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 香
作者: 若荷
不等麥子上場，人們就開始想念麥飯了，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總有熱辣辣的目光投向遠方，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麥田。生活在北方的人們，對麥子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這種情感就來自新鮮的麥香，因了葦葉和荷葉的配伍，它那纏綿的味道常常給我們帶來難以抵抗的誘惑。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植物的茂盛給了生活更多的溫柔與厚待，讓一代代人對麥子的味道產生了深深的眷戀，也使古今文人墨客對麥收暗生情愫，敘諸筆端。
“麥飯”是土地在這個時節(jié)專門我們準備的禮物。將剛打下來的麥粒拿簸箕簸了，用清水洗凈大火蒸煮，煮熟后的麥?；泳`開，晶瑩圓潤，散發(fā)一股特有的植物香氣。夏日的沂河，岸邊的蘆葦已茂密長成，碧綠的葦葉蔚然壯觀，靜若仙子的荷花也已舒展羅裙，將粉紅的骨朵探出水面，安靜地等候著蜻蜓的親吻。采一把葦葉、荷葉鋪在淘洗好的麥粒下面，注入清水蒸煮二十分鐘，煮熟后的麥飯格外香甜，因為有了葦葉、荷葉這兩種植物元素的融合滲透。
做麥飯要趁早，最好的麥飯是在麥子剛打下場的時候。時光進入農歷的五月，飽滿的麥子已成熟在望，筆挺的麥稈在五月的柔風中搖曳淺笑。望著農人們一張張充滿喜悅的笑臉，童年的記憶被眼前的麥田一次次喚醒，掐幾束顆粒飽滿的麥穗下來，帶著麥芒用手輕輕地揉搓，不一會兒就將尚且柔軟的麥粒從薄薄的殼衣中脫離出來，低頭順風對著它們輕輕一吹，紛亂的雜屑就清除殆盡，這時的麥田在你的眼里便不再是麥田，而是隨著季風吹動的方向波濤起伏的大海，是綠野藍天之下漾起的金色的希望。
青綠相間的麥穗是孩子們的一大誘惑。許多年前，我就是帶著這樣的誘惑在五月的季風里等待著農人的收割，把打下的麥穗掐下扎成新鮮綻放的花束，找個僻靜的地點堆起野草燃起一把小小火，小小的火苗如同展開翅膀的小鳥在燃燒的麥穗上無聲地翻轉，麥子的針芒在火苗的舔舐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燒去了包裹在外面的麥殼，剩下的就是散發(fā)著麥香的光禿禿的麥穗了，隨著一顆顆麥粒的熟透膨脹，一股攜帶著煙火氣息的麥香也飄然而出，漆黑的麥穗下是一顆顆溫暖的心，彌補著單調生活中味蕾的貪婪。
飛鳥從廣漠的麥田上飛行，留下它們清脆的呢喃。歌聲在麥梢上穿過，就像預見農人豐收的喜悅，收獲的田野是它們偌大的賓館和餐桌，所有的莊稼都可為它們提供一頓味道可口的美餐，所有的灌木都可能成為它們棲身的場所。五月的風比人們的目光更加熱辣，它使勁地刮著，致使一眼望不到頭的麥浪一波波翻涌，這是天地間唯一與海浪產生聯(lián)想的莊稼，每一次麥浪的漾動都與生命和溫飽有關。風平浪靜的麥田是雕刻在田野上的金黃色浮雕，它的輝煌來自于陽光照射下的清晨和傍晚，朝霞和夕陽為它們涂上一層金碧般的光芒和神圣。
搶收搶種的日子，與小麥一并割倒的還有混雜其間的雜草，田野里彌漫著青草的氣息，汁液流淌出淡淡的馨香。列隊的樹木在青草覆蓋的地頭站立，胭紅的牽牛花攀爬在灌木低矮的枝上，為成熟的麥田撐開一朵朵嬌美的花傘，形成紫色牽?；ǖ凝嫶蟮膬x仗。在那方陣般的麥田旁邊，花也變得具有靈性，它似乎穿透時光，化作生靈和你點頭致意，你甚至能看到它發(fā)自內心的微笑，聽見它與你和婉的交談。
忍不住就會伸出手去撫摸，彎下腰，看野花在青藤與麥稈上的交纏，這是植物與植物的一場不以語言釋解的愛戀，是發(fā)生在田野間的一份默許的纏綿，是“唰唰”的聲音之后麥芒與葉梢間的耳鬢廝磨。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指尖在麥子青澀的芒剌上快速劃過，就像琴鍵在手指下從低音區(qū)到高音區(qū)的彈奏，給心靈帶來享受，帶來莊稼成熟的快感。那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感覺。那些帶著音符的麥浪在指尖不斷撥劃的彈奏中散發(fā)出清香，這清香在小麥強烈的搖動中愈來愈濃，我們把這種迷人的香氣統(tǒng)稱為麥香。
壹點號 若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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