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0月的一天傍晚,美國、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胡宗南身邊的一號人物熊向暉正在住所中手捏一封書信,眉頭緊鎖著來回踱步。
妻子在信中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他的中共特工身份暴露了,家都被抄了!
熊向暉和妻子的結(jié)婚照
但是熊向暉此時反而更擔(dān)心自己待產(chǎn)的妻子。他遠在美國,胡宗南拿他沒辦法,而逮捕國內(nèi)的妻子卻輕而易舉。
而一個多月過后,孩子都生完了,和他配合地下工作的妻子仍舊安然無恙。
熊向暉對國民黨反動派“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人”的作法非常了解,所以在此后的兩年中,熊向暉一直也沒弄明白:為什么自己給胡宗南“捅了天大婁子”,胡宗南卻“大發(fā)善心”把他放過了,而且似乎還一直在幫他掩飾中共特工的身份?
周總理和熊向暉
1949年7月初,熊向暉從美國回到了北京并見到了自己從事地下工作時的上級領(lǐng)導(dǎo)周總理,他才終于得到了答案。
熊向暉和胡宗南是什么關(guān)系?
他為我黨做出過什么樣的貢獻?
他的暴露身份后,胡宗南為什么會“保護他”?
周總理又給了他怎么的答案呢?
今天就讓我們回到那紅色特工縱橫敵營的光輝歲月中來尋找答案。
1919年,熊向暉出生于山東掖縣的大戶人家,父親是掖縣縣長,后來官至國民黨政府湖南高等法院的院長。
1937年,思想進步、胸懷家國的熊向暉在清華大學(xué)讀書期間,就在我黨北平地委領(lǐng)導(dǎo)人蔣南翔的介紹下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蔣南翔
“西安事變”后,國共開始了第二次合作,但是我黨老一代領(lǐng)導(dǎo)人對蔣介石的真實嘴臉真是太了解了。蔣介石只是在國內(nèi)外的巨大壓力下,不得不暫時擱置了“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反動政策,表面上雖然力主抗日,但是私下里“反共”一定是他的“主旋律”。
當時,國民黨坐鎮(zhèn)西安的號稱“蔣介石第一門生”的胡宗南是蔣介石的死忠心腹,是黃埔系“少壯派”集團的核心人物,手握重兵,對延安的潛在威脅極大。
胡宗南
因此,我黨秘密戰(zhàn)線上的最高負責(zé)人周總理決定未雨綢繆,率先要在胡宗南身邊插入一枚我黨的“紅色木馬”。
在國共合作抗日的形勢下,這枚“木馬”可以保持休眠狀態(tài),一旦蔣介石對我黨再起陰謀,那這枚“木馬”將被激活,其核心任務(wù)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獲取敵人的核心機密來保衛(wèi)黨中央的安全。
在黃埔軍校期間,周總理作為政治部主任對一期的學(xué)生胡宗南還是非常了解。胡宗南用人極為苛刻,他喜歡第一有后臺;第二名校出身、有文化;第三有才干、能力強;第四熟悉三民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理論的官宦子弟。
周總理
但是我黨當時的干部普遍是窮苦出身,幾乎沒有符合這樣條件的人員。就在周總理傷神的時候,蔣南翔將熊向暉推薦給了周總理并獲得了肯定。
1937年11月,組織把熊向暉的黨籍隱去,安排他進入了為胡宗南第17軍團服務(wù)的“湖北青年戰(zhàn)地服務(wù)團”。1938年初,熊向暉隨團來到武漢,董必武同志在八路軍辦事處秘密會見了他。
董必武
在見面時,董必武同志嚴肅而明確地告訴面前這位面目俊朗儒雅、而在眉目間又透出無限剛毅的年輕人:國共合作的未來不甚明確,因此周副主席提前安排他成為一顆打入敵人內(nèi)部的“閑棋冷子”,局勢好,他可以一直“閑冷”下去,一旦局勢有變,他將會起到?jīng)Q定全局的關(guān)鍵作用!
此后不久,胡宗南準備親自接見服務(wù)團的團員,并從中選拔自己的貼身侍從,這是一次打入胡宗南核心的絕佳機會。周總理提前向熊向暉提供了胡宗南的信息資料,同時在給他的信中特意叮囑:不必過分拘謹,要用自己的個性打動胡宗南。
熊向暉閱罷心領(lǐng)神會。
熊向暉
在選拔會上,熊向暉看到胡宗南的個頭還不足1米6,立刻隨機應(yīng)變。在胡宗南提問的時候,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起身,而是坐著回答,表示出特殊的尊敬,同時對一系列問題對答如流,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怯場之色。
在胡宗南的評審表格里,正如周總理所預(yù)料,他確實有四個方面的評價,滿意就會畫個圈。全場團員的評審表中,只有熊向暉獲得了4個圈的“大滿貫”。
胡宗南
胡宗南對熊向暉極其滿意,在隨后的點名談話中,極其罕見地稱呼19歲的熊向暉為“熊先生”。他認為這名年輕人是天賜的肱股,很快就欣然“收下了周總理為他私人訂制的這份大禮”,并于1938年5月將熊向暉送到中央陸軍軍官學(xué)校進修。
1939年3月,熊向暉自軍校畢業(yè)后就被胡宗南任命為侍從副官和貼身秘書,主要負責(zé)收發(fā)文件、草擬命令和演講稿。
熊向暉(左)、胡宗南(中)
熊向暉非常會揣摩胡宗南的心理,在每次擬定演講稿的時候,都會投其所好,寫得慷慨激昂、情理并茂,直抵胡宗南的靈魂深處。這使得胡宗南對他的態(tài)度從欣賞逐漸轉(zhuǎn)變?yōu)橥耆男湃?,甚至有了一些依賴的感覺。
胡宗南很喜歡“微服出行”,認為這樣不惹眼,更安全。有一次他換了便裝帶著熊向暉跑到西峽口去秘會湯恩伯,由于太低調(diào)了,晚上只能住在一家鄉(xiāng)間野店。
快天亮的時候,胡宗南起來上廁所,突然看見熊向暉站在門口,一問才知道熊向暉一夜沒睡,一直在門口放哨,胡宗南大為感動。
熊向暉
很快,熊向暉就晉升為機要秘書,胡宗南是蔣介石的大紅人,熊向暉又是胡宗南的大紅人,在某種意義上他已經(jīng)成為胡宗南的心腹一號人物。
難道仕途一片大好的熊向暉就要這樣一直“閑冷”下去了嗎?
胡宗南作為蔣介石的“死忠粉”,國共合作抗日開始兩年后,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如何“剿共”上,他被安排在西安,其實就是蔣介石針對延安的一顆“明棋”。
礙于國內(nèi)的形勢,胡宗南這顆“明棋”一直沒什么動靜,直到1943年5月,因為需要美英在歐洲開辟第二戰(zhàn)場,作為交換條件,斯大林解散了一直令西方世界坐立不安的共產(chǎn)國際。
蔣介石對蘇美英的交易毫不知情,傻乎乎地以為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不行了,自己終于又等來了對付共產(chǎn)黨的好機會,于是迫不及待地在重慶召開會議,作出了對延安發(fā)動突然襲擊的決定。
蔣介石
隨后,這份“絕對保密”的“閃擊延安,攻占陜甘寧邊區(qū)”的命令發(fā)送給了胡宗南,但把這封電報交給胡宗南的卻是熊向暉。經(jīng)過了數(shù)年的等待,我黨的這枚“閑棋冷子”終于啟用了。
7月2日晚,胡宗南將進攻延安的日子定在了7月9日。7月3日,熊向暉就將這條重要情報交給了在西安的地下聯(lián)絡(luò)人王石堅。
王石堅
7月4日,胡宗南就在報紙上“驚喜”地看到了自己要進攻延安的頭條新聞,與此同時,蔣介石正在“耐心地”地向美國和國內(nèi)的媒體解釋自己“絕沒有反共的意圖”,隨后,他把胡宗南大罵一通。
當時,我黨的主力部隊都在外線抗日,延安的兵力嚴重不足,如果胡宗南發(fā)動突襲,“掏心”成功,不但延安和黨中央危矣,而且會造成我軍將士不必要的大量損失,對各條戰(zhàn)線的抗日將產(chǎn)生極大的破壞。
熊向暉的情報不但使我黨在危機時刻能夠不戰(zhàn)而屈蔣之兵,而且在把蔣介石的反動嘴臉大白于天下后,我黨占領(lǐng)了社會輿論的絕對制高點,使蔣介石在此后的3年都沒有再敢輕舉妄動。
熊向暉
熊向暉首次出手就出色地完成了組織賦予的關(guān)鍵任務(wù)。
不過,郁悶至極的胡宗南開始懷疑自己身邊出現(xiàn)臥底了,于是,“幽默”的一幕發(fā)生了,他向熊向暉問計該如何調(diào)查此事。機智如熊向暉立刻獻計:一定是咱身邊出現(xiàn)了中共臥底,一定要把我在內(nèi)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全部徹查,而且要秘密進行,切勿打草驚蛇。
胡宗南依計而行,最后把手底下兩個平時嘴就不嚴的處長進行了嚴厲的查辦,算是給蔣介石交了差。而他對熊向暉此次的周全之策深表滿意。
抗日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蔣介石完全不顧全國人民對和平的渴望,悍然發(fā)動內(nèi)戰(zhàn)。
蔣介石
1947初,蔣介石又把陰險的目光投向了延安,并且再次把進攻延安的“重任”交給了胡宗南。
3月1日胡宗南急招還在度蜜月的熊向暉回到了身邊,并告訴他蔣介石計劃于3月10日對延安發(fā)動突襲,同時把裝有絕密作戰(zhàn)計劃的文件包交給他,讓他畫一份作戰(zhàn)部署的草圖。
熊向暉在胡宗南走后,打開文件包,發(fā)現(xiàn)里面的文件一份是蔣介石批準過的進攻方案,一份是我軍在延安的兵力部署。他憑借超強的記憶里把整套文件牢牢地記在了心里。3月3日晚,這份情報就被他轉(zhuǎn)交給了王石堅,于是,毛主席在胡宗南的軍長、師長們之前就知道了他們下一步的任務(wù)安排。
熊向暉
3月8日,熊向暉隨胡宗南秘密抵達洛川的前線指揮部,此后,他冒著巨大的危險,把胡宗南的一舉一動偽裝成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的官方文件,全部通過郵寄的方式及時發(fā)給王石堅。
3月19日,胡宗南帶兵“威風(fēng)凜凜”地占領(lǐng)空城延安。25日,他在帶著記者參觀的時候,發(fā)現(xiàn)毛主席在窯洞的書桌抽屜里給他留了一封信,信中的打油詩道盡了他帶兵占領(lǐng)延安后,進退不得的尷尬心態(tài)。
據(jù)熊向暉回憶,胡宗南看罷哈哈大笑,因為毛主席完全道出了他的心病。同日,胡宗南的整編31旅就在青化砭被我軍全殲,旅長當了俘虜。
胡宗南
熊向暉再一次出色完成了保衛(wèi)黨中央的重任,使蔣介石“閃擊”延安的陰謀徹底破產(chǎn)。毛主席盛贊他“一個人可以頂幾個師!”周總理對他的評價則是“創(chuàng)造了情報工作的奇跡”,并把他和陳忠經(jīng)、申健譽為“龍?zhí)逗笕?/strong>”。
1947年9月,我黨在西安的地下情報系統(tǒng)遭到破話,王石堅被捕,國民黨特務(wù)發(fā)現(xiàn)了熊向暉的真實身份!
不過此時,熊向暉早已“逃出生天”,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胡宗南一直是老蔣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胡宗南也是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時刻準備著接班,所以他把自己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熊向暉送到了美國克利夫蘭西保大學(xué)去讀政治經(jīng)濟學(xué)碩士。
真是“玄妙”的一幕。
熊向暉則一直拖到把胡宗南進攻延安和各種國民黨動向的情報傳遞給黨中央后,才在1947年5月起身去了美國。
在9月熊向暉身份暴露的時候,胡宗南已經(jīng)拿遠在美國的熊向暉一點辦法都沒有,氣得暴跳如雷,還大病了一場,唯一能懲罰熊向暉的就是不再提供生活費和學(xué)費。
熊向暉對國民黨“寧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的殘酷手段非常了解,所以一直擔(dān)心胡宗南會為難一直配合自己工作的妻子諶筱華。
熊向暉夫婦
但是,一直到他在1949年拿到碩士學(xué)位的時候,胡宗南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是在替他掩護身份一樣。熊向暉也是滿腹狐疑。
1949年7月,熊向暉途徑香港回到了北京,并隨蔣南翔同志一起受到了周總理的接見。周總理異常高興,連稱:“我們終于在勝利之后見面啦!”
在與周總理的交談中,熊向暉終于了解了胡宗南沒有為難他們夫婦的原因。
原來,我黨秘密戰(zhàn)線的最高負責(zé)人周總理對敵人都十分了解。
周總理知道胡宗南身為蔣介石的近臣,連續(xù)兩次突襲延安都慘遭失敗,而且問題居然出在了自己身邊的一號人物機要秘書身上,他對蔣介石實在是交代不過去。一旦讓蔣介石得知熊向暉是我黨的地下工作者,那么胡宗南在蔣介石那里肯定不會再受信任和重用。狡猾的胡宗南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一定會把這個事壓下來。
熊向暉
熊向暉聽罷,如夢初醒,嘆道:自己與胡宗南相處了10余年,還不如周總理對他的了解深入。
30年后,被我黨特赦的沈醉在《軍統(tǒng)內(nèi)幕》一書中披露出來的事實證明了周總理的分析完全正確,死要面子的胡宗南當初就是求他把熊向暉的事給壓了下來,并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醉
11月6日中午,周總理在中南海勤政殿宴請國民黨元老張治中、邵力子、劉斐幾位先生??吹叫芟驎熾S周總理一同前來的時候,幾位元老驚呼道:“熊老弟,你也起義啦?”周總理大笑道:“他不是起義,是歸隊!”
新中國建立后,熊向暉同志成為周總理在外交戰(zhàn)線上的得力助手,同時在國家安全工作中也做出了杰出的貢獻。
2005年9月9月,86歲的熊向暉同志在北京逝世。
熊向暉晚年
熊向暉同志原名熊匯荃,在打入敵人內(nèi)部前,他改名為“向暉”,取自我黨秘密戰(zhàn)線的堅定信條:面向黑暗,胸懷光明!
謹以此文獻給我黨所有在秘密戰(zhàn)線中的“刀尖舞者”,他們在最黑暗的時代、身處最艱險的龍?zhí)?,義無反顧地完成著最高尚的使命。
無論他們是否留下姓名,他們那彪炳史冊的豐功偉績即使在千百年后,仍將被后世傳頌。只要星空日月還在,他們那無私的犧牲和無上的功勛就將永遠熠熠生輝,并為無數(shù)后輩照亮奮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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