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不懂俄語的人非要假裝自己懂俄語,你可以怎樣揭穿他呢?
這個太簡單了。你可以拿一本俄語書讓他讀一頁,或者給他看一段俄羅斯電影讓他翻譯。如果他說不出來或者亂說一氣,那自然就可以證明他其實是不懂俄語的。
但如果反過來呢?如果人群中混入了一個明明懂俄語卻非要假裝自己不懂的人(比如一個潛伏在美國的俄羅斯間諜),你怎樣才能找到他呢?這個可就難多了,因為就算你跟他說俄語,他也會故意不做出任何反應。把俄語書放在他面前,他也會假裝看不懂。
不過,這難不倒美國人,他們想了一個巧妙的辦法。請大家先來看看下面這些俄語單詞??床欢疀]關系,請試著大聲說出每個單詞的顏色:
很容易,對不對?任何一個看不懂俄語的人都能很流利地說出每個詞的顏色。
接下來,讓我們把圖里的俄語單詞換成中文。請再試著大聲說出每個字的顏色,注意是說出每個字的字體顏色,不是這個字本身!
怎么樣,是不是感覺有些磕磕絆絆的?這種現象叫做斯特魯普效應(Stroop Effect)。如果我們把某種語言中表示顏色的單詞故意用另外一種顏色打印出來,然后讓被試者把單詞的字體顏色讀出來,那么不懂這種語言的人可以很快地完成這個任務,而懂得這門語言的人由于受到單詞詞意的干擾,反而無法很流暢地完成這個任務。
所以,能夠流暢地把第一組俄語單詞的顏色順利讀出來的人都是不懂俄語的,比如說你或者一個普通的美國人。
如果有人在讀第一組單詞時磕磕絆絆的(就像你讀上面那組中文字一樣),那么他一定是懂俄語的!
在冷戰(zhàn)期間,“據說”美國人曾經用過這種方法抓過蘇聯(lián)間諜。當然,這可能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類似的傳說還包括在暗中觀察一個人用手指數數的方式。美國人和中國人一樣,在數數時把手先握成拳頭,然后把手指依次打開,嘴里數一、二、三。而俄羅斯人數數的方法則正好相反,他們會把手指張開,然后從小拇指開始依次把手指折起來,同時嘴里數一、二、三。
還有一個傳說是觀察一個人在心算數學時嘴里在嘟囔著什么。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不管他的外語多么流利,在做數學時總是會使用母語。大家可以試著用英語(或者任何你懂的外語)心算一下79乘8,然后用中文再算一遍,體會一下其中的區(qū)別。
世界上的語言數以千計。大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母語是最正常的,而所有其他外語多多少少都有點古怪。世界上都有哪些古怪的語言呢?
澳洲有一種土著語言叫做Guugu Yimithirr。這種語言中沒有類似于左、右、前、后這樣表示相對方位的詞。所以講這種語言的人必須用東西南北來表示方位。比如,他們會說:“啊呀,小心!你東邊的手上有一只蚊子!”或者“看到位于你東北方向這兩個按鈕了嗎?西北邊的按鈕是開始,東南邊的按鈕是停止。記住了嗎?”據說講這種語言的人只要是醒著的時候都得隨時搞清楚東南西北,不然根本沒法表達自己。
剛開始學習法語和西班牙語的人一定都為記憶名詞的陰性和陽性而煩惱過吧?好好的名詞為啥一定要分成陰性和陽性呢?你看中文和英文都沒分,不也用得好好的嗎?先別急著抱怨,這兩種語言算簡單的了,德語里有三個性:陰性、陽性和中性。非洲的班圖語族更是把名詞分成了多達十種以上的種類。如果覺得這還不夠具有挑戰(zhàn)性的話,你可以去試一下秘魯的Bora語,這種語言中的名詞被分成了350個以上的類別。
Aymara是南美洲的一種本土語言,現在是秘魯和玻利維亞的官方語言之一。在這種語言中,“未來”和“后面”是同一個詞,“過去”和“前面”是同一個詞。人們在講到未來時,會用手在身后比劃;而講到過去的事時,會用手在身前比劃。他們認為,未來的事情是未知的,所以在身后(看不到),過去的事是已知的所以在身前(能看到)。這總讓我感覺講這種語言的人是在歷史的時間軸上倒退著走的,就像這樣:
乍一聽起來有點怪,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中文也有類似的表達。比如:“前面的事都別提了,想想后面的事吧?!?/p>
亞馬遜地區(qū)有一種叫做Tuyuca的語言。在用這種語言講一件事時你必須選擇不同的動詞結尾來表示你是親眼看見這件事的、還是你推測的。不知道說這種語言的人是不是天生都是當律師的料?
漢語沒有動詞時態(tài)的概念。如果一個人說:“我去北京的時候……”,僅僅憑借這個“去”字,我們無法判斷他說的是過去的事還是未來的事。具體是哪個,要靠上下文判斷。英語就比較在意這一點,所以去這個動作究竟發(fā)生了沒有,一定要二選一(go或者went)。不過,非洲的Chindali語把這件事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說這種語言的人必須選擇不同的動詞形式,來表示這個動作是剛剛發(fā)生的、今天早些時候發(fā)生的、昨天發(fā)生的、還是比昨天更早的時候發(fā)生的。
如果你看到一篇文章在說某種語言是世界上最精準的語言,不管這種語言是英語、法語還是漢語,這篇文章多半都是在扯淡。
充其量,我們只能說不同的語言選擇在不同的地方對詞匯進行了細分而已。
我們來舉個例子吧。中文里的“這個”和“那個”,分別對應于英文里的“this”和“that”。但在法語里,沒有兩個完全對應的詞可以表達這個意思。在法語里,ce(陰性形式為cette)同時具有“這個”和“那個”的意思。也就是說,法國人在日常生活中覺得不太需要區(qū)分這兩個概念。當然,如果一定需要區(qū)分的話,他們可以在名詞后再加修飾成分來區(qū)分。但就單個的詞來說,法語中是沒有和this、that嚴格對應的詞的。
那么,講英語的人和講漢語的人可以借此說法語不夠精確、然后站在鄙視鏈的上一層對法語進行嘲諷嗎?
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么日語正站在鄙視鏈的再上一層盯著你呢,因為在日語里一共有三個這樣的詞,分別是:これ(這個,離說話人近)、それ(那個,離聽你說話的人近)和あれ(那個,離你和聽你說話的人都很遠)。用圖來表示的話,是這樣的:
不知道日本人看我們會不會就像我們看法國人一樣呢?
我們再舉一個例子。在中文和英文中都有“給/give”這個詞。這個詞是可以雙向使用的,比如我給了小張一本書,小張給了我一本書,用的都是“給”這個詞。但在日本人看來,這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他們專門有一個詞用來表示自己給別人的“給”(あげる),還有一個用來表示別人給自己的“給”(くれる)。如果另外兩個人之間發(fā)生了“給”這個動作,你還得考慮一下這兩個人里誰跟你關系更近,才好判斷到底用哪個詞比較好。
英語中表示我們的詞只有“we”這一個,這個“我們”包不包括正在聽你說話的人呢?完全無法判斷。中文稍微好一點,“咱們”肯定包括聽你說話的人,而“我們”則不一定。
所羅門群島上的一種叫做Kwaio的語言對這種情況做了很好的區(qū)分。這種語言中有很多個版本的“我們”,分別表示我們兩個、我們幾個、我們很多人。然后這些詞中的每一個又分為兩個版本,分別用于包含和不包含聽你說話的人的情況。
類似的例子我們可以無窮無盡地舉下去。在比較兩種語言的時候,你永遠能找到某個方面的詞匯是一種語言比另一種語言更加細分的。但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每種語言都有它古怪的地方,也必然有它的美妙之處。唯有放下成見、擁抱未知,才能真正在五彩繽紛的語言世界中找到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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