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春歸何處
美詞
在黃庭堅看來
一個優(yōu)秀的詩人
應(yīng)當善于奪胎換骨、點石成金
詩詞也好，文章也罷
最高境界實質(zhì)上是簡易與平淡
黃庭堅的人生有著怎樣的幸與不幸？
為什么說這首《清平樂》簡易之中藏著大巧
平淡之中可見山高水深？
請聽湖北之聲《煒煒道來》
“人間美詞”第六期：《春歸何處》
1.
△黃庭堅 《松風閣詩帖》（局部）
黃庭堅幼時讀書
不幾遍即能成誦
他的舅舅每取架上書相問
他也無不對答如流
他年紀輕輕即舉進士
詩文更得到蘇軾“以為世間久無”的嘆賞
但是小時了了的人，大未必佳
小時且持續(xù)到大時聰明之人
如果性格得不到良好培育
一般多會有些恃才傲物
遇到心儀之人，能傾心交往
遇到不喜之人，卻不善應(yīng)付
黃庭堅長大后不能說不佳
但他為官后卻一直仕途不順
這多少與其小時了了有些關(guān)系
黃庭堅最幸運的是遇到了蘇軾
以及同在蘇門之秦觀、張耒、晁補之等人
這些人都因蘇軾慧眼識才、逢人說項而聲譽鵲起
但隨著蘇軾的被貶
這些才華卓越之士也都開始了曲折的人生
黃庭堅元祐間為著作佐郎
因生性耿直
編《神宗實錄》時多據(jù)實記錄
而反被誣不實，因而被貶
王新才：這種與人不合，可能更多的是骨子里瞧不起別人所致。表現(xiàn)在作詩上，就是本來溫雅絕特，而忽強調(diào)以俗為雅，以故為新，喜歡造拗句，押險韻，盤空瘦硬，晚清的劉熙載在所著《藝概》中就說他每“以生字、俚語侮弄世俗”（劉熙載《藝概·卷四》）；表現(xiàn)在寫字上，就是本來書從二王，俊雅明快，而忽引碑銘結(jié)體，長槍大戟，發(fā)散森張。
不過，黃庭堅畢竟是一位飽讀詩書之人
深知儒家忠恕之道
也是著名的孝子
母病彌年
他一年中晝夜觀察，衣不解帶
其母去世后，又筑廬墓邊
哀毀得疾，幾乎死去
2.
△ 黃庭堅 《廉頗藺相如列傳》（局部）
春光的逝去最容易觸動那些易感的心靈
譬如黃庭堅
在他虛歲六十一之際
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個春天
在他廣西宜州的貶謫居所
就忽然童心大發(fā)
面對枝上黃鸝，詢問春歸何處
“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
這句設(shè)問
是一個年過六十之人所問
問極突兀，卻自有童趣
春繼寒冬而來
似在突然之間而萬花競放，一時熱鬧喧闐
但卻也似頃刻之間而萬類俱寂，除卻綠葉蓁蓁
花事寂寞，一派清靜
春雖已去，卻不知去到了哪里
“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
緊接著的這兩句仍是假設(shè)
句意上也緊密承接
而“喚取歸來同住”
則正是童心深具之生花妙筆
“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
”
人雖不知春之去處
卻還有黃鸝
讓人平添一份希望
王新才：為什么要問取黃鸝？黃鸝是黃庭堅詩詞中經(jīng)常用到的一個意象。黃庭堅推尊的杜甫也有“兩個黃鸝鳴翠柳”“隔葉黃鸝空好音”等名句。如是這樣，則黃鸝一詞自無特別深意。而俞平伯從唐人馮贄所撰《云仙雜記》卷二所引《高隱外書》中得知：黃鸝之聲，對俗耳有針砭之效，對詩腸有鼓吹之功。所以，俞平伯以為，這里當是作者借寓自己身份懷抱，應(yīng)該不是泛泛之筆（俞平伯《唐宋詞選釋》）。
“
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
黃鸝雖百般鳴囀
卻是無人能解其意
唯有眼睜睜看著它飛過薔薇
王新才：簡易而大巧出，平淡而山高水深，更無斧齒鑿痕。黃庭堅這首《清平樂》，在近人薛礪若看來，“通體無一句不俏麗”，尤其是結(jié)句“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不獨妙語如環(huán)，而意境尤覺清逸，不著色相。為山谷詞中最上上之作，即在兩宋一切作家中，亦找不著此等雋美的作品”（薛礪若《宋詞通論》）。黃庭堅不以詞名，所以他往往在一些宋詞選本中落選。但這首詞，語言清新，深具天真，且典化無形，實妙筆天成，真乃上上之作。
3.
△黃庭堅題跋像
春歸何處？
對于黃庭堅來說
他的一生，尤其是后半生
幾乎都是在遭貶謫中四處顛沛
人生順境少，不如意時多
因而他對當時流行的金液丹特感興趣
這個金液丹類似于魏晉時代的五石散
主藥為硫黃等
據(jù)說此藥排蕩陰邪
但唐硫黃有毒，內(nèi)服尤須小心
而當年的蘇軾、黃庭堅等人
顯然不知這一點
黃庭堅被貶到宜州后
在他填完這首清平樂后的某一天
下起了小雨
他吃了藥，飲了酒，大約微醉
坐于胡床之上，大概感到躁熱
就從欄楯（shǔn）間將腳伸出，淋著雨
看著一位名叫范寥的人說：
“信中，吾平生無此快也?！?/span>
話說完不久，他就死去了
這是一個生平歷經(jīng)苦難而深具仁心的詩人
最詩意化的死
死前，他在人世的煩囂中
終于體會到了一絲清涼
或者在他死后
他能找他心目中的春天
喚來同住
一花一世界
一詞一情懷
湖北之聲《煒煒道來》“云成長”系列
一起走進“人間美詞”
每周六推出共9期
策劃、主持：劉煒
制作：高路一、楊旭宇
新媒體編輯：邱婧純（實習）
審核：劉開莫、梁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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