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驕傲
作者丨張彬
王老七夫妻成天臉上堆著笑,逢人就說兒子怎么怎么好,有多聽他們的話,日子過得如何是好。
小田王家是個不大不小的山村,村民純樸,大多數(shù)人以種田為生。后來,隨著打工流帶走了村里剩余勞力,不少人涌向了城市。村里人的口袋里也逐漸包了起來,富起來的農(nóng)民修建或改造了房屋,全村上下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但小山由來以久教育落后,能通過讀書有出息的實在太少,而王老七的兒子便村里的驕傲。
王老七兩個兒子是村里第一批考取的大學(xué)生,還是重點大學(xué)。他兒子考取后的好多年內(nèi),村里的大學(xué)生又?jǐn)嗔藢?。直到近年,上大學(xué)已經(jīng)開始普及,村里的大學(xué)生比例依然很低。
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末,王老七兩個兒子畢業(yè)后,均安置在省城工作,經(jīng)過努力,都已上到一定的位置,成了王老七夫妻最大的驕傲。平日里,王老七跟村民坐在一塊,時不時地就提到兒子。兒子昨天給我們倆寄來了衣服,還買了營養(yǎng)品,讓他們別寄,就是不聽,我們吃都吃不完。這兩個兒子就是要寄,怕我們在家缺少營養(yǎng),王老七笑嘻嘻地說。
你是生了兩個好崽,這么有出息,現(xiàn)在又這么孝敬你們,可真夠幸福呀,王占中老人說。
哈哈哈,還好還好,還常要把我們接過去,我們過不慣城里生活,還是農(nóng)村好,王老七說。
小田王家把王老七兩個兒子作為榜樣,還作為平日里的現(xiàn)實教材。你看看人家王老七的兒子,學(xué)學(xué)人家的好,讀到書有出息,住在城里多風(fēng)光,你不好好讀書就只能種田,一天到晚累死累活還沒地位,這是村民們常掛嘴邊教育孩子們的話。
村里不少人在省城打工,遇上些麻煩事都通過他的兒子幫忙解決。這些村民更是把王老七兒子的好說得更好,這下又讓王老七高興好一陣子。
每年春節(jié),王老七的兒子們攜家?guī)∪炕貋砹?,那時候的小田王家就更熱鬧了。
被王老七兒子幫助過的,既是表達(dá)感謝,又想借機再靠近些。其他一些好奇或是羨慕的村民,也會湊熱鬧般地來了。套近乎也好,看個熱鬧也罷,還是有人很會說話,來沾點人家的福氣,接接好運氣。
王老七精神十足,招呼村民,還時不時插上話,明顯擺出他才是最大的架勢。聰明的村民自然不會忽略,大家的嘴都跟抹了油似的,說得王老七有些飄飄然。你老真有福氣呀,生了這么好的兒子,王老七聽了這些話,除了笑就是笑。
王老七一年年的老,家里除了他和老伴,養(yǎng)了些雞鴨,就再也沒有可以陪伴的了。兒子們考慮到父母年紀(jì)大了,需要照料,一再要求搬到城里住。而王老七過不慣城里生活,不喜歡喧囂,更不愿意住在籠子般的樓里,加上孩子們成天忙,覺得呆在城里還不如鄉(xiāng)下自在。最終,王老七還是倔強地帶著老伴回到了鄉(xiāng)下。
畢竟兒子們正是事業(yè)高峰時期,有自己的家庭,加上路途有些遠(yuǎn),回來一趟實在不便,除了清明、春節(jié),要么確實是不得已,回來得次數(shù)是越來越少。
老七哥呀,你呀有福都不知道享,住城里多好呀,孩子們在身邊,什么都比鄉(xiāng)下方便,條件還好,同輩兄弟聊天時說。
哎呀,你呀不懂,各有各的活法,我這是賤骨頭,住在城里身上就癢癢,老念著鄉(xiāng)下的老宅子,回到鄉(xiāng)下睡得安穩(wěn),王老七嘆了口氣說。
村民越來越覺得,王老七再也不像以前出口閉口就是我兒怎么怎么樣,這是我兒寄的,那是我兒買的,隨便一件東西或是一件事足夠他驕傲好些日子?,F(xiàn)在很少與村民閑聊,即便聚到一塊,除了抽煙,說說年輕時的事,也很少提到兒子們。
沒閑聊的時候,王老七常常一個人走到村頭,站在那棵老樟樹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時不時地往來人的地方張望。有時會一個人坐在樹下,老半天在想事一般,坐時間久了,常會錯過了吃飯時間。
后來,村民知道王老七是在等兒子們。可是等來等去,還是不見兒子們的身影。
老伴把這事告訴了兒子們,沒過幾天,孩子們回來了。爹,你還是到城里去住了,我們也好照顧你,天天還能陪在你身邊,兒子們說。
落葉都要歸根,我一天天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就越是想你們,王老七說。
實在勸不了王老七,兒子們最后決定,兩兄弟只要沒事周末都回來,碰上實在磨不開時,至少兩周或每周調(diào)換著回來一個。
兒子們有車,要么一周一回來,再忙也不會超過二周,肯定有一個回來,這下王老七又明顯高興起來了。
你真有福氣,兒子們不但有出息,還?;丶遗隳銈?。我家的兒子在外打工,一年最多回來一二次,還累得半死,成天為他們擔(dān)心,有村民這么說。
王老七聽了這些話,心里像吃了蜜似的,一直甜到心底。
兒子們?;貋砼惆?,王老七的話又多了起來,嘴上又老掛著,我兒子如何如何,讓村民羨慕不已……
2022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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