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主子們一樣,賈府中的奴仆在《紅樓夢》中盡情演繹自己的人生。雖然地位卑微,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酸甜苦辣,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文字識別
不同的奴仆,有著不同的見識和為人處世的方式。有的人糊涂愚昧,諸如春燕的母親何婆子,不知道家里的規(guī)矩,總是鬧出不像樣子的事;也有的婆子的人生目標就是為了偷偷藏一些香火燈燭;有的人趨炎附勢,諸如那位管小廚房的柳家的,見了有權勢的丫頭,就滿臉諂媚的笑,見了不得臉的丫頭,就拿出高高在上的架勢。
有的奴仆將自己家中的財富,發(fā)展到了幾乎可以和主子媲美,諸如那位最有體面的賴嬤嬤。有的奴仆雖然比不了賴家,卻也開始自己置辦田地,諸如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在賈府好幾百的奴仆中,最有見識的是林之孝。王熙鳳曾經(jīng)評價林之孝兩口子:“一個天聾,一個地啞,都是錐子扎不出一聲兒來的”。然而,雖然罕言寡語,但并不影響林之孝心里的算計,他的見識比有的主子們還要強得多。
第七十二回的時候,賈府中發(fā)生了一件事——王熙鳳的陪房旺兒家的,想要娶王夫人房里放出來的丫頭彩霞。對于主子們來說,這實在不算是什么事。于是,王熙鳳強勢做媒,賈璉也趕忙答應,明兒就打發(fā)了人替旺兒家的去提親。旺兒家的千恩萬謝出去了,賈璉便來到外書房,忽然看到林之孝走來。
林之孝這次來找賈璉,是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方才聽得雨村黜降,卻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林之孝作為一個奴仆,為何這么關心賈雨村黜降的事?只因為“東府中大爺和他更好,老爺又喜歡她,時常和他來往,哪個不知?”
賈雨村因為賈家的權勢,得以復職,先是做了應天知府,后來又做了京官,最后成了大司馬,參贊朝政。此時的賈雨村,在官職上已經(jīng)超越了賈府,但是對于林之孝來說,他早已隱隱預感到這個人是個“惹事精”,希望爺們兒能少和他來往才好。但是賈璉卻輕描淡寫地道:“橫豎不和他謀事,也不相干。你去再打聽真了,是為什么?!?/p>
賈璉吩咐完了,林之孝還不動身,只管和賈璉說閑話,說來說去,又說到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人口太重了,不如撿個日子,回明老太太、老爺,把這些出過力的老家人,用不著的,開恩放幾家出去,一則他們各有營運,二則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糧、越強。再則里頭的姑娘太多,如今說不得先的例了,少不得大家委屈些,該使八個的使六個,該使四個的,便使兩個,若各房算起來,一年也可以省得許多月米,月銀……”
主子們講究排場,要使喚多少奴仆,真不是一個奴仆該管的事,但是林之孝依然忍不住給賈璉提出了這個建議。因為此時的賈府,真的比不得以前了,人多冗雜,人浮于事,家中的銀錢早已青黃不接,賈璉都開始算計賈母的私房了,王熙鳳也典當了自己的好幾個金項圈。在這種情況下,賈府還是要死撐著體面,真可以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對于林之孝的這個建議,賈璉又駁回了:“我也這么想,只是老爺才回家來,多少大事未回,哪里議到這個上,前兒官媒拿了個庚帖來求親,太太還說老爺才來家,每日歡天喜地說骨肉團聚,忽然就提起這事,恐老爺又傷心,所以且不叫提這件事?!敝髯佣歼@么決定了,林之孝也只得暫且答應著:“這也是正理,太太想的周到?!?/p>
緊接著,又出來第三件,賈璉提起替旺兒家去向彩霞提親的事,林之孝聽了,只答應著,半晌,方笑道:“依我說,二爺竟別管這件事。旺兒那小子,雖然年輕,在外頭吃酒賭錢,無所不至,雖然是奴才們,到底是一輩子的是,彩霞那孩子,這幾年我雖沒見,聽說越發(fā)出挑的好了,何苦來糟蹋一個人?”
雖然林之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也終究沒能阻擋得了這件事,因為王熙鳳偏袒自己的陪房,也怕趙姨娘將彩霞給了賈環(huán),給自己增加一個對手,立逼著彩霞的母親答應了這件事。但從林之孝的話中,我們也不難發(fā)現(xiàn),這個在賈府中很有權勢的奴仆,其實是一位有良心、很正直的人。
有遠見,能發(fā)現(xiàn)賈府最大的弊端,還心地善良的林之孝,是賈府中一位非常出色的奴仆。有了這樣的父親,也就不難教養(yǎng)出一個出類拔萃的女兒了。
林之孝的女兒,就是賈寶玉房里的丫頭林紅玉。林紅玉長得漂亮,能說會道,善于把握機會,還敢愛敢恨。第二十六回,她曾經(jīng)和另一個小丫頭佳蕙,說過這樣一番話:“也犯不著氣她,俗語說的,‘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誰能守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時,誰還管誰呢?”
此時的小紅不過才十六歲,沒有經(jīng)歷過人生的大風大浪,也沒有經(jīng)歷過悲歡離合。很難想象,她能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來,再結合林之孝的見識,我們不難得出結論,很有可能,是因為林之孝常常在女兒面前念叨這些道理,才讓小紅明白了這些。同時,林之孝灌輸給女兒,肯定不僅僅是這些。
所以,林紅玉成了一個很出色的丫頭,也很會把握機會,在王熙鳳使喚她去給自己拿荷包的時候,用一番精湛的“奶奶論”,征服了王熙鳳,使得自己立刻就得到了重用,成了王熙鳳身邊的大丫頭。
同時,也因為小紅知道“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是避免不了的,所以在她和賈蕓一見鐘情的狀況下,她也僅僅抓住了這個機會,和賈蕓私相傳遞了手帕,也為自己贏取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小紅并非是《紅樓夢》中最重要的丫頭,但是她卻憑著自己的努力和際遇,憑借自己的見識,為自己贏取了不一樣的人生,成為了賈府中最成功的丫頭。這個女孩子的一切見識,無疑于來自父親林之孝平日里的教導。
“虎父無犬女”,大概說的這就是這對父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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