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 宋《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譯文:
前次同游沈園,在如茵的綠草地上,擺下玉盞佳肴。你那細膩紅潤的纖手輕輕啟開黃紙瓶封,殷勤地為我斟滿了美酒。
滿園花香四溢,到處鶯歌燕舞,宮墻邊一帶垂柳,萌翠綻綠,柔絲搖曳,一片春色爛漫。
曾幾何時,風云突變。無情的東風摧殘了明媚的春色,也殘酷地毀滅了我倆甜蜜幸福的愛情。
幾年的被迫分離,滿腔的愁苦幽怨無處訴說。當初的一時軟弱,順從母親之意,鑄成大錯,真是追悔莫及。錯??!錯?。″e?。?/p>
今天故地重游,不期相遇,春色依舊像從前那樣明麗,但你卻已變得憔悴枯瘦,漣漣淚水濕透并且染紅了手帕。
東風吹得萬樹桃花紛紛凋落,池榭亭臺冷清荒涼無人游玩。雖然過去恩恩愛愛時??菔癄€,真情不移的誓言仍銘刻在心、縈繞于耳。
但面對今日的現(xiàn)實,這一片赤誠的情意卻無法向你表達,也難以向你表達。罷了!罷了!罷了!
賞析:
據(jù)說陸游與結(jié)發(fā)夫人(也是其表妹)唐婉感情甚篤,只是其母不容被迫分離。這首詞就是抒寫他與唐婉沈園相遇,悔恨交加的情狀。
上片追憶往昔的美好生活,感嘆被迫分離的苦狀。前三句回憶與唐琬同游沈園的情景。”紅酥手“,以手之美。寫人之美,采用以小見大的手法。
”黃滕酒“,以殷勤斟酒表現(xiàn)伉儷情深。夫妻恩愛;同時美酒也映襯出愛情生活的甜蜜。
“滿城春色宮墻柳”,既給這幅夫妻相愛的鏡頭勾勒出背景,也點明了他們是在共賞春色。手的紅潤,酒的黃封,柳的碧綠,從色彩上組成一幅明麗和諧的圖畫。
后四句寫夫妻被迫分離后的痛苦?!皷|風惡”,筆鋒陡轉(zhuǎn),意兼兩面,自然過渡到抒情?!皻g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詳細書寫,詞人怨恨東風的心情,并補足“惡”字。
詞義層次遞進,感情積聚達至頂峰,終于決堤迸發(fā)。一連三個“錯”字,凸現(xiàn)詞人百慮翻騰,悔恨交加之情。沉郁悲愴,撕心裂肺。
休妻本是母親主意,詞人在此痛哭大錯,既包含對母親決定的否定,也包含對自己當初順從母意的悔恨。
下片前三句寫與唐婉沈園重逢情景?!按喝缗f”,承上片“滿城春色”句而來。既是此番相連的背景,又反襯“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是說唐婉的淚水濕透并染紅了手帕,紅字表面是說淚水和著胭脂,染紅了手帕,實則深有含意。
據(jù)《拾遺記.魏》載:“文帝所愛美人姓薛,名靈蕓....聞別父母,歔欷累日,淚下沾衣。至升車就路之時,以玉唾壺承淚,壺則紅色。既發(fā)常山,及至京師,壺中淚凝如雪。”陸游暗用此典,及寫唐婉悲傷之切。
此處用“鮫綃”代指手帕,亦有深意。據(jù)梁任昉《述異記》卷上:“南海出鮫綃紗,泉室(指鮫人)潛,一名龍紗,其價百余金。以為服,入水不濡”?!叭胨诲Α钡孽o綃手帕尚被淚水濕透,足見其淚之多,其心之悲。
“桃花落,閑池閣”,由寫人轉(zhuǎn)寫眼前實景,遙應上片“東風惡”句?!吧矫穗m在,錦書難托”,再抒自己悲苦之情。癡情雖濃,然咫尺天涯,難以相訴,愛恨怨悔齊積心頭,百感交加。
一連三個“莫”字,表現(xiàn)出詞人復雜、無奈、極度悲痛的心情。
這首詞節(jié)奏短促,聲情凄緊,上下片接處連用“錯,錯,錯”和“莫,莫,莫”,兩次感嘆,表現(xiàn)詞人的極度悲怨,蕩氣回腸,催人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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