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卿：山海經(jīng)智慧雜說之竹書紀年對山海經(jīng)的責(zé)問
竹書紀年對山海經(jīng)的責(zé)問（1） 前文對《海荒經(jīng)》的解讀基于一種‘讀圖’或‘讀連環(huán)畫’的原理，把《?；慕?jīng)》中支離破碎的圖片連綴成完整的故事，這有它的合理性，無論對死亡故事的敘述，還是圖畫之間存在的緊密關(guān)聯(lián)都顯示了這一點。但反駁的意見也是非常強大的，最有力的莫過于《竹書紀年》了，當年王國維就用甲骨文印證了《?；慕?jīng)》與《竹書紀年》的緊密聯(lián)系，這幾乎意味著，如果承認《?；慕?jīng)》是古學(xué)官對圖畫的錯誤闡釋，那么連帶的《竹書紀年》似乎也要遭殃了。我不得不面對《竹書紀年》的強烈責(zé)問，至于海荒經(jīng)是‘連環(huán)畫’的假設(shè)能否成立，只能待后來人明查了。 以《今本竹書紀年疏證》為例，試作逐條辯駁，如： １、“黃帝軒轅氏元年，初制冕服。”（《竹書》） “祈，（王加戮左邊）冕舞”（中山經(jīng)） 從這條來看，竹書非但沒有反駁山經(jīng)，反兒確鑿印證了山經(jīng)‘冕’的記載是真實的，冕在五藏山經(jīng)中只出現(xiàn)在中山經(jīng)，其他東南西北都沒有。 ２、“黃帝軒轅氏五十九年，貫胸氏來賓，長股氏來賓?！保ā吨駮罚?/span>
“貫匈國在其東，其為人匈有竅。一曰在臷國東。 ”（海外南經(jīng)）
在《?；慕?jīng)神話體系綜論》中說過，‘貫匈國’是一幅圖畫，是被弈用箭射穿胸膛的死尸的圖畫。而《竹書》很明顯在說‘貫胸氏’是一個部落！那么圖畫上真的是‘貫匈國’的活人來晉見了嗎？暫且放下，《竹書》中此類詰問頗多。
３、“帝啟八年，帝使孟涂如巴涖訟。（《竹書》）”
“夏后啟之臣曰孟涂，是司神于巴，巴人請訟于孟涂之所?！保ê?nèi)南經(jīng)）
孟涂這個故事，在圖畫上是根本無法表現(xiàn)的，海內(nèi)經(jīng)如何引申出這段故事，實在是不得而知，不過‘司神于巴’恰恰印證了前文關(guān)于‘神’就是‘官’的推論。
４、“帝啟十年，帝巡狩，舞《九韶》于大穆之野。”（《竹書》）
“大樂之野，夏后啟于此舞《九代》。一日大遺之野?！保êＭ馕鹘?jīng)）
“夏后開上三嬪于天，得《九辨》與《九歌》以下，此大穆之野，高二千仞，開焉得始歌《九招》?！保ù蠡奈鹘?jīng)）
這三段似乎高度吻合，指證了這幅圖畫描述的就是帝啟十年的巡狩盛會，而在前文《綜論》中說，這可能是女丑祭祀或群巫救窫窳?xí)r跳舞的情景，那么這又誰是誰非呢？仍然存疑繼續(xù)看下邊。
５、“帝太康元年癸未，羿入居斟尋?！保ā吨駮罚?/span>
此條備用，奧妙盡在其中。
６、“帝仲康五年秋九月庚戌朔，命胤侯帥師征羲和?！保ā吨駮罚?/span>
７、“帝杼八年，征于東海及三壽，得一狐九尾。”（《竹書》）
這似乎給山海經(jīng)中頻繁提到的九尾狐作了個佐證，不過從字面上看不出來這只狐貍真的有九條尾巴。
８、“帝厪八年，天有妖孽，十日并出，其年陟?！保ā吨駮罚?/span>
這個跟女丑之死似乎很有關(guān)聯(lián)，都是‘十日’在上。
９、“帝癸（一名桀）六年，歧踵戎來賓?！保ā吨駮罚?/span>
“跂踵國在拘纓東，其為人大，兩足亦大?！保êＭ獗苯?jīng)）
這個辭條又提出一個反證，認為確實有‘歧踵’這么個部落。
１０、“帝癸三十一年，商自陑征夏邑。（《尚書序》：‘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竹書》）
“有人無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湯伐夏桀于章山，克之，斬耕厥前。耕既立，無首，走厥咎，乃降于巫山?！保ù蠡奈鹘?jīng)）
這個辭條似乎分歧不大，都是成湯伐夏桀的故事。但前文說過，‘夏耕之尸’和‘形天舞干戚’說的是同一個故事，那么誰是真的？
１１、“大戊十一年，命巫咸禱于山川?！保ā吨駮罚?/span>
“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海外西經(jīng)）
１２、“帝辛十七年冬，王游于淇。”（《竹書》） 這個‘游’字用的很明白，不是洗澡的意思。解釋為‘巡游’更合理一些。前文頻繁提到的‘游于淵’‘浴于淵’都是這個道理。
１３、“帝辛四十二年，有女子化為丈夫?！保ā吨駮罚?/span>
這個辭條與山海經(jīng)關(guān)聯(lián)不大，只是頗有奇趣，暫錄之以作消遣。
１４、“穆王十二年冬十月，王北巡狩，遂征犬戎?！保ā吨駮罚?/span>
“犬封國曰犬戎國，狀如犬。有一女子，方跪進柸食?！保ê?nèi)北經(jīng)）
這個辭條對‘連環(huán)畫理論’再一次提出了強烈質(zhì)疑，他說，周穆王時候征伐過犬戎國，前文說犬戎國是‘狀如犬’的狗國，這說法也岌岌可危。
１５、“穆王十七年，壬西征昆侖丘，見西王母。其年西王母來朝，賓于昭宮?！保ā吨駮罚?/span>
西王母在西山經(jīng)和?；慕?jīng)中都提到過，這種困惑又該如何解釋？
１６、“夷王六年，王獵于社林，獲犀牛一以歸?！保ā吨駮罚?/span>
看起來周夷王時候犀牛還沒絕種。
１７、“宣王二十五年，大旱，王禱于郊廟，遂雨?！保ā吨駮罚?/span>
這又給五藏山經(jīng)提供了一個例證，周宣王時候祈禱祭祀有‘廟’，而在五藏山經(jīng)中根本不知道‘廟’為何物。
１８、“幽王十一年春正月，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宗周，弒王及鄭桓公。犬戎殺王子伯服”（《竹書》）
與辭條１４類似，犬戎看起來是個很厲害的部落或國家。
十多條詰問，尤其‘貫匈氏’、‘歧踵氏’、‘犬戎’都是部落名稱這種詰問最有力，面對這么多言之鑿鑿的部落，似乎我的‘連環(huán)畫’理論已經(jīng)徹底破產(chǎn)了，那么我該如何反擊呢？
答案就是詰難太多了，多得反而自相矛盾，其實仔細分析這十幾條證據(jù)，竟然涵蓋了從軒轅黃帝到周幽王的整個上古史，那么海荒經(jīng)到底在講什么？它真的在敘述從黃帝到周幽王的幾千年歷史嗎？實話是不可能，講述歷史必須記載時間，《竹書紀年》尚且有模有樣的記述年代，海荒經(jīng)怎么毫無時間觀念？
看《竹書》的證據(jù)，主要有這些故事，如孟涂訟、夏啟舞、西王母、羿居斟尋、胤侯征羲和、十日并出、成湯伐夏桀、巫咸禱山川。?；慕?jīng)中也有類似的故事，但《竹書》中這些故事跨越了五帝夏商周時代，為什么用圖畫來記載這些跨越千百年的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故事？這就是關(guān)鍵所在。歸根結(jié)底就是四個字‘牽強附會’！
不妨作一個假設(shè)，現(xiàn)在我?guī)闳④娧驴磶r畫，據(jù)說那個巖畫被稱為千古之謎，讓你來解讀它的故事，它畫的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答案，你也不知道，但你會猜，你一會說，這可能是太陽神少昊的故事，一會說，這可能是周王朝的故事，也可能說，這是戰(zhàn)國時期的故事。
你一個人尚且可能有如此之多的猜想，那么百八十個學(xué)者的理論就更是五花八門、百花齊放了，巖畫很簡單，就是那么簡簡單單的一些線條，故事容量不會超過一百字，但是學(xué)者們一爭吵起來，這幅圖畫的含義就太有可能被闡釋成從黃帝到春秋所有可能有關(guān)的故事。
每個人都會引經(jīng)據(jù)典，學(xué)者們當然不會毫無根據(jù)的臆想，他們肯定要翻閱史料典籍，尋找與巖畫內(nèi)容相似的蛛絲馬跡。一旦有一定的相似內(nèi)容，那么一套新的闡釋方案就出籠了，這就是闡釋巖畫的有趣之處。講了這么久巖畫，想必你也明白了，學(xué)官們（史官們）在闡釋?；慕?jīng)的那幅圖的時候，他們也在引經(jīng)據(jù)典，尋找相似之處，例如“形天舞干戚”這幅圖，畫上畫著一個人拿著戈盾，沒有腦袋。
幾個學(xué)者一看這圖，立刻拋出幾種不同意見，一種是古典派，認為這是帝殺形天的樣子；另一種是現(xiàn)代派，認為是成湯斬夏耕。古典派沒啥證據(jù)，他們只知道傳說中黃帝殺了形天；現(xiàn)代派有證據(jù)，一翻古籍，找到了史書（《竹書》成書比較晚，但竹書之前也是會有史籍的，學(xué)者們查的肯定不是竹書），史書說“帝癸三十一年，成湯伐夏桀?！?/span>
所以你看海外經(jīng)闡釋就說，那是“形天舞干戚”，而大荒經(jīng)比較晚，他們研究的結(jié)果是，這應(yīng)該是“成湯斬夏耕?！边@兩代學(xué)者研究的是同一幅畫，卻得出了不同的結(jié)論，看起來大荒經(jīng)那幫學(xué)者更有證據(jù)，但他們太拘泥于‘信史’，牽強附會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比如貫匈國，圖畫上就是一個人胸口有個洞，按我的解釋就是被箭射穿了。但是大荒經(jīng)的學(xué)者不同意，他們一翻史料，說史書記載，“黃帝軒轅氏五十九年，貫胸氏來朝見過。貫胸氏的人胸口都有一個洞?！彼浴炐佟皇撬朗?，而是一國。他們這么解釋看起來有根有據(jù)的，我想駁倒他們還真不容易，但他們自己就開始鬧笑話了。
前文講過梟陽國，黑身有毛、反腳后跟，看見人笑他也笑，這擺明了是猩猩或者類人猿之類的動物，這些學(xué)者們?yōu)榱酥\求邏輯上的一致，他們認為“這圖上畫的都是國家”，所以他們只能弄出一個梟陽國來自圓其說。這還不算，前文講過氏人國、犬戎國的例子，但這些學(xué)者們只能硬撐，“史書上記載過‘犬戎氏’，所以這個也應(yīng)該是一國?！钡菦]法解釋‘狀如犬’啊，是誰像犬呢？是犬戎國的人像狗還是犬戎國的國土形狀像狗？
其實，這種牽強附會毫無疑問是非常累的，明明畫上是一條狗或者是一個狐猴，他非要‘意會’成‘犬戎國’，那不鬧笑話才怪。 ‘夏啟舞’也是這樣，畫上畫著一群人手舞足蹈，我解釋說這是女丑或者群巫們的舞蹈，這些學(xué)者們又開始引經(jīng)據(jù)典了，史料記載“這是帝啟十年，巡狩時候跳的舞。”“大戊十一年，命巫咸禱于山川?！逼鋵嵾@兩件事之間相差了不知幾百千年，他們竟然能把這兩個故事捏在一起，也真是天衣無縫。
至于‘弈’、‘西王母’在《竹書》中也是不同年代的，但我更懷疑它們是部落的名稱，源遠流長，因為五藏山經(jīng)的確鑿是難以反駁的，至于弈殺鑿齒之類的典故，可能在禹之前確有其事。
從前面的這一段答辯來看，《竹書》的詰問很有力，但它的詰問多是自相矛盾的，?；慕?jīng)‘連環(huán)畫理論’仍然禁得住考驗，應(yīng)該說《竹書》和《竹書》的前身，是一種相對可信的史料，但闡釋?；慕?jīng)的學(xué)官史官錯誤的運用了這種史料，他們牽強附會的用《竹書》中記載的歷史事件來解讀?；慕?jīng)，造成了?；慕?jīng)跨越‘五帝夏商周’的大笑話，其實?；慕?jīng)相對簡單，它就是用連環(huán)畫來講述一些非常簡單的故事，例如黃帝斬貳負、弈殺鑿齒之類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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