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11月17日,由民間自發(fā)重建的四面碑(見上圖)在濰坊玉清西街眾誼汽車配件有限公司東院的頤園內(nèi)落成并舉行了隆重的典禮儀式。這是人們挖掘和保護古人文遺產(chǎn)的一成功的實踐。 四面碑原立于濰縣玉清宮(見上圖)內(nèi),本名“重修玉清宮碑銘碑”。因其形狀之故,民間一般稱其為“四面碑”。濰縣玉清宮,位于今北宮西街北,市聾啞學校(舊址)一帶,初為道觀,后升為宮。玉清宮創(chuàng)建于金大定年間,創(chuàng)始人為道教宗師丘處機之高足尹志平。尹志平,萊州人,據(jù)說其出生時即有“祥瑞清明之氣”室外環(huán)繞,幼兒時即“洞曉陰陽,淹通物理”,“生知良能”,這當然有些夸張。但其自幼信道,卻是事實。他十四歲就學道于丹陽馬真人,其后又學道于劉真人,二十二歲時拜棲霞丘處機為師,學全真教,“大有所悟”。 金末,濰縣(當時稱“北海”)有一名紳叫完顏龍虎,為世襲千戶,廣有家財,篤信道教。某年,尹志平自棲霞西下,途經(jīng)北海,完顏龍虎聞訊,迎于城外,向尹志平說:“吾一生尊道,今垂垂老矣,愿將吾城北之花園舍為道觀,請尹大師做住持。但愿大師屈就,以了卻弟子心愿!”尹志平見龍虎公如此誠懇,北海一帶也確實需設(shè)一傳道基地,便答應(yīng)了龍虎的要求,留了下來。免不了按道家規(guī)矩進行了一番整修、布設(shè),使之具有道貌。又上報申請,一年后,被敕賜為觀,稱“玉清觀”。玉清觀所在的花園,名“東苑”,是濰縣有記載的最早的私人園林。其內(nèi)花木繁盛,中堂巍峨,臺榭星錯,是道家修行的絕好去處。丘處機在寒暑之季就來此居住,期間留下了不少墨跡。尹志平則在此住持了二十年,直至元太祖十四年(1219年)應(yīng)招隨丘處機西下。他們西行數(shù)萬里,在大雪山之陽拜見了成吉思汗。 元武宗三年(1310年),敕封玉清觀為“玉清宮”。至清代,玉清宮已十分壯觀:宮門向南,門南半里許有高大石坊,上刻“玉清宮”三個大字。宮門內(nèi),先是一片松林,古木參天,內(nèi)有三進大殿及若干小殿,其景幽雅,早在元初即被列為“北海八景”之一。元代首位科考狀元張起巖清早登北城眺望,即景生情,寫有《玉清煙曉》詩: 琳宇清幽近水涯,凌云煙靄雜朝霞。 殿壇金碧相輝映,一段丹青景最佳。 玉清宮內(nèi)名碑石刻甚多,如丘處機書丹的金《馬丹陽真人琴曲歸山操》碑,譚處端真人手書“龜蛇”二字碑,王真人所書“蓬萊”二字碑,以及《青天歌》碑,《老來憨》碑,歷代大修玉清宮碑等。金《馬丹陽真人琴曲歸山操》碑,實際是道人作操時,有人在一旁彈琴相和的唱辭: 能無為兮無不為,能無知兮無不知。知此道兮誰不為,為此道兮誰復(fù)知…… 名碑既多,難免留下若干軼聞傳說,“龜蛇顯靈”為其中傳說之一。“龜蛇”二字碑為草書(繁體,筆者予以簡化),古樸蒼勁,氣勢雄渾。當年濰人有“闖關(guān)東”的習慣。遇災(zāi)荒歲,為找條生路,男人們結(jié)伴而行:有步行由山東過直隸邊討飯邊行的;也有稍有點路費,自濰東下,自煙臺乘船過海去東北的。他們大多能找份傭工之類的差事而填飽肚子。不過乘船有風險,在沒有機帆船的年代,木船最怕遇上大風浪。闖關(guān)東的人,時間久了,不免思親,故攢了幾個錢的,?；貫H縣過春節(jié)。家景有好轉(zhuǎn)的,也許不再遠行,否則,過完春節(jié)即得乘船北去。闖東北本來是一社會現(xiàn)象,不想它卻與“龜蛇”碑有緣。 某年,在東北的濰人王玉清發(fā)誓要回家過年,無資本回家的老鄉(xiāng)們便托他辦些事:捎信的、帶小型物品的、問平安的或帶幾個銅板的都有。但有一位卻提出了與眾不同的要求:去玉清宮,給拓一張“龜蛇”碑拓片,“見字思鄉(xiāng)”―――其人甚喜書法。王玉清雖覺好笑,但回家后仍托人為之拓制了拓片,放于行囊,春節(jié)后乘船北去。 木船須在海上漂行十幾日,上面載有五六十個乘客。為確保平安,船家起錨前還焚紙燒香,向北海龍王祈禱過。不料幾天之后,天氣驟變,烏云滾滾,狂風大作,濁浪排空。那船不再受人的制約,上下顛簸,放蕩不羈。一船驚恐,有人發(fā)出絕望的哭聲。船家知道,遇上這般的兇險,人已無能為力。唯一的一線希望就是龍王與神靈。于是,他抓住纜繩,號召搖晃不定的人們跪下,向龍王,向一切神靈磕頭求救,晃倒了的,爬起來,再跪下……但風浪似乎不買這個賬,依然橫行肆虐,木船幾翻者數(shù)。“完了”!哭聲、驚叫聲與濤聲、風聲相混雜。 然而,就在人們等死的無奈中,奇跡出現(xiàn)了:天際現(xiàn)出一線湛藍,風、浪都小了些。船家見狀,趕緊讓人們重新跪下。終于,云去風輕,巨浪不再,客船又向前進發(fā)。人們歡呼著,慶幸著,滾滾熱淚,感謝著各自祈求過的神靈。但船家卻在琢磨,多少年來,渤海遇險,檣傾楫摧的事例屢見不鮮,偏這次遇難呈祥,豈非咄咄怪事?他聽老人們說過,凡有這般的奇跡發(fā)生,那船上一定有神人,要么有神物。于是,他告訴大家,要找出船上的神人或神物,我們須向其拜謝。神人,自然找不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表示自己不是神。于是找神物,除遍尋船上外,各人都翻檢自己的行李。然除了一些衣物、干糧之類外,未發(fā)現(xiàn)什么神物。 王玉清也清點了自己的行李,他找出了那張“龜蛇”二字拓片,自忖:這拓片出自玉清宮,玉清宮乃羽客經(jīng)行之所,平時就神乎其神,難道這拓片……?他將拓片出示于船家,并說明來歷。那船家一聽“玉清宮”,眼前即頓覺一亮,又見拓片上蒼勁的“龜蛇”二字,立時大悟:“龜”者,能馱重物者也,一定是那龜托住了這船；“蛇”,小龍也,大概是受了渤海龍王之命,小龍前來保駕護航的。于是,他召集眾人,向王玉清及那拓片齊齊跪下……自此,王玉清成了一船人最受敬重者。一年之后,“龜蛇顯靈”的消息傳到濰縣,濰人拓“龜蛇”碑者驟然增多。 不過雖然“龜蛇”碑影響增大,但畢竟故事源于傳說,若論價值,仍然比不上“四面碑”。四面碑的誕生,來之不易。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鄭板橋知濰縣。一次,他游玉清宮,除被其雄偉與秀美所吸引外,還特別看好玉皇殿內(nèi)木匾上的“大通明殿”四個大字。他仰視良久,嘆曰:“妙哉!‘大’字(吾)十年尚可,‘通明殿’三字(吾)今生不能矣!”自此,他決心要大修玉清宮,重振玉清雄風。乾隆十六年(1751年),板橋帶頭捐資,修宮工程克日動工。與此同時,他邀江南名士胡征(字天游)撰《重修玉清宮碑銘》。盛情難卻,胡征欣然命筆。不久,一篇文采飛揚的銘文即送至板橋官邸。板橋讀后,不禁拍案叫絕。重修工程接近尾聲時,不想鄭氏被罷官。次年南歸,胡征所撰之銘未能上石。 《重修玉清宮碑銘》分《序》和《銘》兩部分。序文約2000字,銘文208字,全文在2200字以上。序文先寫宇宙間自古而今的滄桑巨變,其后即介紹道教宗師丘處機,從其出生至悟道,再至應(yīng)成吉思汗之邀,一一道來。而對邀請、接待、答對著墨較多: “元太祖成吉思皇帝,雄武肇圖,英飆廓社……命虎節(jié),授鶴書, 旌璧殷然,里輪俟駕。先生審大兆之已歸,念人群于可濟……然后隨使軺,經(jīng)絕域……似伯陽之去國,遂見元帝于武帳焉。” 成吉思汗對丘處機一行的接待是頗為隆重的: “天酒既傾,云帳始設(shè)。虛漢文之席,側(cè)對賈生；陳齊國之燎,下顏東野。坐而論道,禮重三公；咨而稱師,敬隆太傅。視夫聘道士于華井之旁,詔軒轅于朱明之戶。威儀絕等,固不同年而語矣。” 除答對成吉思汗以“清凈”之理,“無為”之道,“衛(wèi)生”之經(jīng),“長年之藥”外,丘處機還告訴成吉思汗:天道好生,帝王去殺,必信老氏。三寶當以慈愛為先。“太祖敬納焉,曰:‘天遣仙師以悟朕志!’顧命左史書之于冊爾。乃賜‘宗師’之大爵,呼‘神仙’而不名”?？磥沓杉己股钌畹貫榍鹛帣C的答對折服了。 序文寫玉清宮的重修與重修后的俊美也極為精彩； “于是從如雨之群,命成風之技,征梓材于徠甫,討青囗于巴邛。 龍首軒駢,囗題矯夭；三危??窕,八景?B??。春窗則青鳥交窺,雕檻則斑虬并簇?；ㄓP舞,照畫壁而俱??；鳥學鸞歌,度林房而不下。靈芝煥炫,迷茫法實之游；璇閣森華,駭耀徐宣之矚。……穆穆乎,肅肅乎,蓋可得而瞻,不可得而狎也。” 序文最后寫了作者寫《重修玉清宮碑銘》的原因,其后即是銘文,因篇幅所限,本文不再對銘文展開分析?！吨匦抻袂鍖m碑銘》后來收入《石笥山房集》。 濰縣學者都為《重修玉清宮碑銘》未上石而大為遺憾。 又過了140多年,清光緒年間,人們舊事重提,濰名紳郭薰之,張仔,高鴻裁,丁毓庚等20人議立碑事,他們請正在宮廷詹事府任詹事的狀元曹鴻勛書丹并為之作《記》。當仁不讓之事,曹鴻勛一口應(yīng)允。從題目(篆書)到正文以及《記》與落款,2300多字,著實下了一番功夫。曹鴻勛的書丹送到濰縣時,濰縣眾多的書法名流被驚得目瞪口呆:如此蒼勁古樸與秀美的書法,不能不使人拍手叫絕!于是,眾人選貞珉四塊,請梁鳳鳴摹勒,季士林刻字。一切準備就序,一通引起巨大轟動的石碑終于在玉清宮內(nèi)落成。因此碑字多,系用四塊尺寸相等的石料組合而成的正方體立柱(下設(shè)碑座,上加蓋頂),故碑一落成,人們便稱之為“四面碑”。 文章的秀美與書法的超群,吸引了眾多的人去玉清宮拓碑。拓碑者不乏收藏家,但多數(shù)人拓回去用作臨池。也有人以此為職業(yè),拓制了拓片,在鋪店中出售,據(jù)說售價不菲。濰縣大多塾師以四面碑為摹本,讓學生臨摹,這樣,四面碑的拓片就成了搶手貨。有商家見有機可乘,干脆將四面碑拓片制作成木版印刷,與拓制品比較,其成本大大降低。于是,買不到或買不起拓片的學子,便購買那印刷品。四面碑的印刷品銷路甚廣,幾乎遍及全國各地。 可惜,好端端的一通四面碑卻在“文革”期間的特殊背景下被徹底砸毀,當時就有人暗中惋惜。“文革”結(jié)束后,漸次有人提及,并希望有人重建。然近40年內(nèi),無人能夠?qū)嵤?/p> 2006年,熱心于古文化遺產(chǎn)挖掘與保護工作的陳祖光先生決定自費重建四面碑。他邀集有志于此的周慶元、莊悅江、丁寶泉三人,共同研究并著手籌備。他們克服了諸多困難,用了近兩年的時間,終于完成了該碑的重建工程。在籌備建碑的同時,由周慶元執(zhí)筆,陳祖光主編,出版了《鐘靈毓秀玉清宮》一書。消息傳出,藝術(shù)界到現(xiàn)場觀碑或求書者為數(shù)不少。周慶元武偉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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