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言語藝術的一門重要代表,中國古典詩歌歷經(jīng)千年而不衰,時至今日依舊散發(fā)著耀眼光芒。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古人在創(chuàng)作詩歌的時候特別注重“煉字”,正所謂“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
事實上,古代很多經(jīng)典詩詞作品之所以流傳千古,受到后人推崇,往往就是因為作品中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例如唐人賈島的“僧敲月下門”,宋人王安石的“春風又綠江南岸”,南唐馮延巳的“風乍起,吹皺一池春風”等等,都是一個字或一句話救活整首詩的典范。
除了這些大家,一些原本寂寂無名的二三流詩人也因為其作品中的某個字或某句話一躍成為文壇名家,青史留名。比如接下來我要給大家介紹的這首詞作的主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首宋詞原本平淡無奇,只因改動了其中的某個字就成為經(jīng)典,而它的作者也因此爆紅詞壇,揚名四海。它就是宋祁的《木蘭花 春景》。全詞如下: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如果單單提宋祁的名字,可能很多人并不是太熟悉,可是如果提到“紅杏尚書”,以及這一句“紅杏枝頭春意鬧”,那么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宋祁,北宋文學家,其留存后世的作品并不多,在大家云集的宋代詞壇,他充其量就是個二三流的文人。然而,一首《玉樓春》卻讓他一夜成名,爆紅詞壇。
這首詞是宋祁的名作,因為其中一句“紅杏枝頭春意鬧”而膾炙人口,而這一句也因為其中的一個“鬧”字,被后人廣為傳頌。然而,據(jù)南宋目錄學家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記載,此一句,詞人原寫為 “紅杏枝頭春意濃”,后自覺不甚合意,于是將“濃”改為“鬧”。誰知這一改,此詞竟成為千古名作,流傳至今。
無論記載是真是假,有一點卻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這個“鬧”堪為全詞點晴之字,正如王國維先生說的那樣:著一鬧字,境界全出。然而,從內(nèi)容上講,整首詞并無什么特別新穎出彩的地方,它就是一首傳統(tǒng)的傷春詞。詞人面對美好易逝的春景,流露出了活在當下及時行樂的人間情懷。
上半片,字眼是“漸”字,核心是的“漸好”的風光。周汝昌先生說,風光指天氣晴和,風物閑美和人心愉悅,天時地利人和。而“漸”體現(xiàn)在何處呢?首先是,“縠皺波紋迎客棹”,風自東來,波面生紋,如同紗縠細皺,一切都被喚醒了,活了起來,跟著活躍的當然還有人的心情。
春風吹拂,萬物復蘇,大地一片生機盎然。然而,更令人欣喜的還有人的心。于是,緊接著詞人寫道“綠楊煙外曉寒輕”,似柳煙,如霧如煙。曉寒猶輕,說明春意尚在懵懂之中,遠望如煙如霧,淺黃嫩綠的一片,柳樹中影影綽綽,春光漸濃。
上片最后“紅杏枝頭春意鬧”,是杏火,說明春意更濃了。紅杏綻放枝頭,說明春意已經(jīng)更深一層了,否花怒放,如火如荼,春意之盛,由此可見。一個“鬧”字,神來之筆,不僅將濃濃的春意動態(tài)化,擬人化,也讓整首詞變得鮮活無比,令人心馳神往。
下片抒情,勸人珍惜時光,及時行樂,內(nèi)容上寫得比較一般化。“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有種灑脫決絕的意味在里面。詩人未必非得一擲千金,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那便是“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詞人有感于春光易逝,于是在暮色時分把酒臨風,規(guī)勸斜陽:你不要走得太快太急了,在花間多停留一下吧!
在下片,詞人說,人的一生本來歡愉少而憂患多。在這個花落傷感的三春時節(jié),人生更顯得短暫易逝。所以,人們應該珍惜眼前的美好,即使為此一擲千金也不覺得可惜。詞人替春花請求斜陽多留一些時日,滿滿的都是愛花之心。而這種對花的愛即是對春的挽留,更是對美好的渴求。
總之,整首詞從內(nèi)容上而言,并沒有什么特別出彩的地方,不過是慣常的傷春惜時的題材。然而就因為其中的一句“紅杏枝頭春意鬧”,整首詩的境界變得超凡脫俗,達到了一個無法企及的高度。而這也正是古典詩詞的魅力所在,言有盡而意無窮,意境全在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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