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來源：[標(biāo)簽:出處] 發(fā)布日期：2007-12-10
二、“截?cái)啾娏鳌钡脑姸U感悟
對“截?cái)啾娏鳌保崎T宗人有如下“解說”：“大地坦然平”?！?1〕“堆山積岳來，一一盡塵埃。更擬論玄妙，冰消解瓦摧”?！?2〕“鐵山橫在路”?！?3〕“佛祖開口無分”?！?4〕“窄”?！?5〕“截?cái)啾娏鳌敝附財(cái)啾捡偧柴Y的情識心念，指示參禪者不要用語言意識把握真如，而要返照自心，以獲得頓悟。普安道之頌，意為不管參禪者帶來多少難題，一個(gè)真正的禪師對它們都視如塵埃，隨便用一個(gè)字或一句話就把問題打回去。如果學(xué)人還想開口論玄論妙，就用更峻烈的手段使他的情識計(jì)較冰消瓦解。云門多用一字關(guān)，最能體現(xiàn)截?cái)啾娏鞯奶厣Ｍㄟ^答非所問的一字，如鐵山橫擋在面前，使參禪者湍急奔瀉的意念之流陡然中止，即使是佛祖也無法開口，在窄不通風(fēng)的關(guān)口，讓參禪者離開原來的思路，于片言只語之際，超言脫意，消除知見妄想，掃蕩情識，徹見本來。云門宗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參禪求道只能返求諸己，不能向外求覓，向外求覓，只能拾人牙慧。言語只是師家用來開示學(xué)人的方便，“凡有言句，盡落有無”。〔46〕任何言語，只要有意路可尋，都落入了相對的二分法之中，是死語而不是活語。為了獲得般若體驗(yàn)，必須摒棄對言語的執(zhí)著：“承言者喪，滯句者迷”?！?7〕守億禪師詩云：
馬祖才升堂，雄峰便卷席。春風(fēng)一陣來，滿地花狼籍?！?8〕
馬祖禪師剛剛升堂準(zhǔn)備說法，百丈禪師即卷起坐席表示法會已終。百丈這種作略，猶如一陣春風(fēng)，將言辭的浮華吹落凈盡。在云門宗看來，師家的引導(dǎo)只是開悟的方便，開悟之后，便不再需要師家的開示。云門宗還提出了“參活句，不參死句”原則。正面闡釋佛理的句子乃至于公式化的舉止稱為“死句”，不涉理路、繞路說禪而看不出意義的句子才是“活句”。參活句旨在使人不執(zhí)著于語言文字、舉止本身的意義，明白佛性的不可解釋性：
黑豆未生前，商量已成顛。更尋言語會，特地隔西天！〔49〕
“黑豆”是文字的形象比喻。當(dāng)語言文字還沒有形成之前，只要生起了意識“商量”，就與大道乖離。如果再咬嚼言句，與見性更是遙隔西天。因?yàn)榛罹涓揪筒荒軕{意識情念去參究。參活句，即是要使參禪者“去卻擔(dān)凳，截流相見”，〔50〕回歸于不容情塵意垢的前語言境域。由截?cái)啾娏?，生發(fā)出云門宗禪詩的一系列美感特質(zhì)。
1.把斷牢關(guān)
僧問云門“不起一念”還有沒有過失，云門對以“須彌山”。 〔51〕起念固然是過，但溺于“不起一念”之念，仍然落入了分別妄想， 仍是意念之流，所以云門予以截?cái)?，謂其過之大，猶如須彌山一般，旨在使學(xué)人遠(yuǎn)離有過、無過等對立二見。僧問云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云門對以“胡餅”。〔52〕雪竇頌云：
超談禪客問偏多，縫罅披離見也么？糊餅 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淆訛。
很多參禪者都喜歡問什么是超佛越祖之談，問話之中有大大小小的縫罅，所以云門用胡餅攔縫塞定。問話者猶自不肯停止，繼續(xù)問“胡餅與超佛越祖之談有什么交涉”，被胡餅驀口塞住，仍然不肯回光返照，以至于后來的參禪者，只管向胡餅上尋思猜測，自誤誤人。云門之答，是絕不容思量分別的截流禪機(jī)。又僧問云門“不是目前機(jī)，亦非目前事”時(shí)如何，云門對以“倒一說”。〔53〕“機(jī)”是能觀之心，“事”是所觀之境，心與境即主觀與客觀。目前能見之機(jī)與事容易分辨，但客觀未生、主觀未起時(shí)的機(jī)與事則難以度量，故云門以“倒一說”作答?！暗埂奔搭嵉?。僧人舍卻目前的事機(jī)而問未發(fā)生的事機(jī)，既然是未發(fā)生的事機(jī)，則心與境尚未接觸，因此這句問話的本身就是顛倒之見解。云門示眾：“十五日以前不問汝，十五日以后道將一句來。”又自答說：“日日是好日”。〔54〕“十五日”并不是指特定的日子，而是云門借來掃除學(xué)人對于“十五”等數(shù)字所代表的千差萬別之妄想。凡大小、長短、方圓、迷悟、凡圣等等的相對概念，都是差別，因此傳統(tǒng)上根據(jù)陰陽五行、天干地支作出的對于時(shí)間的劃分，并進(jìn)一步依之來判定吉兇禍福的作法，亦是凡夫的妄想分別。在悟者看來，日由東方出，月有盈虛時(shí)，萬古如一日，本無好歹別，所以云門說“日日是好日”，每日皆為舉揚(yáng)佛法、修行辦道的吉辰佳日。云門之答，旨在截?cái)鄬W(xué)人的差別妄想，揭示修行須在當(dāng)前時(shí)刻的禪理。云門宗截?cái)啾娏鞯氖址ㄟ€通過多種機(jī)法表現(xiàn)出來，如僧問“從上宗乘，如何舉揚(yáng)”，子祥對以“今日未吃茶”，〔55〕是以平凡截奇特；“世間所貴者，和氏之璧、隋侯之珠，金山喚作驢屎馬糞。出世間所貴者，真如解脫、菩提涅槃，金山喚作屎沸碗鳴”，〔56〕是以賤截貴，以貴截賤；“未必是松一向直，棘一向曲，鵠便白，烏便玄。洞山道這里也有曲底松，也有直底棘，也有玄底鵠，也有白底烏”，〔57〕是以曲截直，以黑截白；僧問云門如何是佛，云門對以“干屎橛”，〔58〕是以穢截凈，指示學(xué)人應(yīng)當(dāng)超越凈、不凈的對立，用純一無雜之心參究，方能開悟。這是險(xiǎn)絕的云門禪法，旨在破除學(xué)人對“什么是佛”的迷執(zhí)。只要了悟本體心性，就不必外求。凡有外求，即是妄想，即是干屎橛。
2.意象對峙
為了截?cái)嗨悸?，云門宗設(shè)置了觸背關(guān)：“若道是拄杖，瞎卻汝眼；若道不是拄杖，眼在甚么處？”〔59〕通過是與非的意象對峙，將人們的思維逼到絕境。只有突破觸背關(guān)，才能躍入“識情難測”的“非思量處”?！?0〕非思量處，不落相對有無之境，禪師往往用唐詩意象來加以呈現(xiàn)：“野蒿自發(fā)空臨水，江燕初歸不見人”，〔61〕“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臺一笛風(fēng)”?！?2〕深禪師舉出“白鷺下田千點(diǎn)雪，黃鶯上樹一枝花”兩句，僧人正想議論，禪師立即打了他一座具。〔63〕不觸不背，感悟到的景色是脫落了情塵意垢的現(xiàn)量之境?！疤斓刂皬?，時(shí)人莫強(qiáng)移。個(gè)中生解會，眉上更安眉”?！?4〕存在于“天地之前”的現(xiàn)量之境，沒有二元意識居存的余地，所有在天地既分之后看似對立的意象，在這里都并存不悖，“非夷所思”：
井底生紅塵，高峰起白浪。石女生石兒，龜毛寸寸長?！?5〕黃昏雞報(bào)曉，半夜日頭明。驚起雪師子，瞠開紅眼睛?！?6〕
對峙的意象并存不悖，是摒除了情塵意想的現(xiàn)量境。既然摒除了情塵意想，意象的對峙與意象的和諧并無區(qū)別，因此，云門也特別強(qiáng)調(diào)意象的和諧性：“諸和尚子莫忘想，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7〕云門將“九九八十一”作為感悟禪法的“向上一路”和“最初一句”，〔68〕并指出“見拄杖但喚作拄杖，見屋但喚作屋”。〔69〕學(xué)人問禪師什么是“透法身句”，禪師以“上是天，下是地”作答，〔70〕也是截?cái)啾娏鳎屗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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