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風送爽,涼露驚秋,層林盡染,疊翠流金……今又重陽。
重陽節(jié)在我國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又名重九節(jié)、登高節(jié)、菊花節(jié)、茱萸節(jié),現(xiàn)代更尊為老人節(jié),是漢民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日。
漢末曹丕在《九月與鐘繇書》中說:“歲往月來,忽復九月九日。九為陽數(shù),而日月并應,俗嘉其名,以為宜與長久,故以享宴高會。”九九重陽,因為與“久久”同音,有長久長壽的含意,蘊含著美好的祝福。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酌寒香酒一杯。時序九月,遍地青黃交錯,滿園果木飄香,與春天相比,別是一番風味。這正是文人墨客飲酒賞菊、登高望遠、吟詩作對、互訴衷腸的好時節(jié),人生的喜與憂、愛與恨、思與戀、感與悟……紛紛跌宕在字里行間,畫意詩情兩清絕。
感恩重陽,親情暖暖,思念綿長。少年王維的作品《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堪稱千古絕唱: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詩題中的“山東”是指在華山以東、作者的故鄉(xiāng)莆州(今山西永濟)。詩歌真實反映了作者的思鄉(xiāng)之情,不知觸動了多少游子的心。
詩圣杜甫也寫過不少關于重陽的佳作,他的《九日五首·其一》聯(lián)系兩年來客寓夔州的現(xiàn)實,抒寫自己九月九日重陽登高的感慨,思想境界和藝術造詣,都遠在一般登高篇什之上:
重陽獨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臺。
竹葉于人既無分,菊花從此不須開。
殊方日落玄猿哭,舊國霜前白雁來。
弟妹蕭條各何在,干戈衰謝兩相催!
詩人登高,不僅僅是思親,更多的是傷時,正所謂“杜陵有句皆憂國”。此詩全篇皆對,語言自然流轉,蒼勁有力,既有氣勢,更見性情。
《醉花陰·九日》是宋代著名婉約派女詞人李清照的詞作。此詞“物皆著我之色彩”:從天氣到瑞腦金獸、玉枕紗廚、簾外菊花,無不點染離索之情。結句以黃花喻人之秀雅憔悴,以瘦暗示相思之執(zhí)著深刻,言有盡而意無窮: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重陽歷來有登高之風俗。登高“辭青”的說法源于大自然中的節(jié)氣。重陽為秋節(jié),節(jié)后天氣漸涼,草木開始凋零,登山“辭青”與古人在陽春三月春游“踏青”相對應。清代潘榮陛編撰的《帝京歲時紀勝》記載:“(重陽)有治看攜酌于各門郊外痛飲終日,謂之辭青”。
登高必然望遠,心曠才能神怡。在跋涉中飽覽山水秀色,欣享豐收的喜悅,實乃人生快事。在登臨高處的那一刻,不妨閉上眼睛:如若有風,就隨它去遠方吧!或許像唐代詩人邵大震那般凝神遠望,山水于心,深思飛揚:
九月九日望遙空,秋水秋天生夕風。
寒雁一向南去遠,游人幾度菊花叢。
——九日登玄武山旅眺
唐朝詩人孟浩然在《尋菊花潭主人不遇》中,既反映了當時登高習俗的普遍,也寄托了詩人對朋友真摯的情感:
行至菊花潭,村西日已斜。
主人登高去,雞犬空在家。
與其尋訪未見,那么何不約上邀上三五好友,一起登高望遠,其樂融融:您還等什么呢?朋友們,約起來!
在天人合一宇宙觀的影響下,中國人總是把人的生命與大自然的生命聯(lián)系在一起,潮起潮落,花開花謝葉落,都會引發(fā)生命意識的顫動,盛衰的感喟。雖說秋心為愁,但在悲秋情懷的轉角處,仍有不少人抖擻起精神,唱出生命的最強音,蕩氣回腸。唐代詩人杜牧的七律《九日齊山登高》反其憾恨而達觀,瀟灑醉重陽: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恨落暉。
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
“誰言秋色不如春,及到重陽景自新。”揮去深秋的傷感再看絢麗的重陽,景色也就煥然一新:詩情畫意,令人神往。
重陽時節(jié),正值菊花怒放,魏紫姚黃,清芳幽香,給節(jié)日增添了無限的色彩。馬致遠曾作名句“愛秋來時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黃、紫、紅,色彩鮮明,妙手拈來,生意盎然。
重陽賞菊的習俗在我國古代早已有之。文人雅士對凌風傲霜的菊花情有獨鐘,寫下了大量的詩篇。尤其是唐代,簡直到了無菊無酒不重陽,不插茱萸不過節(jié)的地步,詩人駱賓王的《秋晨同淄川毛司馬秋九詠·秋菊》云:
擢秀三秋晚,開芳十步中。
分黃俱笑日,含翠共搖風。
碎影涵流動,浮香隔岸通。
金翹徒可泛,玉斝竟誰同。
此詩不僅描繪了開放的菊花“笑日”、“ 搖風”之美,更贊美了菊花隔岸可聞的的香氣。
時至重陽,相思難解,與菊有約。明代詩人文森在作品《九日》中,借菊花抒發(fā)了對故園的思念,感慨萬千:
三載重陽菊,開時不在家。
何期今日酒,忽對故園花。
野曠云連樹,天寒雁聚沙。
登臨無限意,何處望京華。
宋代詩人鄭思肖在《畫菊》中更是借菊言志,把菊花的清高孤傲上升到了一個崇高的境界,至死也不變節(jié):
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素心如簡,晚節(jié)自香。北宋的韓琦與范仲淹齊名,人稱韓、范。他官至中書門下平章事,權位極重,卻始終廉潔自律,不改初衷,他的詩作《九日水閣》以菊自喻,在一片肅殺的秋景之中高潔傲岸,風骨卓然:
池館隳摧古榭荒,此延嘉客會重陽。
雖慚老圃秋容淡,且看黃花晚節(jié)香。
酒味已醇新過熟,蟹螯先實不須霜。
年來飲興衰難強,漫有高吟力尚狂。
經歷了艷春和炎夏,迎來天宇朗徹的重陽,猶如閱歷了人生,氣定神清。
漫步于婆娑多姿的菊花叢中,雖值霜降時節(jié),寒意盈懷,仍不覺融入一片耀眼的爛漫里。佳節(jié)當前,窗前籬下,片片金黃,不似春光,勝似春光,醉在重陽!
行文至此,謹以當代詩詞大家熊東遨的一首七絕做結:
熊東遨
西岳初臨意自欣,仰看紅日俯看云。
登攀不越蒼龍脊,一半高峰待后人。
本期編輯: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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