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浩
'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梅子金黃時,江南一帶開始進入連陰多雨的季節(jié),這種天氣有個充滿詩意的名字,黃梅天。
黃梅天,雨水多,空氣濕度大,物品極易受潮霉爛,梅雨故又稱'霉雨'.明代謝武林的《五雜俎》中有記述:'江南每歲三、四月,苦霪雨不止,百物霉腐,俗謂之梅雨,蓋當梅子青黃時也。自徐淮而北則春夏常旱,至六七月之交,愁霖雨不止,物始霉焉。'
汪曾祺先生有一文《昆明的雨》,昆明的雨季很長,并不使人厭煩。'(雨)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連綿不斷,下起來沒完。而且并不使人氣悶。我覺得昆明雨季氣壓不低,人很舒服。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長。昆明的雨季,是濃綠的。草木的枝葉里的水分都到了飽和狀態(tài),顯示出過分的、近于夸張的旺盛。'
昆明的雨季時,梅子亦成熟了。'雨季的果子,是楊梅。賣楊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頂小花帽子,穿著扳尖的繡了滿幫花的鞋,坐在人家階石的一角,不時吆喚一聲:'賣楊梅——',聲音嬌嬌的。她們的聲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氣更加柔和了。昆明的楊梅很大,有一個乒乓球那樣大,顏色黑紅黑紅的,叫做'火炭梅'.這個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燒得熾紅的火炭!一點都不酸!'
同樣的雨季,也都是梅子成熟時,人的感覺卻是不一樣的,江南的黃梅天,實在是令人厭煩的。
汪曾祺先生曾在蘇州的洞庭山吃過那里的楊梅,味道比不上昆明的火炭梅。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說到底,是一方人吃了那方的糧,喝那方的水,長久地沉浸在那方的環(huán)境中,人才有了一方的屬性。
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其二》'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寫的是江南梅雨季的風物。
杏子,并非江南獨有,南方的杏子可以擔當?shù)闷鹨粋€'肥'字,北方的杏子卻少了那么一點點自信,江南不但杏肥,桃子亦肥,江南的桃子,在小滿節(jié)氣就早早地上市了,北方的桃子尚處在'類人猿'時期,一身的毛。
麥花雪白菜花稀。詩句中的'麥',不要以為是小麥,此時,小麥的麥穗已經(jīng)趨于成熟,有的已經(jīng)收割了,何況小麥的花也非白色,那么是什么麥呢?答曰:是蕎麥。
蕎麥,早在2000多年前,先民就已開始種植了。陜西咸陽楊家灣四號漢墓中,便發(fā)現(xiàn)了蕎麥的種子,唐代開始大面積種植,就像今天大面積種植小麥一樣,農作物也是隨著時代的變遷,也在發(fā)生著變化,《詩經(jīng)》的《豳風·七月》中說:'黍稷重穋,禾麻菽麥。'遠古的先民以黍、稷、菽、麥為主糧,詩經(jīng)中的麥,指的就是蕎麥,而非小麥。
蕎麥喜涼爽濕潤,不耐高溫旱風,畏霜凍。蕎麥是需水較多的作物,需水量比玉米多差不多兩倍,比小麥最少也要多出一倍。尤其是在開花結果期間,更要消耗大量的水分,土地不濕潤不行,雨量也要充沛。
蕎麥的這些生長習性,適合江南。現(xiàn)在,很少能看到蕎麥的聲影了,蕎麥從主糧旁落到雜糧的行列。
'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這兩句,放到今天,情景也是寫實的,陽光把籬笆的影子慢慢的拉長了,也不見有人走過來,只有蜻蜓蝴蝶自在地飛舞著。梅雨時節(jié)的鄉(xiāng)村,是閑適的,仿佛時光的腳步放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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