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對古典詩詞及其格律形式的愛,應該說是朝熏暮染、愛屋及烏的結果。記得孩提時代,乃至我上了小學后的相當一段時期內,在遼西山區(qū)的一戶清貧農家小院里,在亮著泛黃的煤油燈的土炕上,每夜都在演繹著這樣的一個故事:一群孩子或坐或臥或站于母親的身旁,伴隨著母親抑揚頓挫的手掌節(jié)拍,在神情專注地背誦著唐詩。以至使我養(yǎng)成了睡前不讀古詩難以入眠的生活習慣。
其實,古典詩詞及其格律形式,原本就是合二而一的東西,血肉相連,很難分割。一如著名詩人詩論家公木先生所說:“它的格律形式是經過成百上千年的摩挲砥礪、在實踐中已經使大家覺得是一種最方便、最熟練、最得心應手的文學樣式,可以拈來隨時應用,即興吟哦。它的語言、音韻,它的節(jié)奏旋律,已經浸潤到人民生活和意識的深層,養(yǎng)成了我們民族潛在的審美觀念和習慣?!睕r且,它的格律形式更適合于快速定格在快節(jié)奏的軍人生活中所能捕捉到的詩意,濃縮詩的具象,構建詩的空白,凸顯詩的張力。因之,我走上了創(chuàng)作新邊塞詩詞的不歸之路。
至于對當代軍人及其哨所戍邊生活的愛,是因為我非常榮幸地邁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行列,并且有一段哨所戍邊的經歷。我曾深深地被戍邊將士們的忠于國家、忠于人民的政治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所打動,也曾深深地被戍邊將士們那種豐富的詩意生活、樂觀的犧牲精神、無畏的英雄意志、豪邁的軍人情懷所感染。當代軍人的生活,也包括當代軍人哨所戍邊的生活,是在和平與發(fā)展成為主旋律背景下的生活,他(她)們所承載的歷史責任,所追求的人生理念,所展現(xiàn)的精神風貌,所面臨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已與戰(zhàn)爭年代完全不同。然而,哨所戍邊生活的艱苦、枯燥,特別是孤獨和寂寞并沒有太大的改變。人們常說“寂寞是關山,關山是寂寞”,尤其是在于市場經濟條件下,人們的思想發(fā)生嬗變的今天,應該說忍耐得住寂寞是一種高境界。那么,忍耐得住的源動力是什么呢?是一種愛,一種大愛。邊關無小事,也就是說邊關事事大,它關乎到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榮辱興衰。鋼槍關社稷,熱血壯乾坤,只有守衛(wèi)在寧靜而漫長的國境線上的戰(zhàn)士,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內涵。劉勰《文心雕龍·神思》中說:“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而軍人的“登山”和“觀?!苯^不同于一般文人墨客的游山玩水,他是肩負著軍人使命、國家職責在登山而守、觀海而防,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生活。當代軍人的邊塞生活在本質上是詩意的,是和平和自由的,也是人與自然相和諧的。實現(xiàn)和平和自由就要珍惜和呵護,實現(xiàn)人與自然相和諧就得把人自然化、把自然情感化;所以軍人在漫長的國境線上,時常孤而不單,寂而興濃,可以灌注激情于雪月,移植愛情于風花;可以與山巒座談講和平,與江河交流話時空……以此實現(xiàn)軍人與邊關景象的最大契合。在超越感和親和感中與關邊萬象共享和平,共享生命,共享感情,創(chuàng)造“情到深處總有詩”的軍人生活。
軍人的生活是變化著的生活,詩是生活的藝術再現(xiàn),詩也永遠是變化著的詩?!霸娢碾S世運,無日不趨新”(清·趙翼),詩歌的恒久魅力就在于創(chuàng)新,而這種創(chuàng)新應該是與時代同步的創(chuàng)新。因為今天的“新”,就等于明天的“舊”;明天的“新”就在于突破今天的“新”。在詩歌創(chuàng)新的坐標系中,橫的移植和縱的繼承,可以看成是決定創(chuàng)新點的兩條線。如果把繼承看成是縱坐標的話,那么移植便是橫坐標。兩者從本質上說都是借鑒。越是世界的就越是發(fā)展的,移植中的借鑒是方向;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繼承中的借鑒是根本。沒有繼承,創(chuàng)新就會丟失自我;沒有移植,創(chuàng)新就會喪失外力。移植和創(chuàng)造,繼承與出新,在文藝上是辯證統(tǒng)一的——創(chuàng)新寓于移植之中,繼承反作用于創(chuàng)新。只有既研習今人,也借鑒古人,又力求新變,才能構成新的題材、新的情思、新的意境,使傳統(tǒng)的藝術表現(xiàn)方法更豐富、更生動、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