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龍
“天意君須會,人間要好詩”。但好詩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出自好詩人之手。那么,好詩人是怎么來的,或者換句話說,怎樣才能成為好詩人呢?竊以為,功夫在詩外,克服思想貧乏、情感貧乏、語言貧乏,當(dāng)是寫出好詩的不二法門。
文學(xué)即人學(xué),作家和詩人是思想家。所以,離開“思想”,詩無靈魂。一個真正有思想的詩人,對任何事物都會有自己的獨立見解與判斷,有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和是非觀,追求真善美,拒絕假惡丑,決不會鸚鵡學(xué)舌、人云亦云。杜甫被譽為詩圣、其作品稱為史詩,絕不是偶然的。他的著名的“三吏三別”,對戰(zhàn)爭的罪惡進行了無情的鞭撻、對人民所遭受的苦難表達了最深的同情,但這一切都源于對國家的熱愛、對叛軍的憤怒,所以當(dāng)其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時,便一改憂愁,“漫卷詩書喜欲狂”,縱情地謳歌了國家和人民的勝利?,F(xiàn)實主義的作家如此,田園派詩人也不例外。陶淵明厭惡官場、向往田園,“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更是視苛政如虎,寫出曠世之作《桃花源記》,留下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千古名句。作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陶淵明本身就告訴了人們一個道理,并非熱衷政治者才有思想,思想任何時候都在于心系人民、人格獨立、敢于擔(dān)當(dāng)!而一些地方很長一段時間出現(xiàn)的打著“為中心服務(wù)”旗號一涌而上、一哄而散的寫詩現(xiàn)象,甚至詩作的排序也按作者的職位而定,足見其思想貧乏到庸俗化的程度。此弊不除,長此以往,詩詞還有出路嗎?
詩是情感凝成的。熱愛出詩人、憤怒出詩人,就是這句話最好的注腳。從“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到“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從“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到“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詩人或壯懷激烈、或深沉細膩,情感的沖擊波直達胸臆。詩的震撼力無疑來自詩人的付出力。試想,如果沒有對事業(yè)的強烈追求,沒有對生活的無比熱愛,沒有對美好事物的真切感悟,無論無何也寫不出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詩句。一個詩人如果孤僻、冷漠,心若槁木,無動于衷,對人和事物缺乏應(yīng)有的熱情和想象力,得了感情“貧乏癥”,是不可能寫出有溫度有深度的作品的。一個有情感、有責(zé)任的作家會視作品如子,那份喜愛、珍惜之情真的是難以言表、難以割舍。不像我們有些作者,也許一天可以寫幾首詩,而昨天寫的今天可能已忘得一干二凈。一件連作者自己轉(zhuǎn)瞬即忘的作品,又如何能打動讀者、引起他們的強烈關(guān)注呢?
詩是形象思維的產(chǎn)物。豐富的思想、豐沛的感情、豐滿的形象,要靠一個個字、詞、句表達出來,離開最終的詞匯,便是無米之炊。大家寫格律詩,便應(yīng)該懂格律、守格律,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格律無錯便是好詩嗎?答案當(dāng)然是否定的。一首詩從構(gòu)思到完成,有一個過程,而語言的表達則是立分高下的塵埃落定。詞匯的積累與儲備是個“基本功”,不下大功夫是難以奏效的。譬如打仗,沒有各色武器裝備齊全的彈藥庫,是不可能持續(xù)戰(zhàn)斗的。創(chuàng)作也一樣,人們常常會遇到無詞可選的窘?jīng)r,不是詞不達意,就是平仄不符,到時竟會使意境大打折扣。我們需要豐富多彩的語言,需要不斷地擷取生動鮮活和色彩鮮明的詞句,既可信手拈來,也可隨意挑揀,絕不要或“顛來倒去,總是那幾個名詞,一套'學(xué)生腔’,沒有一點生動活潑的語言”;或只會板著面孔嚇人,把時髦的政治大語搬來造勢;或生造除了自己誰也看不懂的詞句,等等,如此“語言無味,面目可憎”的小“癟三”,可以休矣。
(載《中國楹聯(lián)報》2023.2.3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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