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與我僅僅只是見了一面,克制二字卻形成了我對他的存在的所有體會,而我深深訝異于克制二字,在我看來語言是匱乏的。如果畫面之中躍然紙上的是紅艷奪目將光線拉扯到她周圍的女性,我們或許會瞥見她媚笑的嘴角和風情萬種的姿態(tài)。大多時候我們只能嘆言美麗二字。
形象與內(nèi)容結(jié)合,不如說形式就是內(nèi)容。判斷也講究有跡可循,一山一水一方寸都勾勒出一種輪廓,對女性的文字而言是建構(gòu)男性內(nèi)在世界的理想渴望,這種渴望的源頭來自于世界的規(guī)則的肯定,既不是單純的我認為的承認也不是世界決定下定的干煸的承認,而是來自自己對于世界理念的承認。
就這點而言,我對于一個形象世界的男性的期待是不高的,而突兀的克制二字是如何來的?我完全可以用拘謹和怕生來形容,而克制二字背后是我在預期他者出于禮貌而壓抑著于形象相反的表面,就形象而言思緒會漂浮到手表而且是極其簡單的手表。
手表恰恰是作為它最純粹的工具而展現(xiàn)的,非累加的一些權(quán)力的社會的表征。那我大抵可以想象男人冷峻的外貌,黑色的風衣以及飄忽的眼神,甚至我會更具他話語偶爾的焦躁在斷定他在克制自己抽煙的欲望。
而實事是我和M先生見面后,他借口上廁所回來時極其濃烈的香煙味來斷定的。
M先生是來和我相親的,而這種場景究竟是怪異的,因為人所能憑據(jù)的也是理性的判斷,比如他的外貌和基本的家庭情況,還有衣著對于這場面會的重視程度。但其實雙方都是存在一個標準的存在,這是一個自我預設(shè)的標準。這個標準假設(shè)在我的經(jīng)驗過程中,比如我對狗毛過敏那么在我的預設(shè)中未來的對象是必然會對這個條件選擇忍讓的,而如果對方在言語中過于炫耀自己對寵物的喜好的話,則這就是在告訴我與他的距離。
而真實的與真正在意的標準往往是不會擺在臺面上面講的,而例如收入與車房其實恰恰是被動選擇理性的部分,這非我主觀意識抉擇的條件而是被迫選擇的因素。而后者更容易讓人意識到整場面談其實是交易,從未開始規(guī)劃如何避免之后可能的風險。
現(xiàn)代人便是如此思考的,我在等他抽煙回來的時間便是如此思考著。
“我每周四都會去健身,所以可能我們談不了太久,我們就直切主題好了?!?/span>M斜眼望著自己手表然后攤開手向我示意,他冷峻的眉頭一鄒不久便緩緩舒開,他似乎又有點懊悔自己的表述有點不知所措地喝了一口手邊的冷咖啡。
我低頭有些尷尬地笑了一笑然后把弄著發(fā)絲說:“好呀?!?/span>
但實際上我腦子閃過的是,為什么M的表述中先是強調(diào)自己的愛好,而且這句話隱喻著不是別的,是在炫耀自己技術(shù)控制的完善。健身與時間觀念的控制,但是這樣的自我炫耀必然導致了我覺得他并不把這次相親當回事,而從他的態(tài)度我是否可以認為他經(jīng)常相親?那么我不可避免地認為他多次相親背后未被選擇是因為他自身的問題,而我旋即考慮的是或者面臨的問題是我需要妥協(xié)嗎?
我望著他用我自認為很淑女地笑容對著他,如同泛起湖中的波光粼粼:“嗯,其實我晚上也要趕飛機,我也不想晚點,哈哈。”
他耷拉著手張著口有些不知從何說起,想一只盯著你的鴿子,他將手負在額頭望向了路邊的人流。片刻后他又意識到問題的存在后只能尷尬地沖我笑笑,一種厭惡感涌上來讓我將我最討厭的狗替換成他。
那次面談基本就這樣無疾而終,用不歡而散或者更好。
當我再次遇見M的時候,他已經(jīng)成了瘋子。
“生活總是拖著一份如同呼吸般的遷就,我不知道如何安頓好它,于是它就成為一種魔障,它快要殺死我,可是我別無選擇。你知道嗎?我別無選擇,我只能看著它奪走我的一切而毫無辦法,沉默就是死亡。”M開始喃喃自語完全沒有顧忌到我的存在。
“我想問愛情你怎么看?”
M像是受到驚嚇開始慌亂地扭動身體然后開始不住地擾著頭,他止住顫抖的嘴唇注視著遠方時有時無的燈光,像是吞沒著黑暗一樣。
他說:“愛情?這個東西存在嗎?你看我這馬上說錯了話,它并不是物而是關(guān)系,我們都想給它下一個定義才認為這個可以談,其實沒必要定義因為我們知道的,概念并不能讓你走進愛情而只能是遠離,所以我覺得我們要談論這個就只言片語就夠了,但是我想要說明的又不止是這個,我想告訴你愛情其實很可怕,它違背著現(xiàn)代的精神!它完全不確定和可控,對象?你說對象是否重要?不不不,在愛情中對象或者說存在從來不是最重要的,它是結(jié)構(gòu)是關(guān)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了,但是你知道你渴求的是什么?你渴求的是一種極度貪婪的占據(jù)別人的手段!你看你是多么虛偽,而愛情根本沒必要去談及它。”
我有些吃驚了,被他突然迸出來的話驚呆了,這個瘋子在胡說八道什么?
我說:“你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他說:“不是變成這樣,而是只能這樣,我也是被逼的。但是我得告訴你別陷入愛情的圈子,那是極其危險的。你們只是被觀念操控的玩偶!你不覺得我為什么要講這種話嗎?我想的嗎?或者其實是別人要說的?我得再次提醒你,你以為愛情是永恒和自我意志的展現(xiàn)?真的是如此的嗎?對象、形象、預期、過程的實現(xiàn)。我思緒也混亂了,不如說這個問題其實我就沒辦法用語言好好解釋,這是個思維內(nèi)視化的過程。我們即在其中也在其外,而摧毀一切的是虛假!”
我說:“你的論斷我是絲毫不信的,我是要擁抱可能性的人,我愿意相信我所能擁有的愛情是美好的,而不是你理論化下這樣復雜而且極其不清晰的邏輯片段,這是毫無道理的,如果愛情不能顯現(xiàn),那我即要宣布其實它本不存在!”
他嘿嘿一笑:“我是有背叛與被背叛經(jīng)驗的人,我知道你是如何考量愛情的,但其實真不是你所預期的那樣,我可以保證地說。破壞的只是關(guān)系而不是對象,你們之間連接的除了關(guān)系之外什么也沒有了,而愛情從來不是在規(guī)范之外而是規(guī)范之內(nèi),這句話太抽象但是不要緊,反正你不明白的,我毫不客氣地講如果你看著一幅畫中的女人發(fā)呆,而恰好畫里的人對你的欲求有反應,你就會愛上她,這份關(guān)系不會毀滅只會轉(zhuǎn)移,那么本質(zhì)是什么?本質(zhì)不就漸漸有輪廓了嗎?就像你在看小說作者使用第一人稱你知道是我,但又不是我?話說你會懷疑現(xiàn)在的你嗎即是主詞我?!?/span>
我突然陷入茫然中,雖然我不知道他在胡說什么,卻也覺得他似乎在說著什么更接近本質(zhì)的東西,雖然我并不認同卻也開始本能地嫉妒起來,周圍嘈雜而陰沉的暗影開始凝聚飄散。在黑夜與皎月的交織中將寧靜凍住,口中的冷空氣開始寂寞起來讓目光接觸到的色彩全部變成灰色,一切有無風景的景色都開始暗淡衰敗起來,杯子中的熱水開始被冷空氣撕裂,最后有著濃郁色彩的天空開始在有些倦意的眼球中失真。
“有些人是沒有語言的,語言在這個時代開始死亡。”
說完這句話,我像是被那個瘋子感染起來,我突然意識不到我到底是男還是女,從頭到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而我不禁又要開始考量這重要嗎?
我突然覺得一切都不足以去說肯定,于是我望著那邊完全瘋掉的他說:“或許應該結(jié)束了,我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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