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咸康二年春,鶯飛草長,萬物初萌,建康城內(nèi),發(fā)生了一件轟動全城的事情,即將迎娶皇親的駙馬都尉荀羨竟然偷偷跑路了,這讓皇庭十分尷尬的同時,也讓負責這樁婚事的監(jiān)察官員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宮內(nèi)皇帝的意思倒是很明確,這樁親事既然已經(jīng)定下來了,那么駙馬就必須得給我趕緊找回來。
一時間,建康城內(nèi)外展開了大規(guī)模的搜尋,駙馬荀羨的畫像更是被張貼得到處都是,十五歲的荀羨就這樣,輕松登上了當年東晉的熱搜榜頭名。
那么荀羨為何要逃婚呢?要知道,娶了皇家的姑娘,那今后的人生可就如開掛一般,少奮斗很多年不說,如果有志向當官,有這層裙帶關系的也肯定排名靠前,而且即便不愿意為朝廷出力,腆著臉也能靠老婆這層關系,至少吃頓飽飽的軟飯。
可荀羨卻偏偏不樂意,而且還回絕的非常干脆,惹不起我躲不起么我?可為啥荀羨不愿意這樁親事呢?因為他還年輕,不想死。
東晉的朝局
荀羨的擔憂其實不無道理,因為,東晉的皇室,并不是一個特別穩(wěn)妥的靠山,司馬家的天下,不一定姓司馬的就能說了算。
永嘉之亂發(fā)生之后,晉朝東遷,過江之后形成了司馬氏與江南王氏相扶相持的權力現(xiàn)象,史稱“王與馬共天下”。
但權力這個東西,從來是獨占比共享要誘惑得多,自家的天下,一個姓王的在旁邊,總讓司馬氏感覺,這皇帝當?shù)茫坏脛拧?/span>
到了晉成帝司馬衍即位之時,其母后庾太后依托外戚弟弟庾亮主政,力圖改變以王導為核心的王氏集團當權現(xiàn)象,然而,庾亮本人卻因為振衰心切,加之本人才術有限,不得不依靠嚴刑峻法、濫殺立威,卻引起天下離亂,外臣蘇峻、祖約等人隨后以清君側名義,起兵反叛,攻入建康,逼得庾太后最終自殺,皇帝司馬衍也被遷往石頭城。
后來,王導重新出山,蘇峻等人的叛亂被溫嶠、陶侃等人平定,以庾亮為首的外戚勢力經(jīng)此事變之后,備受打擊,不得不黯然退出廟堂中心,而王氏集團隨之卷土重來。
新舊勢力交替之際,朝堂之上動蕩不已,同時脫離了庾太后控制的司馬衍,其本身的執(zhí)政能力到底如何,也讓一些朝堂之人、門閥士族們,對這位皇帝,保持著觀望的態(tài)度這里面就包括潁川荀家。
門閥士族
潁川荀家是漢、晉時期的主要士族之一,在當時有“汝、穎多奇士”之譽,要知道在晉代,士族群體就等于是官宦群體,高門閥族壟斷著上層的官僚機構,而多奇士的潁川荀家,就意味著出了不少當官的。
而兩晉時期,為了維系門閥對皇室的支持,皇室經(jīng)常會與這些門閥士族們進行聯(lián)姻,以延綿兩者的關系,司馬衍此番嫁姑也是為了拉攏荀家。
此番待嫁的皇室之女是司馬衍的姑姑——尋陽公主,雖說在輩分上是姑姑,但尋陽公主年歲卻與司馬衍相仿,年齡并不大,因此跟十五歲的荀羨也算般配。
而司馬衍之所以拉攏荀家,是因為人家確實有這個勢力,往上推,荀羨的父親荀崧是東晉的尚書左仆射,后領太傅、右光祿大夫,秘書監(jiān),在東晉朝野之內(nèi),身份非常尊貴,而且來自北面,有別于王導集團。
荀崧的祖上則是曹魏太尉荀彧,對于這位輔助曹操統(tǒng)一北方的首席謀臣,大家想必一定不會陌生,荀家在曹魏、西晉時期背景深厚,而此刻,司馬衍在沒了母后、大舅之后,對南面王氏心里生疏,自然覺得荀家倍感親切,都是從北面來的,誰也別嫌棄誰。
司馬衍看著荀家的荀羨不錯。因為他不久前聽到了一則傳言,當初蘇峻進入皇城之后,也是去荀家拜山頭,畢竟荀家這種超級門閥,不管是誰執(zhí)政,都是不能輕易得罪的。
當時蘇峻為了拉近乎,還將年僅七歲的荀羨抱在懷里,放置到膝上,和荀崧交談,以示親近,然而這種跟叛軍走得如此近的事情,畢竟會對自家門閥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
后來蘇峻倒了,荀家就及時傳出了一個風聲,當時荀羨坐在蘇峻的膝上,其實是有想法的,這個傳言里面將荀羨描述成了一個胸有大志的孩子,他對母親說,蘇峻很容易搞定,有一把刀,他抱我在膝上,我一刀就能搞定他。
這是孩子氣的話,還是荀家的一個洗白手段,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荀家撇清了自己跟蘇峻的關系,也使得司馬衍決定,給他們一次機會,跟荀家聯(lián)姻。
拉攏荀家其實就是平衡王家,荀羨等人都很清楚司馬衍的算盤,但王家自己還真惹不起,為了保命,荀羨最終選擇了跑路,而且跑的那是轟轟烈烈,滿城皆知,其中就包括王導。
看,當駙馬都尉這件事,可不是我愿意的,你以后別找事兒,面對這么不爭氣的荀家,司馬衍無語之際,也只能將婚事繼續(xù)到底。
燦爛征途,一個不吃軟飯的駙馬
不久逃跑的駙馬被監(jiān)察官員找到,揪了出來,被火速送到京城與尋陽公主完婚,這場逃婚鬧劇至此,落下帷幕。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出,后續(xù)司馬衍再啟用荀羨之時,王導等人不僅沒有阻止,而且相當配合,也使得荀羨最終能夠在歷史上大放異彩,二十八歲成為東晉最年輕的刺史,領兵討伐東阿,陣斬前燕大將慕容蘭,攻伐陽都,擒殺前燕將領王騰,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還抱病征討,生擒前燕泰山守令賈堅。
在東晉錯綜復雜的朝局當中,能夠得到皇室、權臣傾力支持,荀羨當初的逃婚,可以說相當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