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帶著兒女來到姐姐王夫人家里,名為望親卻一住多年沒走。根據(jù)原文的線索,直到薛寶釵嫁給賈寶玉,賈家抄家前,薛家前后在賈家住了八年之久。
這么長時間,盡管賈家房子有的是,薛家住的時間也太長了。以至于誰都知道薛姨媽“醉翁之意不在酒”,為了金玉良姻“豁出去了”。
王夫人親近妹子薛姨媽,恨不得她天長日久住下去。賈母作為親家老太太,看不慣親家姨媽長久賴著不走,這都是人之常情。
那么,賈政作為姐夫,如何看待小姨子薛姨媽長住不走呢?原文對此線索不多,但也有交代。
(第四回)賈政便使人上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輕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生事。咱們東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來間房,白空閑著,打掃了,請姨太太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span>
賈政很慷慨,小姨子一家在京城盡管有房子有住處,卻主動挽留在家里,表現(xiàn)出做姐夫的擔(dān)當(dāng)。這主要有幾個原因。
一,薛姨媽進(jìn)京,按說應(yīng)該住在哥哥王子騰那邊,可王子騰外放九省統(tǒng)制不在家里,王仁是侄兒也不好住,自然要住在姐姐家中。
二,薛姨媽進(jìn)京主要原因是薛蟠在金陵狐朋狗友多,學(xué)得太壞不好管教打死了人命。如今進(jìn)京天子腳下,薛蟠必須要約束,如果住在外頭再惹禍,賈家也難辦。
三,王夫人為賈政生兒育女,夫妻幾十年。如今妹妹來了,不讓住在家中姐妹親近太過無情。賈母也是從王夫人角度考量,才出言挽留薛姨媽的。
不過,賈政和賈母萬萬沒想到薛家竟然住下就不走了。
賈政第二次表露態(tài)度是賈元春晉升賢德妃后,賈家決定修建大觀園迎接省親。
按說賈家有大事要辦,親戚幫不上忙都會主動告辭,有需要再力所能及提供幫助。畢竟主人家里辦事亂作一團(tuán),親戚還住著不合乎禮儀也顯得沒有眼力見。
可是薛家從始至終也不見走,于是賈家便對薛家有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安排。
(第十八回)原來賈薔已從姑蘇采買了十二個女孩子,并聘了教習(xí),以及行頭等事來了。那時薛姨媽另遷于東北上一所幽靜房舍居住,將梨香院早已騰挪出來,另行修理了,就令教習(xí)在此教演女戲。
賈家將薛家從梨香院搬了出去,安排到東北角的“幽靜房舍”居住。注意這其中的兩個關(guān)鍵點:
第一,梨香院是曾經(jīng)榮國公養(yǎng)老的地方,離著主宅一墻之隔,來往方便又親近熱絡(luò)。如今竟然一群小戲子“鳩占鵲巢”把薛家擠走了。
薛家小姨子不如小戲子,賈政對薛姨媽的態(tài)度,分明起了變化不滿意了。
第二,新安排薛家的房子是在東北角的“幽靜房舍”,言外之意就是偏僻、冷清甚至“寒酸”,可以肯定不如梨香院太多。
畢竟皇宮也分三六九等,梨香院肯定是最好的院落。東北角的“幽靜房舍”就差很多。角落里的院落一般主人也不住。用來招待客人,薛家每天來往賈母、王夫人這里都遠(yuǎn)了不少,很不方便。
賈政至此就差沒直接攆薛家離開。可惜就算如此明顯暗示薛家還不走,他也沒辦法。
賈政第三次對薛家表態(tài)并沒有間隔時間太久。大觀園建好后要“題對額”,賈政著重參觀了四個地方,就是日后的瀟湘館、稻香村、蘅蕪苑和怡紅院。
賈寶玉對每一處都有題“對額”,賈政對每一處都有評價。按照曹雪芹一貫的草蛇灰線行文方式,賈政這里的評價可以看作是他對林黛玉、李紈、薛寶釵三個“媳婦”的綜合評價。
從原文線索來看,八十回后林黛玉與賈寶玉訂過婚,薛寶釵是以續(xù)弦之禮嫁給賈寶玉,而李紈作為賈珠未亡人,則是賈政嫡長媳婦。
賈政說瀟湘館“若能月下在此窗下讀書,不枉虛此一生”;
評價稻香村“有些道理,我們進(jìn)去歇歇”;
評價蘅蕪苑“這處房子無味得很……有趣,只是不大認(rèn)得”。
只從字面也能體現(xiàn)出賈政最滿意瀟湘館、稻香村最后是蘅蕪苑。也變相代表了賈政對林黛玉、李紈和薛寶釵的看法。
薛家“賴在”賈家不走,最大的目的是謀求金玉良姻,賈政心知肚明。
通過他評價日后的蘅蕪苑,曹雪芹交代了賈政對金玉良姻、薛寶釵和薛家的態(tài)度。
薛家和薛寶釵對賈政來說就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并不是良配,自然也不太重視。
薛家不走,在賈政心中也徹底沒有地位。而第四次表達(dá),則直接針對了金玉良姻。
賈元春下旨賈寶玉和姐妹們住進(jìn)大觀園,賈政叫他去吩咐,聽聞襲人之名頗為不喜,認(rèn)為刁鉆不正,直接影響了日后襲人外嫁的結(jié)局。
賈政不喜襲人,襲為釵副,是作者借以表明他不認(rèn)可金玉良姻的立場。
賈政最后一次表達(dá)對薛家不滿是暴打賈寶玉,源于賈寶玉調(diào)戲金釧兒,認(rèn)識蔣玉菡得罪忠順王。
而賈寶玉認(rèn)識蔣玉菡是源于薛蟠請客,引出馮紫英再請客,兩次都有薛蟠在場“讓”賈寶玉學(xué)壞了。
賈政打兒子多少也有“殺雞儆猴”,遠(yuǎn)離“壞孩子”的意思。事后薛家三口鬧騰一通,也是賈政打兒子的連鎖反應(yīng)。
這件事與薛姨媽慣著賈寶玉喝酒,賈寶玉耍酒瘋,賈母將無辜的茜雪攆走給薛姨媽看一樣。從此薛家母子確實“遠(yuǎn)離”了賈寶玉。
賈政此后出差三年,再也沒機(jī)會對小姨子薛姨媽表達(dá)什么情緒,但比較看不上是毋庸置疑的。
薛姨媽賴在姐夫家不走,失禮也就沒得說了。至于金玉良姻,反正要不是意外,薛寶釵同意做續(xù)弦,賈政很難同意。
文|君箋雅侃紅樓 插圖|清代畫家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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