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神畢肖的肖形印
王志敏
上古篆刻的發(fā)展分成兩個方向，一是文字印，二是肖形印。肖形印何時開始出現(xiàn)，由于時代久遠，實物材料缺失，這個問題現(xiàn)在恐怕已經很難做出準確的回答。在安陽殷墟發(fā)掘出的三個小銅鉩，鉩文就介乎于文字與圖形之間，與商代及西周早期青銅器銘文中常見的族徽十分類似。由此就有人認為肖形印就是由此演變而來的，到后來逐漸分流，形成了文字鉩印與肖形鉩印兩個不同的發(fā)展方向。
一直以來，鉩印的作用先是在于取信，后來才發(fā)展成一種獨立的藝術形式，肖形印恐怕也離不開這個功用。文字可以釋讀，讓人能一眼就明了封箴者是誰，肖形印在這方面雖然未必有那么方便，但作為一個特別的標志，在相互熟悉的人當中使用，或者會更多了一種親近和神秘的色彩。
早期的肖形印圖像比較簡單，大多只見圖形的輪廓，隨著時間的遷移，較后期的作品，如魏晉時期的肖形印作，往往就更加具體和繁復了了；到南北朝時期，有些肖形印直接就制成浮雕的印范一樣，鈐蓋在當時使用的封泥上，印蛻便儼然成了一顆小小的浮雕作品。
在肖形印的圖形內容方面較多見的有人物、鳥獸、蟲魚、花草、車馬、建筑物等等，品種多樣，形式豐富。更有的與文字相互配合，圖形或在一邊、或在兩旁、或是三邊、四周，不一而足。在圖形環(huán)繞四周的作品中，最多見的是四靈圖案，即：龍、虎、朱雀、玄武（龜蛇），因此這種印章也叫四靈印，圖形簡潔生動，惹人喜愛。到元明時期的文人篆刻發(fā)展起來以后，這種印式在內容上更變得豐富多彩了。直到現(xiàn)代，除過去已有的內容外，更加進了生肖、佛像，甚至是成語故事等等，人們自己喜愛的形象，大都可以放進肖形印中，成為新的肖形印作，可謂蔚為大觀。
這里選出的是來自戰(zhàn)國時期的三方肖形鉩印和一方來楚生先生的肖形印作品，印作圖形都刻畫簡潔，形象生動有趣。
圖一是戰(zhàn)國鉩《雙人對舞》，對舞兩人，長袖輕垂，你來我往，相互對應，有如時人在跳“迪士高”一樣，十分生動可人。作品章法采用較滿的構畫方法，兩個舞者各占印面的一半空間，右邊的舞者稍高，左邊的稍低。疏密處理不算很明顯，但一任自然，舞者身姿修長，體態(tài)優(yōu)美，簡單概括的頭部處理，卻表現(xiàn)出相互顧盼交流的神態(tài)。
圖二是戰(zhàn)國鉩《雙人說唱》，作品中表現(xiàn)的似是一男一女兩人在臺上說唱表演的情形，女的身著長裙，一手舉著道具，一手摔下長袖，身腰微彎，頭向右傾，眼神凝望另一人，舞姿動人，似在舞中低說輕唱。男的右手持一棒狀物柱地，左手撫胸，兩腳分開站立，面向女的，站立一旁，似在用心聆聽，又像是相互對答，形象概括簡練，活潑生動，盡管臉部刻畫十分簡練，但相互顧盼的神態(tài)已經活靈活現(xiàn)，一靜一動，形神畢肖，看上去印作之外還會有一段故事。作品采用滿構圖的章法，只在印作的上方多留了些空間，疏密對比不算突出，兩個人肖形在印面上占地大小都差不多，幾乎布滿了全印。但肖形的手勢屈申，相互挪讓，卻是恰到好處，生動有趣。
圖三是戰(zhàn)國鉩《車馬出行》，車子的蓬稍向右傾，造成了車子向右前行的動態(tài)感覺，車上兩人，坐車的安坐其中，頭略向上仰，似在悠然地觀察前方的情況。趕車的身向前彎，頭向前申，手執(zhí)馬鞭向前送，一付趕車的樣子，一靜一動，對比強烈。而馬則頭戴紅纓，抬頭嘶鳴，身形態(tài)勢在蓄勢待發(fā)。作品上方中部、馬頭下方及馬腳周圍有大片的留紅，其它如馬車的車身、輪子等地方刻畫處理較密，全印大疏大密，章法上卻顯得平衡而富于動感。
圖四是來楚生的肖形印《談禪服虎》,里面講的是佛家的高人，在講演佛法的時候，引得老虎也來聆聽的故事。作品中兩禪者站立微傾向右，各自一手執(zhí)法器，另一手做出對話的手勢，相互傾談；一虎彎尾張口回頭，似要插上話題狀，三者應對關系表現(xiàn)得惟妙惟肖，形神兼?zhèn)?。作品禪者的肖形先以朱文刻出，再用白文刻畫衣紋，用刀潑辣猛利，刀筆的使用較為繁密，這與禪者以外的大片空白構成了強列的疏密對比關系，從而突出了禪者形象在印面的地位。與只用朱文刻畫成剪影式的老虎之間又形成對比關系，使兩者之間表現(xiàn)出一定的空間距離感，禪者的衣紋通過白文刻畫，在觀者的視覺上產生出一層既似發(fā)光，又似輕霧的感覺，矇眬中給人以空間距離的效果，也為禪者形象增加了不少神秘的色彩。這是來楚生先生晚年杰出的肖形印作品之一。
時至現(xiàn)代，肖形印作品可謂大行其道，不單大部分篆刻作者偶爾會涉獵到肖形印的創(chuàng)作，有不小篆刻作者在肖形印的創(chuàng)作方面更獨具專長，作品頗有特色。而在肖形印的使用上，書畫作者更多地會把肖形印作品作為豐富自己書畫作品的上選方法。一方惟妙惟肖的肖形印鈴蓋有作品上，自然就會使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圖一：雙人對舞 戰(zhàn)國鉩
圖二：雙人說唱 戰(zhàn)國鉩
圖三：車馬出行 戰(zhàn)國鉩
圖四、談禪服虎 作者：來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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