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9-7
述哀
一
榕城疫盛行，人鬼爭出歿（1）。里中喪族弟，俄復奪一侄（2）。侄年已及壯，蹉跎未授室（3）。愆期我負爾，兄嫂老彌郁（4）。于時迫端午，次兄方臥疾（5）。書中道無慮，悲悸常忽忽（6）。何來鵝車炮，一擊碎心骨（7）。父子相繼逝，先后纔旬日（8）。
【箋注】
據(jù)《鄭孝胥日記》，此《述哀》詩七首作于光緒二十七年（1901）六月初四日（7月19日），并寄與鄭孝檉弟弟。這七首詩是由于五月福州瘟疫橫行，族從兄鄭孝穎、鄭孝思與侄子鄭友荃相繼卒而寫。
第一首詩哀痛鄭孝思及其子的喪亡。據(jù)《鄭孝胥日記》，光緒二十七年（1901）五月廿一日（7月6日）記云：“得檉弟轉來栗兄十二日書，發(fā)哥于初九日丑時病歿。即作書寄招商局，使檉弟由小樵初速兌二百元。發(fā)哥（鄭孝思）近年性益滯執(zhí)，余擬移其眷全出居漢陽，今遂不及。天實毒我，慟哉?；糜诔跷迦诊孁f片，亦卒。”
（1）“榕城”二句：榕城的瘟疫盛行，人和鬼魂爭相出來死亡。
“榕城”，福建省福州市的別稱，因其地多榕樹而得名。清朱文藻《〈榕城詩話〉跋》：“榕城者，閩中多榕樹……故閩城以是為號?！?/p>
（2）“里中”二句：同里死了族人中的一個弟弟，不久有奪去了我的一個侄兒！
“族弟”，鄭氏族中的一位弟弟，不詳具體何人。
“一侄”，此指鄭孝思之子鄭友荃。據(jù)《鄭孝胥日記》，光緒二十七年（1901）五月十二日（6月27日）記云：“得檉弟寄來栗兄書，荃侄于廿四日暴卒?！?/p>
（3）“侄年”二句：侄兒的年紀已到了壯年，拖延了時間，還未娶妻。
“蹉跎”，失時，拖延了時間。三國魏阮籍《詠懷》之五：“娛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p>
“授室”，本謂把家事交給新婦。語本《禮記·郊特牲》：“舅姑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授之室也。”孔穎達疏：“舅姑從賓階而下，婦從主階而降，是示授室與婦之義也。”后以“授室”指娶妻。
（4）“愆期”二句：耽誤時期，是我辜負了你，兄嫂老來更加抑郁。
“愆期”，誤期，失期。《易·歸妹》：“歸妹愆期，遲歸有待?！薄对姟ばl(wèi)風·氓》：“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彼凄嵭Ⅰ愠兄Z為其謀婦，而尚未定而卒。
“彌郁”，更加憂郁。宋代《郊廟朝會歌辭》：“于昭徽音，久而彌郁。”
前八句，描寫福州瘟疫，侄鄭友荃卒，使自己痛悔未有及早為其謀婚，兄嫂更加抑郁。
（5）“于時”二句：那時已臨近端午，次兄正臥病時間。
“于時”句，可知鄭友荃卒于端午前不久。
“次兄”，指鄭孝思。
（6）“書中”二句：書信來說不要我擔心，常常精神恍惚，悲嘆聲嚇人。
“悲悸”，意思是謂聲音悲傷得令人驚恐。
“忽忽”，迷糊，恍忽?！段倪x·宋玉〈高唐賦〉》：“悠悠忽忽，怊悵自失?！崩钌谱ⅲ骸昂龊觯砸??！?/p>
（7）“何來”二句：不知哪里的一擊，一擊如攻城戰(zhàn)車的炮火，碎了他的心！
“鵝車”，攻城用的戰(zhàn)車?！缎绿茣つ闲U傳中·南詔下》：“二月，蠻以云梁、鵝車四面攻，士叫謼，鵝車未至，陴者以巨索鉤系，投膏炬，車焚，箱間蠻卒盡死。”
“心骨”，猶心，內(nèi)心。唐元稹《連昌宮詞》：“我聞此語心骨悲，太平誰致亂者誰？”
從第九句到第十四句，敘述臥病中的次兄鄭孝思也因此一擊而卒。
（8）“父子”二句：父子相繼逝世，先后才十天的時間！
“父子”句，指鄭孝思與其子鄭友荃
“旬日”，十天。鄭友荃卒于四月廿四日，鄭孝思卒于五月初九日，相聚十多天。
末二句，悲嘆父子相繼死亡才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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