蘭,這個姑娘是她的女兒,名叫小蘭。
徐   瑛:噢!上前答話。
徐   富:是。嘿嘿嘿-----大概你不認識吧,這就是告老徐太師的二公子,還不上前見個禮兒去?
徐   瑛:哈哈哈-----家父徐階,曾做過當朝首相,如今告老在家,人稱江南第一富戶,今兒個你們遇見徐少公子,總算是造化呀!好,到我家去!
洪阿蘭:我與你非親非故,到你家做什么?
徐   瑛:你女兒小蘭做了我的老婆,咱不就是親戚了嗎?
洪阿蘭:真真是豈有此理,快走-----
趙玉山:住了!青天白日,調(diào)戲良家婦女,難道說就無有王法了嗎?
徐   瑛:怎么呀?
徐   富:他是咱們府里的佃戶,名叫趙玉山。
徐   瑛:哦?他就是趙玉山?
徐   富:對,就是他。
徐   瑛:趙玉山!你呀,放識相些,諒你這窮老頭子也養(yǎng)不活他們,倒不如順從于我,穿綢著緞,呼奴喚婢,有她們的福享,也賞你這老頭子一碗飯吃。
趙玉山:呀呀呸!你徐家霸占我家田地,氣死我兒,還逼老漢替你家完糧當差,這還不夠嗎?今日又來調(diào)戲我這寡婦孤兒,你真真是禽獸也!
徐   瑛:嘟?。ǔ吧濉保?div style="height:15px;">
老兒說話瞎了眼,
螻蟻也敢撼泰山。
吩咐家奴與我搶!
[家丁搶小蘭,徐瑛推倒趙玉山,徐富用鞭打趙玉山,洪阿蘭阻止,被徐瑛推攔,眾家丁搶小蘭下,徐瑛、徐富下,二村民上,攙起趙玉山。
趙玉山:(“叫頭”)哎呀媳婦?。】炜烊ブ量h衙告他一狀,搭救孫女要緊吶!
洪阿蘭:公爹傷勢嚴重,媳婦怎敢前去?
一村民:小娘子,前去告狀,你公爹有我們照看,你快點去吧!
洪阿蘭:如此,多謝了?。ê榘⑻m下,二村民扶趙玉山上場門下)
第 二 場
[“六么令”牌子:徐瑛、徐富上。
徐   瑛:(念)見過李知府,
拜會王老爺。
徐   富:來此已是華亭縣衙門。
徐   瑛:上前通報。
徐   富:是。門上哪位聽事?
衙   役:(內(nèi))嘿!
[衙役上。
干什么的?
徐   富:徐二公子求見太爺。
衙   役:候著,候著。
徐   富:是。
衙   役:有請?zhí)珷敗?div style="height:15px;">
王明友:(內(nèi))嗯噴!
[王明友上。
(念)區(qū)區(qū)七品京堂,
做官何用文章?
看見金銀心發(fā)癢,
誰管他周吳鄭王。
什么事?
衙   役:徐二公子求見太爺。
王明友:說我出迎。
衙   役:太爺出迎。
王明友:公子在哪兒啦?
徐   瑛:王老爺在哪兒啦?王老爺!
王明友:哎呀,公子,啊,哈哈哈-----公子請!公子請坐。
徐   瑛:有座。
王明友:公子駕到,未曾遠迎,當面恕罪。
徐   瑛:豈敢,來得魯莽,王老爺海涵。
王明友:公子來到敝衙,有何貴干?
徐   瑛:只因昨日這吳下刁民,頑兇成性,竟告到我徐家頭上來啦。家父言道,務請二位大人嚴懲誣告,以警刁風啊。
王明友:那是自然哪。
徐   瑛:家父命我?guī)韮煞荼《Y,那一份已交李知府了。嗯,這一份是送給王老爺?shù)?。?quán)當一茶之敬。
王明友:哎呀,慢來慢來!太師之事,理當秉公處理,只是-----這個禮物,實實的不敢收呀。
徐   瑛:莫非嫌輕嗎?
王明友:哎呀,照公子這么一說,我不好意思不收了。嘿嘿嘿,想洪阿蘭一家已然告過多次,俱被小官托延下來,公子今日到此,這個官司就好落案了。
徐   瑛:洪阿蘭一案,不知您打算怎么樣的落案呢?
王明友:這怎么落案嘛?哎公子,附耳上來。你看如何?
徐   瑛:噫,哎呀,神機妙算。
王明友:后面更衣去吧。
徐   瑛:好,暫時告辭啦。(徐瑛、徐富下)
王明友:傳仵作進見。
衙   役:仵作進見!
[仵作上。
仵   作:參見老爺。
王明友:仵作,老爺今日要審洪阿蘭一案,必須要看我眼色行事。升堂!
衙   役:升堂!
[四青袍、一衙役上站兩邊,王明友歸大座。
王明友:帶一干人犯。
衙   役:一干人犯上堂!
[趙玉山、洪阿蘭、二村民上,徐瑛、徐富(扮成秀才樣)下場門上。
徐   瑛:參見太爺。
王明友:公子少禮。本縣為了洪阿蘭一案,四處查訪,未曾審問,今日升堂,你們大家必須要實話實說。洪阿蘭!
洪阿蘭:有。
王明友:你告徐二公子,搶走你的女兒,打傷你的公公,是哪一天哪?
洪阿蘭:是清明節(jié)那天搶的。
王明友:哦,是清明節(jié)那天?
洪阿蘭:正是。
王明友:你公公來了沒有哇?
趙玉山:小民在。
王明友:你就是他公公???被打的那天誰看見啦?
二村民:是小民看見的。
王明友:怎么?是你們看見的?仵作上前驗傷。
[仵作驗傷介。
仵   作:回稟太爺,只有自行跌傷,并無打傷的痕跡。
王明友:大膽的刁民,分明是造謠誣告,來呀,把他給我轟出去!
趙玉山:且慢!回稟太爺,拳打足踢,遍體傷痕,請?zhí)珷斣衮灒?div style="height:15px;">
王明友:徐瑛。
徐   瑛:蔭官在。
王明友:有人告你搶人打人,有這么回事嗎?
徐   瑛:蔭官宰相門前熟讀詩書,深明大義,焉能搶劫婦女,毒打良民!大人明鑒。請問這是哪天的事兒呀?
王明友:說是清明節(jié)那天。
徐   瑛:清明節(jié)那天,我上哪兒呢?
王明友:想想,有沒有哇?
徐   瑛:哦-----,清明節(jié)那天我在張生員家中講論詩書,不曾出城啊!
王明友:張生員。
徐   富:生員在。
王明友:清明節(jié)那天,徐瑛可在你家?
徐   富:啟稟老父師,清明節(jié)那天,徐瑛公子在我那兒讀書,從巳時到申時,讀的書么,喏,有大學、小學、老子、小子,文字、武字,共有好幾十本。
王明友:那就是了,那就是了。還是的,清明節(jié)那天,徐瑛在張生員家中讀書,未曾出城,怎么會分身去搶人呢?你還說你有證人,你有證人,人家就沒有證人?何況你的證人是一幫窮光棍,人家的證人是讀書秀才,我不聽秀才,聽你窮人的?來呀,都給我轟下去!
衙   役:下去!
趙玉山:(“叫頭”)王知縣哪,狗臟官!我祖?zhèn)鞅‘a(chǎn)已被徐家強占,獨生一子,發(fā)氣身亡。留下寡婦孤兒,產(chǎn)去稅存。如今徐二仗勢,又將我的孫女搶走,你不與小民稟公而斷,反來偏信一面之詞,你的良心何在呀?天理何存?(唱“散板”)
我老漢受冤屈眾目可見,
身遭打女被搶無處伸冤。
你為官不與民秉公而斷,
進京去控告你賣法貪官!
王明友:大膽?。ǔ吧濉保?div style="height:15px;">
無知刁民真大膽,
誣告鄉(xiāng)紳胡亂言。
人來重責八十板,
打!
[二差役打趙玉山,趙玉山死。
洪阿蘭:喂呀?。ń映吧濉保?div style="height:15px;">滿腔悲憤喚蒼天。
姣兒被搶未脫險,
公爹杖斃在堂前。
人間難把是非辨,(“行弦”)
天哪,天!(接唱)
何日得報這仇冤?
王明友:轟出去!
眾衙役   走-----!
(二差役搭趙玉山尸體,二村民、洪阿蘭上場門下)
王明友:退堂!
徐   瑛:太爺斷案如神哪!
王明友:夸獎了,夸獎了!
徐   瑛:蔭官告辭了。
王明友:見著老太師替我問候。
徐   瑛:一定一定。
(徐瑛、徐富下)
王明友:哎呀,今天這個官司真把我給累著了。這個老頭可真不禁打,沒打幾下,他就會死了,死了就死了吧,沒關(guān)系。黃金二百兩。哎呀,哎呀-----,過去嘛,只是刮窮人點兒油水,干巴巴的也不太多,今天,就是連徐老太師都要送金上門,真是肥上加肥呀,也不枉我做官一場,哎呀,這個樂,真不小哇!
[衙役上。
衙   役:公文呈上,太爺請看。
王明友:拿來我看。海瑞!海瑞著以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十府!
衙   役:太爺,海大人要來了吧?
王明友:嗯嗯!準備行裝,迎接海大人。
衙   役:是。
(衙役上場門下,王明友下場門下)
第 三 場
海   瑞:(內(nèi))海朋!
海   朋:(內(nèi))有!
海   瑞:(內(nèi))帶路!
[海朋引海瑞上,謝氏(海母)王氏(海妻)隨上。
海   瑞:(唱“西皮搖板”)
奉欽命巡十府直走金閶,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惡鄉(xiāng)官貪殘吏摧殘鄉(xiāng)黨,
害得那眾百姓逃往外鄉(xiāng)。
民已窮財已盡國脈琢喪,
謝 氏 (接唱“流水”)
做高官負重任非比尋常。
此一番巡十府宏圖展望,
也不枉為娘我教導一場。
賢德媳攙為娘路旁涼爽,(“行弦”)
海   瑞:母親,看前面有一松林,母親請到那里歇息歇息,再行進城如何?
謝   氏:好。
海   瑞:海朋帶路!
王   氏:(接唱“散板”)
夫妻們汗如雨濕透衣裳。
(謝氏、王氏、海朋下)
[洪阿蘭上,三村民、老婦、小童下場門上。
洪阿蘭:喂呀?。藿椋?div style="height:15px;">老   婦:啊?這位小娘子,一路之上,哭哭啼啼,不知你有什么冤枉?。?div style="height:15px;">洪阿蘭:想我全家被害,如今孤身一人,前往蘇州撫臺衙門告狀,怎不叫人痛心!
老   婦:哦?但不知你狀告的何人?
洪阿蘭:狀告徐二公子,華亭知縣,霸田搶女,打傷人命。
老   婦:哦,原來如此。
海   瑞:列位鄉(xiāng)親請了!
眾       :請了。
老   婦:這位客官,敢莫是失迷路途么?
海   瑞:并非失迷路途,剛才聽這小娘子說的可憐,她一家俱被陷害,心中不忿,故而動問。
一村民:她一家三口被害之事,我等親眼看見,真是血海的冤仇哇!
海   瑞:噢!既是你們親眼看見,為何不前去縣衙告狀呢?
一村民:她去縣衙告狀,那王知縣活活地將她公爹給打死了!
海   瑞:但不知憑的是哪條王法?
一村民:那徐二也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一名秀才,出面做證,她就成了誣告了。
海   瑞:哦----哦,我來問你:這徐二是何等樣人?
一村民:就是那徐階的兒子。
海   瑞:噢,徐階!
一村民:就是他??v子行兇,害得我們走投無路,況且我們這兒的知府是個有名的李扒皮!
海   瑞:哦!
一村民:王知縣是個大大的臟官!
海   瑞:哦!
一村民:他與徐家常來常往,我們縱然將嘴說破,又有什么用呢?
海   瑞:哦,哦!
一村民:(唱“流水”)
官府縣衙八字開,
有理無錢莫進來。
父女冤仇深似海,
因此告狀見撫臺。
海   瑞:好惱?。ǔ吧濉保?div style="height:15px;">豪門子貪財吏為非作歹,
害得她夫慘死,女被搶,
翁受杖刑,三世冤埋。
眾百姓無生計逃奔在外,
除貪官縛惡少消禍彌災。
[內(nèi):吶喊聲:哦!-----
眾村民:接海大人的官兒來啦,咱們看看去!
[“風入松”:四校尉、四官員下場門上,眾百姓上場門下,李平度馬撞老婦,老婦倒地,海瑞急上前扶,海瑞與李平度照面,眾官員上場門下,老婦童子下場門下。
李平度:瞎了眼的東西!(上場門急下)
海   瑞:呵呵!小小的官兒,如此威風,可見他平日魚肉百姓之深也!
(唱“快板”)
這官兒逞威風把人推撞,
可見他平日里何等囂張。
整頓紀綱摧強梁,
要使百姓颯愿償。
(下)
第 四 場
徐   階:(內(nèi))嗯噴!
[徐階上。
徐   階:(唱“西皮三眼”)
手秉朝綱二十年,
調(diào)和鼎鼐畫凌煙。
乞休始識田園樂,
笑傲王侯不羨仙。(家院甲下場門暗上)
老夫,徐階。兩朝首相,一代名流。只因年老體衰,莊園產(chǎn)業(yè)遍布三吳,奴仆家丁,不計其數(shù)。既富且貴,又有何求?夜前聞知,海剛峰改官江南巡撫,我與他多年未見,他來此地,必有一番做為也!哎呀且?。∠肽呛H?,為人耿直得很,我當年在朝為官,這兒孫輩居鄉(xiāng),也難免有欺侮鄉(xiāng)民之事,倘若被海瑞知曉,這便如何是好呢?喚公子出來。
家院甲:有請二公子。
[徐瑛下場門上。
徐   瑛:參見爹爹!
徐   階:罷了。
徐   瑛:將孩兒喚出有何訓教?
徐   階:前者,你搶人打人之事,惹得經(jīng)官動府,滿城風波,也曾命你去見松江知府、華亭知縣,后果如何?
徐   瑛:噢,那件案子呀,早就結(jié)案了,您還提它干什么?
徐   階:如今,新巡撫已然到來,再出是非,我看你是如何下場?
徐   瑛:爹,這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再花上一把金子,如今這作官的,哪有不愛錢的呀?
徐   階:嗯!兒啊,你可知這新巡撫是哪一個么?
徐   瑛:管他是誰呢?大不了是個巡撫。
徐   階:哼!這新巡撫乃是當今第一清官海瑞呀!
徐   瑛:海瑞?
徐   階:倘被他知曉,依法而斷,嘿!你呀,是休想活命了。
(唱“散板”)
那海瑞持旌節(jié)來撫此邦,
他為官清廉政老而彌剛。
為蒼生性剛正國法執(zhí)掌,
民舉法恐難逃大禍一場。
[家院乙上。
家院乙:海都堂來拜。
徐   瑛:莫非他——
徐   階:哎!我兒不必驚慌,我待他有活命之恩,想是前來拜我,你且下去。
徐   瑛:孩兒告退。 (下)
徐   階:有請!
家院乙:有請海都堂!
[“胡琴迎賓曲”中,海瑞上,徐階迎出。
徐   階:剛峰!
海   瑞:老太師?。ㄍ?,進門)啊太師,下官到任以來,公務煩忙,遲到今日前來拜謁,望乞恕罪。
徐   階:哎呀,豈敢豈敢!剛峰來撫此邦,一方蒙福,老夫年邁,未曾郊迎,哎呀,失敬哪失敬。
海   瑞:豈敢,豈敢!
徐   階:請坐。
海   瑞:有坐。
[海瑞、徐階坐介。
海   瑞:太師,下官當年上疏先王,觸怒天顏,押入天牢,蒙老太師挽言保釋,瑞當面謝過。
徐   階:哎呀呀,剛峰說哪里話來?你當年上疏先帝,乃是為國為民一片忠心。老夫不忍國家棟梁慘遭殺害,故爾上本保釋,此乃份內(nèi)之事,何足掛齒?
海   瑞:活命之恩,終身難忘。啊老太師,多年未見,老太師越發(fā)的健朗了。
徐   階:哦喝喝,托福啊,托福。我的身體么還好。啊,剛峰,此番到任,寶眷可同到任所。
海   瑞:家母年高,尚還康健,拙荊隨侍。
徐   階:好好好,遲日令兒孫輩前去拜見。
海   瑞:哎呀,不敢當!
徐   階:當?shù)玫难?!今日此來,當有見教哇?div style="height:15px;">海   瑞:啊,一來問安,二來有事討教。
徐   階:老夫如有所知,自當竭誠相告。
海   瑞:想老太師乃兩朝元老,相邦眾望,東南利弊必定深知。下官初到此地為政,但不知以何者當先?望求明教。
徐   階:哎呀剛峰,你也忒以的謙虛了哇!既然如此,我就對你直言了。
海   瑞:太師請講!
徐   階:(唱“搖板”)
吳下刁民性兇頑,
告官健訟案如山。
刑輕政簡須大膽,
持平執(zhí)法濟時艱。(行弦)
海   瑞:刁民頑訟成性,自當執(zhí)法持平。啊老太師,倘若鄉(xiāng)官魚害良民,又當如何?
徐   階:剛峰,你當年上疏先帝,名揚天下,何況鄉(xiāng)官喏!(唱“搖板”)
朝廷大法四海傳,
王子庶民俱一般。
螳螂擋道要驅(qū)散,
尚方寶劍莫投閑。
海   瑞:哦!太師,(唱“搖板”)
謝太師賜明言披肝瀝膽,
教后輩執(zhí)法嚴長治久安。
啊,老太師,還有一事請教。
徐   階:好,有話請講。
海   瑞:今有華亭縣農(nóng)婦洪阿蘭,告到貴府強占田地,搶奪民女,此事該當如何處理?
徐   階:哦,還有這等事么?
海   瑞:嗯。
徐   階:呃,她告的是哪一個呢?
海   瑞:令郎徐瑛。
徐   階:哦哦,剛峰。
海   瑞:太師。
徐   階:老夫為人,向來深知,有些田產(chǎn),俱是憑中價買,合法順情,何言霸占二字?小兒徐瑛,尚且循規(guī)守矩,也不至如此胡作非為,方才說過:吳下刁民誣告成性,啊剛峰,你不要被刁民所欺。
海   瑞:哦,聽老太師之言,斷無此事。
徐   階:哎,斷無此事。
海   瑞:若有此事呢?
徐   階:若有此事-----哎,萬不可能!
海   瑞:倘若罪證確鑿,老太師又當如何?
徐   階:如有罪證么?嗯,按律而斷哪!
海   瑞:怎么?按律而斷。
徐   階:嗯,按,按律而斷。
海   瑞:好好好,如此,海瑞告辭了。
徐   階:???(海瑞下)嘿嘿嘿!好個厲害的海瑞呀!他初到任所,這搶人打人之事俱被他知曉,方才說話,老夫不曾留心,哎呀,也說過了一些呀!倘被他依法而斷,這便如何是好哇?嗯,老夫待他有活命之恩,若能從輕發(fā)落么,也未可知。且看他如何處理,我再做安排。唉?。睿┎恢\國事謀家事,甘為兒孫做馬牛。
(下)
京劇《海瑞罷官》錄音 安云武
新編歷史京劇《海瑞罷官》上 安云武
新編歷史京劇《海瑞罷官》下 安云武
古歷軒人根據(jù)馬連良、裘盛戎、李多奎等于1960年在天津的演出實況整理
劇情:名相徐階告老還鄉(xiāng),其子徐瑛恃勢霸占民田,在清明節(jié)搶走平民趙玉山之孫女趙小蘭。小蘭母洪氏赴縣控告,縣令王明友不理。徐瑛向松江知府及王明友行賄,并令家丁徐富作假證,王明友當堂杖殺趙玉山,斥逐洪氏結(jié)案。海瑞適調(diào)任應天巡撫,途中得知冤情,到任后復審,揭穿徐富偽證,懲處貪官,判徐瑛死罪。徐階自恃與海瑞有恩,代子求情,海秉公拒絕,徐怒,唆使朝臣彈劾海瑞,新巡撫前來摘印,海瑞不為所動,在交印之前,先斬徐子及縣令王明友,徐階無可奈何。
京劇《海瑞罷官》馬連良裘盛戎錄音 張學津裘少戎配像
第 五 場
[鄭瑜、李平度、蕭巖、王明友、華亭教諭上。
鄭   瑜:(念) 每日轅門候見,
李平度:心中忐忑不安。
蕭   巖:為何不來傳喚?
王明友:日夜如坐針氈。
蕭   巖:列位大人!
眾       :大人。
蕭   巖:海大人便服到任,我等不曾接到。如今閉門不出,文武官員一概免見,每日只傳貧苦農(nóng)民,工商下戶問話,不知為了何事?
鄭   瑜:迎接不到,是他不設(shè)威儀,想來不至見怪。只是到任以來,他不開印升堂,百廢待舉,他不出頭做主,實在是令人著急呀。
李平度:確也奇怪,令我等在此候見,卻不能傳喚,不知為了何事?
華亭教諭:依卑職想來,不過是年紀大了,路上辛苦,要歇息幾日,也是有的。哎!只是照例,撫院大人上任,是輪不到我這縣學荊建的。這次傳見,也不知為了何事?
王明友:嗨!每日來在這轅門候令,卻毫無動靜,可真是叫人著急呀!
中   軍:(內(nèi))下面聽者!撫老爺有令,吩咐開門!
[“水龍吟”:四官、華亭教諭兩邊下。四校尉、四大鎧、中軍、門子上站門。海瑞上。
海   瑞:(念“引子”)
整頓紀綱,與黎民,申雪冤枉。
[“水龍吟”:海瑞歸大座。
海   瑞:(念“詩”)
民苦貪殘已不支,
鄉(xiāng)官豪奪逞非為。
殺蛟射虎男兒事,
報國何須德政碑。
下官到任以來,查得此處,鄉(xiāng)紳富戶橫行不法,貪官污吏,苦害良民,現(xiàn)任官員等,罪證確鑿。除惡務盡,國有常刑。為此今日升堂理事,整頓紀綱,為民除害。來,
中   軍:有。
海   瑞:傳眾官員進見。
中   軍:是。眾官員進見。
[四官、華亭教諭等兩邊上。
眾   官:(同)報!
鄭   瑜:蘇州知府。
蕭   巖:常州知府。
李平度:松江知府。
王明友:華亭知縣。
眾   官:(同)告進。(進門介)卑職等參見大人。
中   軍:起、免、打躬!
眾   官:(同)大人到任,卑職等迎接失時,千萬恕罪。
海   瑞:哎呀呀,有勞迎候。迎接不到,乃是本院不用驛馬,不設(shè)威儀,況且大家也曾見過面了,何罪之有?
眾   官:敢問都堂大人,曾在何處見面?
海   瑞:呵呵,就在接官亭前。請列公抬頭相認!有話敘談,請座敘話,看座!
眾   官:謝座。 (坐介)
海   瑞:列位大人。
眾   官:大人。
海   瑞:我來問你們,為官如何?
眾   官:卑職等為官清白,小心謹慎,上為朝廷辦事,下替黎民分憂。
海   瑞:哦,怎么?你們清白為官,上為朝廷辦事,下與黎民分憂嗎?
眾   官:正是。
海   瑞:好,現(xiàn)有一案,請列公同審同問。
眾   官:是。
海   瑞:華亭縣何在?
王明友:卑職在。
海   瑞:我來問你,洪阿蘭一案,你是怎樣判處的?
王明友:是卑職秉公處理,已經(jīng)結(jié)案了。
海   瑞:你是怎樣的結(jié)案?
王明友:那洪阿蘭控告徐瑛搶走她的女兒,打傷她的公公,卑職傳訊被告,清明節(jié)徐瑛在張生員家中讀書,未曾出城,分明是刁民誣告,理應當堂斥逐,不予受理。
海   瑞:徐瑛不曾出城,是哪一個的見證?
王明友:有張生員為證。
海   瑞:哦?有張生員為證?
王明友:正是。
海   瑞:好,我再來問你,那趙玉山怎樣(拍堂木)死的!
王明友:哎哎-----是卑職輕輕他打幾下,不想他年紀大了,突然死去。
海   瑞:哈哈哈-----(笑)好一個秉公處理!來!
中   軍:有。
海   瑞:將洪阿蘭人犯一齊帶上堂來!
中   軍:是,洪阿蘭一案人犯上堂!
[洪阿蘭上,徐瑛、徐富下場門上。
洪阿蘭:喂呀,青天大老爺呀?。ü颍?div style="height:15px;">海   瑞:不必啼哭,你且起來!
洪阿蘭:謝大人。(站起)
海   瑞:徐瑛。
徐   瑛:蔭官在。
海   瑞:洪阿蘭告你搶人打人,可有此事?
徐   瑛:蔭官相門子弟,家傳詩禮,焉能為此非法之事?況且清明節(jié)蔭官確實未曾出城,有張生員為證。此案已蒙華亭縣王老爺明斷結(jié)案,還望都堂大人勿聽刁民一面之詞,也看家大人薄面,秉公結(jié)案。
海   瑞:怎么?有證人?
徐   瑛:哎,不錯,有證人。
海   瑞:好,有證人就好結(jié)案了。
徐   瑛:哎,是啊,憑中憑證,天下通理,若有虛誣,甘愿反坐。
海   瑞:哼!好個甘愿反坐。張生員!
徐   富:生員在。
海   瑞:我來問你:清明節(jié)那日,徐瑛可是在你家讀書?
徐   富:千真萬確,一點不差。那日徐二公子,不但讀書,而且還寫文章呢!
海   瑞:寫什么文章?
徐   富:寫的是《千字文》。
海   瑞:?。?div style="height:15px;">徐   富:不不不,是《百、百家姓》
海   瑞:嗯-----膽大奴才,冒充斯文,該當何罪?
徐   富:啊老大人,生員的帽子是真的。
海   瑞:我來問你,你是幾時入學的?
徐   瑛:啟稟老大人,他確實是縣學生員,蔭官可以作證。
海   瑞:不許多口!華亭教諭何在?
教   諭:卑職在。
海   瑞:我來問你,貴學可有這個生員?
教   諭:(看介)從來未見,本學并無此人。
海   瑞:嘟!膽大奴才,冒充斯文,充當假證,來!立斃杖下!
徐   富:大人,大人!您別動大刑,奴才愿從實招供。
海   瑞:好,從實招來,免你一死。你到底是何人?
徐   富:奴才徐富,是徐二公子的家人。
海   瑞:因何假冒斯文?
徐   富:奴才該死,奉命差遣,概不由己。
海   瑞:我來問你,清明節(jié)那日,徐瑛到底往哪里去了?
徐   富:到橫云山上墳玩耍去了。
海   瑞:趙小蘭可是他搶的?
徐   富:是他搶的。
海   瑞:現(xiàn)在哪里?
徐   富:現(xiàn)在府中。
海   瑞:為何又將趙玉山打傷?
徐   富:少爺搶人,趙玉山攔阻,奴才我才打的。
海   瑞:傷勢可重?
徐   富:遍體傷痕,甚是沉重。
海   瑞:???怎么華亭縣又說無傷呢?
徐   富:少爺把知府、知縣、師爺、仵作都買通了,仵作受了賄,所以說沒傷。
海   瑞:他行賄多少?
徐   富:知府黃金三百兩,知縣黃金二百兩,王知縣還將趙玉山杖斃堂下,這場官司,我們這么才打贏的。
海   瑞:哈哈哈-----(唱“散板”)
貪官污吏心太偏,
枉把朝廷的命服穿。
今日定要平民怨,
法無寬恕重如山。
聽判!
中   軍:聽判!
海   瑞:徐瑛搶奪民女,毆打良民,行賄官府,假證殺人,按律當絞!華亭縣貪圖賄賂,包辟鄉(xiāng)紳,杖斃原告,草菅人命,按律當斬!松江府為非作歹,結(jié)交權(quán)貴,貪臟枉法,革職囚禁,聽候朝命!家奴徐富,冒充斯文,充當假證,行賄官府,念在據(jù)實承招,從寬論處,杖刑一百,監(jiān)禁三年,所有人犯,一同帶下去!
中   軍:帶下去!
[二刀斧手上,將徐瑛、徐富、王明友、李平度押下。
海   瑞:(對門子)命你帶領(lǐng)洪阿蘭去到徐家,將趙小蘭要出,使她母女相
聚。
門   子:遵命。
洪阿蘭:青天大人為民除害,愿大人公候萬代。
海   瑞:不必如此,領(lǐng)她去吧!
門   子:隨我來。 (門子引洪阿蘭上場門下)
海   瑞:列位大人。
鄭、蕭:大人。
海   瑞:此案斷的可公?
鄭、蕭:都堂大人為民除害,卑職心服。
海   瑞:貪官污吏,若不早除,民不聊生,國家不寧。你等安心供職,不必疑懼,各自回衙理事去吧。
鄭、蕭:卑職等告退。
海   瑞:華亭教諭也退。
教   諭:告退!
(二官、華亭教諭下)
眾百姓:(內(nèi))哦---?。ㄐ鷩W聲介)
中   軍:何處喧嘩?
眾百姓:(內(nèi))我等前來告狀。
中   軍:候著!眾百姓前來告狀。
海   瑞:哦,眾百姓前來告狀?
中   軍:正是。
海   瑞:來!
中   軍:有。
海   瑞:對父老們說道:狀紙留下,暫且回去,落案審理,聽候傳訊。
中   軍:是。(上場門下)
海   瑞:呵呵!本院今日開印放告,就有許多的百姓前來告狀,可見民怨至深也!
[中軍上。
中   軍:狀紙呈上。
海   瑞:呈上來。
中   軍:是。(呈狀介)
海   瑞:狀告徐階搶占民田;狀告徐階謀田霸產(chǎn);狀告徐階殺死人命;狀告徐階縱子行兇!狀告徐階!狀告徐階!呀?。ǔ吧濉保?div style="height:15px;">狀紙紛紛告徐階,
謀田霸產(chǎn)過天災。
橫行鄉(xiāng)里把人害,
百姓含冤實可哀。(行弦)
哎呀?。ń映?div style="height:15px;">當年上疏險被害,
救我的性命是徐階。
民憤報恩如何解?(行弦)
掩門?。ń映?div style="height:15px;">進退維谷怎安排?
[思索,看狀,舒發(fā)難處,最后下定決心,罷?。ㄏ拢?div style="height:15px;">第 六 場
[二丫環(huán)上,謝氏(海母)上。
謝   氏:(唱“二黃慢板”)
連日來眾百姓紛紛傳講,
道我兒官清正平判冤枉。
除貪官懲惡吏童叟歡暢,
治水災除民困安定四方。
廢寢食效忠勤忠良榜樣,
[王氏(海妻)上。
王   氏:(接唱)
十余載隨夫君艱苦倍嘗。(“行弦”)
婆婆萬福。
謝   氏:罷了!啊兒媳婦,你看這幾日大街小巷紛紛議論,都說是兒秉公判斷,果然是身為民之父母,為官如此,也不枉老身教養(yǎng)一場也!
(唱“二黃原板”)
想當年撫孤子伴讀寒窗,
課詩書教忠孝禮義傳揚。
請嚴師勤學問早登皇榜,
任知縣除民害整頓紀綱。
今日里撫江南萬民仰望,
權(quán)任重人共望除暴安良。
[海朋引海瑞上。
海   瑞:(唱“二黃散板”)
鄉(xiāng)官惡吏食民膏,
民怨沸騰恨難消。
王   氏:啊老爺!
海   瑞:夫人?。ㄟM門)母親?。ㄖx氏示意海瑞坐,坐介)唉!
謝   氏:自到任以來,查案讀書,多日不曾安眠。為官當?shù)们趧?,且不可過于勞累才是。
海   瑞:母親教誨,孩兒遵命。只是——
謝   氏:為何長嘆?
海   瑞:母親有所不知,孩兒到任以來,眾百姓紛紛狀告徐階,霸占民田,他子徐瑛,搶奪民女,此事富而不仁。想當年孩兒壓入天牢的時候,徐太師也曾上本保奏,兒只道他是個正人君子,不想他假仁假意,是個小小胸懷之輩呀!
謝   氏:是啊,知人不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既有百姓前來告狀,但不知我兒是怎樣的打算哪?
海   瑞:孩兒主意已定,要法辦徐瑛!叫徐階與鄉(xiāng)官等,強占老百姓的田地一律歸還原主!
海   朋:(“叫頭”)哎呀老爺呀!恕老奴直言。想那徐階雖是告老太師,朝中故舊甚多,勢力浩大,只恐動他不得。老爺,這些年來,丟官入牢,人禁重罰,俱都受盡。此番新到任所,凡是需要三思而行。
海   瑞:海朋?。ǔ岸S碰板三眼”)
老人家你隨我餓經(jīng)憂患,
我海瑞受折磨壯志彌堅。
除強梁平民憤男兒志愿,
哪怕他勢力大要與周旋。
王   氏:老爺?。ǔ岸S原板”)
幾年來蒙圣恩不斷升遷,
守名邦臨大事計出萬全。
殺徐瑛申國法不顧情面,
人道你忘故舊忍把恩捐。
何況那徐太師神通方便,
聯(lián)鄉(xiāng)黨結(jié)宦官氣勢炎炎,
這件事非同小可從長打算,
莫落得遭報復憂患相纏。
海   瑞:夫人哪!(接唱“原板”)
那徐階縱子弟(轉(zhuǎn)“三眼”)
侵奪田產(chǎn),
百姓苦無生計度日艱難。
雖然是他待我恩德不淺,
事到此怎能夠因個人的恩怨,
忘卻了百姓的饑寒,
社稷江山?
守封疆撫黎庶秉公斷案,
顧私恩忘國法怎叫清官?
謝   氏:(接唱“二黃原板”)
喜我兒勤民政執(zhí)法當先,
鋤豪強扶弱小希圣希賢。
賢德媳為內(nèi)助官高不羨,
粗茶飯布衣履樂比神仙。
縱使你有蹉跌被人傾陷,
回瓊島飽看那綠水青山。
海   瑞:(唱“二黃散板”)
叫徐階退田地昭雪民怨,
老娘親一席話金石良言。(打“二更”)
夜已深恐萱堂身勞體倦,(丫環(huán)、王氏、謝氏下)
消禍患施仁政解民倒懸。
海朋過來!
海   朋:有。
海   瑞:嘵喻旗牌,發(fā)下榜文,十日之內(nèi),叫鄉(xiāng)官將強占老百姓的田地,即日歸還原主,若有違背者,嚴懲不貸! (下)
海   朋:遵命!哎! (下)
第 七 場
[二家院引徐階上。
徐   階:(唱“二黃散板”)
悔不該離朝堂失去了寵信,
守田園立家業(yè)費盡苦心。
恨只恨不肖子行為不慎,
犯王法違律令罪重情真。
那海瑞——(轉(zhuǎn)“原板”)
忘舊恩嚴審追問,
眼見得風燭年后繼無人。
孫兒輩哀哀哭心頭怎忍?
我只得求故友屈法順情。
但愿他念舊誼放我兒性命,
縱然是罰巨款也可遵循。
思過來想過去心神不定,
(唱“搖板”)
為兒女白發(fā)人來求他人。
家院甲:門上哪位聽事?
海   朋:(內(nèi))來了!
[海朋下場門上。
海   朋:做什么的?
家院甲:徐太師到。
海   朋:候著。有請老爺。
[海瑞下場門上。
海   瑞:何事?
海   朋:徐太師到。
海   瑞:呵呵!我料他必來。說我有請。
海   朋:有請徐太師!
徐   階:是是是,剛峰在哪里?(海朋下,徐階二家院上場門下)
海   瑞:太師在哪里?太師,請!
徐   階:前日屈駕,今日特來回拜。
海   瑞:哎呀,不敢當,不敢當。太師請坐。
徐   階:是是是。(同坐)唉!
海   瑞:太師你為何長嘆?
徐   階:海大人,那日駕臨敝舍,也曾問起小兒徐瑛搶人打人之事,是我一時失查,言說無此事。海大人走后,我再三的追問,他才吐露真情,真是個不肖之子!哎!今被海大人傳訓,不知如何發(fā)落?
海   瑞:哦,徐瑛搶奪民女,行賄官府,假證殺人,按律當絞!
徐   階:嗯-----好好。海大人憑公斷案,老夫甚是欽佩!
海   瑞:豈敢,豈敢!
徐   階:唉!只是我長子早已去世,只留下上此子,還望俯念殘年,從輕發(fā)落才是。
海   瑞:太師此言差矣!老太師你有愛子之心,想那些老百姓誰無父母兄弟?誰無夫婦子孫?骨肉之情,誰不悲痛?如今洪阿蘭一家,她的丈夫被人逼死!公爹身亡!幼女被搶!我若屈法殉情,上違我朝律令,下何以對那些孤兒寡母,屈死的老百姓!
徐   階:(唱“西皮散板”)
豚兒犯法把人傷,
按律嚴懲理應當。
還望曲念為子隱,
感恩報德記心腸。
海   瑞:(接唱)
百姓含冤全不想,
三尺法令怎申張?
徐   階:海瑞呀?。ń映吧濉保?div style="height:15px;">上疏先帝犯君王,
老夫救解上本章。
當年若是把命喪,
今日怎能撫此邦?
海   瑞:(接唱“西皮原板”)
太師說話欠思量,
海瑞上疏為先皇。
你子強暴壓鄉(xiāng)黨,
搶女行賄欺善良。
是非曲直想一想,
相提并論欠妥當!
徐   階:(接唱)
我有子不肖臉無光,
我,(轉(zhuǎn)“快板”)
我退田贖罪充軍糧。
納粟載明律例上,
救人執(zhí)法兩無傷。
海   瑞:(接唱)
你家占田二十萬,
退還百姓理所當。
執(zhí)法持平太師講,
除害先除擋道狼。
交田贖罪是妄想,
殺人就該把命償!
徐   階:(接唱)
海瑞為人性情剛,
以怨報德喪天良。
退田還要把人傷,
一意孤行禍潛藏。
得罪了鄉(xiāng)官你難較量!
海   瑞:怎么樣?
徐   階:(接唱“散板”)
只恐你烏紗就帶不長。
海   瑞:呵呵呵-----?。ɡ湫?,唱“散板”)
生死榮辱從不想,
何懼官職不久長!
縱然丟掉烏紗帽,
留得個清名萬載揚!
送客!
(抓袖轉(zhuǎn)身下)
徐   階:(唱“快板”)
沽名釣譽太猖狂,
敢把鄉(xiāng)官一齊傷。
不聽老夫的良言講,
看你將來是怎下場?
[二家院急上,徐階上馬。
徐   階:回府!
(二家院、徐階下)
第 八 場
[“撲燈蛾”:二鄉(xiāng)紳上。
鄉(xiāng)紳甲:(念) 心似油澆,海都堂下榜退田。
鄉(xiāng)紳乙:(念) 要作打算,光棍虧可不吃眼前。
鄉(xiāng)紳甲:啊親翁,那海都堂下榜退田,這便如何是好?
鄉(xiāng)紳乙:哎呀,我家也曾接到了榜文,口氣十分厲害,看來是非退不可。
鄉(xiāng)紳甲:一生辛苦,如何舍得呀?
鄉(xiāng)紳乙:唉!誰又舍得呢?
鄉(xiāng)紳甲:親翁,你到哪里去呀?
鄉(xiāng)紳乙:我想去找徐親翁去。
鄉(xiāng)紳甲:我也正要找他。聞聽他家二郎被判死刑,老太師前去求情,少時回來,定有消息。
鄉(xiāng)紳乙:好,如此,你我一同前往。
鄉(xiāng)紳甲:一同前往。走(圓場)
[二家院引徐階上,徐階下馬,進門,二家院上場門下。
二鄉(xiāng)紳:啊親翁?。ㄟM門)親翁,那海都堂必然看在老太師金面,從寬處理呀!
徐   階:哎呀呀!田也要退,人也要殺,還說什么看在老夫的金面哪!唉!
鄉(xiāng)紳乙:哎呀,連老太師都頂回來了?
鄉(xiāng)紳甲:看來,我等休矣!
徐   階:大家想個計策,除掉海瑞才是。快快想來!
鄉(xiāng)紳甲:啊老太師,我倒有個主意。
徐   階:什么主意?
鄉(xiāng)紳甲:花大錢買一剌客,將他刺殺,永除后患。
徐   階:哎呀,一來他護衛(wèi)森嚴,二來刺殺封疆大臣,倘若事敗,其罪非小。此計呀,嘿嘿!欠通,不好!
二鄉(xiāng)紳: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難道我等認輸了不成?
徐   階:唉!待老夫?qū)懴聲乓环?,命人送往京中,交于張老公公,命他轉(zhuǎn)奏圣上,告那海瑞魚肉鄉(xiāng)紳,敗壞風紀,哪怕他不離開此地呀!
二鄉(xiāng)紳:好,釜底抽薪,立竿見影。
鄉(xiāng)紳乙:我去準備費用。
鄉(xiāng)紳甲:我等捐款。
徐   階:好,準備黃金三千兩,二千兩送與張老公公,一千兩送與京中一家官員,命他出面參奏,定然成功。
鄉(xiāng)紳甲:給事中戴鳳翔是我侄子,此次他也被迫退田,想來定能為我們出力。
徐   階:好好,就煩親翁急速前去才是。
眾       :正是:(念)急速進京通內(nèi)線,
徐   階:不除海瑞誓不休。(眾同下)
第 九 場
[四大鎧、四校尉、旗牌、戴鳳翔上。“牌子”
戴鳳翔:(念)
上本參海瑞,
鳳翔今榮歸。
下官,戴鳳翔。只因海瑞虎狼百姓,魚肉鄉(xiāng)官,是我上本參奏,萬歲傳旨,罷了海瑞的官職,應天巡撫由我戴鳳翔前去接任。人役們!
眾       :有!
戴鳳翔:趲行者!
眾       :?。?div style="height:15px;">[圓場,家院、徐階等下場門上。
徐   階:啊,賢契!老夫特來迎候??!
戴鳳翔:門生有何德能,敢勞恩師郊外迎候。
徐   階:哎呀賢契呀!倘若圣旨一到,我兒就要處決,賢契,你若來遲一步,我兒性命休矣呀!
戴鳳翔:啊,老恩師不必如此,門生到了任所,必然釋放二公子,使恩師父子相聚就是。
徐   階:好好,撫院去者。
戴鳳翔:人役們!
眾       :有!
戴鳳翔:撫院去者!
(眾下)
第 十 場
[四校尉、四大鎧、中軍、門子引海瑞急上。
海   瑞:升堂?。w大座)來!
眾       :有!
海   瑞:徐瑛、王明友押上來!
眾       :?。?div style="height:15px;">[四刀斧手分押徐瑛、王明友上、下場門上。
海   瑞:徐瑛、王明友!你二人罪有應得,朝旨已下,待等時刻一到即行處決!
戴鳳翔:(內(nèi))圣旨下!
海   瑞:將他二人斬押刑場,接旨?。ā按荡颉?,四刀斧手押徐、王下)
[旗牌、戴鳳翔、徐階上。
戴鳳翔:圣旨下!
海   瑞:萬歲!(跪)
戴鳳翔:奉天承運,皇帝圣旨。應天巡撫海瑞罷職,放歸故里,其職由戴鳳翔接任。欽此!
海   瑞:萬萬歲!(起立,“吹打”止)請問欽差大人,新任巡撫何日到任?
戴鳳翔:下官便是戴鳳翔!
海   瑞:哦?既然到任,海瑞有一言奉告!
戴鳳翔:請講!
海   瑞:聽道:(念)
江南大害是鄉(xiāng)官,
強占民田稼穡難。
冤獄重重要平反,
退還田地保平安。
戴鳳翔:你住口?。睢皳錈舳辍保?div style="height:15px;">尊卑貧富命安排,
愚民受苦理應該。
你虎狼百姓把人害,
魚肉鄉(xiāng)官太不該!
海   瑞:哪個不該?
戴鳳翔:就是你!
海   瑞:住口!(唱“西皮散板”)
你說百姓是虎狼,
可知鄉(xiāng)官把民傷?
魚肉鄉(xiāng)官滿朝嚷,
可憐百姓吃糟糠。
你真是豪門的走狗狐群黨,
寡廉鮮恥難久長?。ā靶邢摇保?div style="height:15px;">戴鳳翔:你開口罵人,你開口罵人!
徐   階:啊,剛峰,前者老夫良言相勸,你是執(zhí)意不聽。如今罷官而去,我還有一言,你要聽了?。ǔ皳u板”)
少年氣盛性情剛,
數(shù)十年來艱苦嘗。
矯枉過正退田產(chǎn),
過激過偏把人傷。
奉勸今后多修養(yǎng),
作官再莫露鋒芒!
海   瑞:(唱“快板”)
太師把話錯來講,
海瑞罷官姓名香。
為人表里要一樣,
陰謀傾陷把人傷。
我今歸田心情爽,
有一日再居官我還要整頓紀綱!
中   軍:時刻已到。
海   瑞:傳令將王明友、徐瑛開刀!
戴鳳翔:呃,慢來!慢來!那徐瑛斬不得!
海   瑞:怎么斬不得?
戴鳳翔:下官奉司禮監(jiān)張公公口諭,徐太師年高德重,于國有功,徐瑛理當緩辦,聽候朝旨。
海   瑞:朝旨何在?
戴鳳翔:哎呀,隨后就到。
海   瑞:呵呵-----既無朝旨,你就攔阻不得!吩咐開刀!
戴鳳翔:且你如今已然罷職丟官,你你你,再也傳不得令了!
海   瑞:?。苛罴⌒派形唇淮?,我為何不能傳令?
戴鳳翔:好,如此,便請交待。
海   瑞:好,看印來。
(中軍把印交海瑞)
戴鳳翔:拿來!
海   瑞:且慢!我要先斬囚犯,再行交待。中軍!
中   軍:有!
海   瑞:傳令開刀!
中   軍:開刀!
(“牌子”:海瑞把印扔給戴鳳翔,亮相)
京劇《海瑞罷官》馬連良1962年音頻
京劇《海瑞罷官》張克讓主演京胡邱衛(wèi)田司鼓劉云鶴(10集全,點擊播放器左上角顯示菜單即可選擇播放)
http://www.tudou.com/plcover/YgFbGyJu0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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