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文,字仲明,曹州濟陰人。祖諫,給事太宗藩邸,為西京作坊副使。博文年十六,善屬文,舉進士開封府,以回文詩百篇為公卷,人謂之“王回文”。淳化三年,太宗親試進士,以年少罷歸。后諫卒官廬州,州守劉蒙叟為言,召試舍人院,為安豐主簿,歷南豐尉,有能名。調(diào)南劍州軍事推官,改大理寺丞,監(jiān)荊南榷貨務,遷殿中丞。陳堯咨薦之,試中書,賜進士第,擢知濠州,歷真州。真宗幸亳,權江、淮制置司事。改監(jiān)察御史、梓州路轉運使。以疾,請出知海州,徙密州。負海有鹽場,歲饑,民多盜鬻,吏捕之輒抵死。博文請弛鹽禁,候歲豐乃復,從之。除殿中侍御史。
天禧中,朱能、王先在長安偽為《乾祐天書》,事覺,能既敗死,先與其徒就禽,詔博文乘驛按劾。博文唯治首惡,脅從者七人,得以減論。還為開封府判官,丁母憂。
始,博文幼喪父,其母張氏改適韓氏。及博文在朝,謂子無絕母禮,請得以恩封之。母死,又謂古之為父后者不為出母服,以廢宗廟祭也。今喪者皆祭,無害于行服。乃請解官持服,然議者以喪而祭為非禮。服除,為三司戶部判官。出為河北轉運使,遷侍御史、陜西轉運使。
屬羌撒逋渴以族落數(shù)千帳叛,既又寇原州柳泉鎮(zhèn)、環(huán)州鵓鴿泉砦,梧州刺史杜澄、內(nèi)殿崇班趙世隆戰(zhàn)沒。博文劾奏內(nèi)侍都知周文質(zhì)、押班王懷信為涇原、環(huán)慶兩路鈐轄,提重兵駐大拔砦,玩寇逗留,耗用邊費,請用曹瑋、田敏代。既而文質(zhì)、懷信坐法,遂以瑋知永興軍,使節(jié)制邊事。會瑋病不行,又用敏為涇原路總管,寇遂平。
遷尚書兵部員外郎,為三司戶部副使,再遷戶部郎中、龍圖閣待制、判吏部流內(nèi)銓、權發(fā)遣三司使事。與監(jiān)察御史崔暨、內(nèi)侍羅崇勛同鞫真定府曹汭獄。及還,權知開封府,進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為走馬承受賈德昌所毀,徙鳳翔府,又徙永興軍。明年,德昌以贓敗,改樞密直學士,復知秦州。
初,沿邊軍民之逃者必為熟戶畜牧,又或以遺遠羌易羊馬,故常沒者數(shù)百人。其禽生羌,則以錦袍、銀帶、茶絹賞之。間有自歸,而中道為夏人所得,亦不能辨,坐法皆斬。博文乃遣習知邊事者,密持信紙往招,至則悉貸其罪,由是歲減殊死甚眾。朝廷下其法旁路。
又言河西回鶻多緣互市家秦、隴間,請悉遣出境,戒守臣使譏察之。再遷右諫議大夫,以龍圖閣學士復知開封府。都城豪右邸舍侵通衢,博文制表木按籍,命左右判官分撤之,月余畢。出知大名府,遷給事中。召權三司使,遂同知樞密院事,逾月而卒。帝臨奠,贈尚書吏部侍郎。
博文以吏事進,多任劇繁,為政務平恕,常語諸子曰:“吾平生決罪,至流刑,未嘗不陰擇善水土處,汝曹志之?!比恢尾軟I獄,議者多謂博文希太后旨,縱崇勛傅致其罪。子疇。
疇字景彝,以父蔭補將作監(jiān)主簿。中進士第,累遷太常博士。翰林學士宋祁提舉諸司庫務,薦疇勾當公事。時有宦官同提舉者,疇辭于中書曰:“翰林先進,疇恐不得事也。然以朝士大夫而為閹人指使,則疇實恥之。”
用賈昌朝薦,改編修《唐書》。仁宗獵近郊,疇引十事以諫?;实v中,手詔禁貴戚近習私謁者,疇獻《圣政惟公頌》。召試,直秘閣,為開封府推官?;抡呃钤柿荚V其叔父死,疑為仇家所毒,請發(fā)棺驗視,眾欲許之,疇獨不可。曰:“茍無實,是無故而暴尸,且安知非允良有奸?”窮治,果與其叔父家有怨。歷三司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nèi)銓,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
時陳升之拜樞密副使,諫官、御史唐介等奏彈升之不當大用,朝廷持不行,介等爭數(shù)月不已,乃兩罷之。而論者謂介等為眾人游談所誤。疇疏言:“浮華險薄之徒,往來諫官、御史家,掎摭人罪,浸以成俗,請出詔戒勵?!睆闹_w給事中。
英宗既即位,感疾,皇太后垂簾聽政。其后帝疾平,猶未御正殿,疇上疏請御朝聽政。及永昭陵復土,祭仁宗虞主于集英殿,以宗正卿攝事。疇奏曰:“人子之葬其親,送形而往,迎神而返,故虞祭所以安神也。位尊者禮重,禮重者祭多,故天子之虞數(shù)至于九。今山陵,嗣君不得親往,則道路五虞,理可命宗正攝事。若神主既至,則四虞之祭,雖或圣躬未寧,亦宜勉強。況陛下在藩邸,以好古知禮、仁孝聰明聞于中外,此先帝所以托天下也。臣愿始終令德,以全美名?!?/p>
帝既視朝前后殿,而于聽事猶持謙抑。疇復上疏曰:“廟社擁佑陛下,起居安平,臨朝以時,僅逾半載,而未聞開發(fā)聽斷,德音遏塞,人情缺然。伏望思太祖、太宗艱難取天下之勞,真宗、仁宗憂勤守太平之力,勉于聽決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為疑貳謙抑,自使盛德暗然不光。”
未幾,又上疏曰:董仲舒為武帝言天人之際曰:“事在勉強而已。勉強學問,則聞見廣而智益明;勉強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北菹缕鹱粤雄?,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業(yè)之重,天人顧享之際,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國者,尤在于勉強力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務德好學,語言舉動未嘗越禮,是天性有圣賢之資。自疾平以來,于茲半歲,而臨朝高拱,無所可否。群臣關白軍國之政者日益至,其請人主財決者日益多,然猶圣心盤桓,無所是非者,何也?得非以初繼大統(tǒng),或慮未究朝廷之事,故謙抑而未皇耶?或者圣躬尚未寧,而不欲自煩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耶?茍為謙抑而未皇,則國家萬務,日曠月廢,其勢將趨于禍亂無疑也。若圣躬未能寧,則天下之名醫(yī)良工,日可召于前。而方技不試,藥石不進,養(yǎng)疾于身,坐俟歲月,非求全之道也。茍有所畏忌而不言,則又過計之甚也。
今中外之事,無可疑畏,臣嘗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何不坦心布誠、廓開大明以照天下,外則與執(zhí)政大臣講求治體,內(nèi)則于母后請所未至。延禮賢俊,諮訪忠直,廣所未見,達所未聞。若陛下朝行之,則眾心夕安矣。況陛下向居藩邸,日夕于側者,惟一二講學之師,與左右給使之人耳。修身行己,德業(yè)日新,而知者無幾,則是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終能德成行尊,美名遠聞,此先帝之所以屬心也。今處億兆之上,有一言動則天下知之,簡冊書之,比之于昔,是善行易顯而美名易成也。然而尚莫之聞者,是不為爾,非不能也。有始有終者,圣賢之能事,在陛下勉強而已。
疇又上疏欲車駕行幸,以安人心。時大臣亦有請,帝乃出禱雨,都人瞻望歡呼。數(shù)日,皇太后還政,疇又上疏:“請詔二府大臣講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禮。若朝廷嚴奉之體,與歲時朔望之儀,車服承衛(wèi)之等威,百司拱擬之制度,它時尊稱之美號,外家延賞之恩典,凡可以稱奉親之意者,皆宜優(yōu)異章大,以發(fā)揚母后之功烈,則孝德昭于天下矣。”
時詔近臣議仁宗配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祗,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祀神州地祇,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饗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而學士王珪等與禮官上議,以謂季秋大饗,宜以仁宗配,為嚴父之道。知制誥錢公輔獨謂仁宗不當配祭。疇以謂珪等議遺真宗不得配,公輔議遺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于禮意未安。乃獻議曰:“請依王珪等議,奉仁宗配饗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說、《孝經(jīng)》嚴父之禮。奉遷真宗配孟夏雩祀,以仿唐貞觀、顯慶故事。太宗依舊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祀神州祗,余依本朝故事。如此,則列圣并侑;對越昊穹,厚澤流光,垂裕萬祀。必如公輔之議,則陷四圣為失禮,導陛下為不孝,違經(jīng)戾古,莫此為甚?!弊源斯o不悅,而朝廷以疇論事有補,帝與執(zhí)政大臣皆器異之。
遷翰林學士、尚書禮部侍郎、同提舉諸司庫務。數(shù)月,拜樞密副使。于是公輔言疇望輕資淺,在臺素餐,不可大用,又頗薦引近臣可為輔弼者。公輔坐貶。疇在位五十五日,卒。帝甚悼惜之,臨哭,賜白金三千兩,贈兵部尚書,謚忠簡。
疇名臣子,性介特,厲風操,喜言朝廷事。好治容服,坐立嶷然,言必文,未嘗慢戲,吏治審密,文辭嚴麗。其執(zhí)政未久、終于位及所享壽,類其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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