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松樹開花嗎？你見過楊梅樹開花嗎？你聽到過花開時的聲音嗎？
大千世界，人類尚未破譯的事還有很多、很多。都說“鳥語花香”，但鳥類的語言我們聽不懂。人類之外的動物其實都是有語言的，只是我們聽不懂。就說世間最小最小的螞蟻，它們也是有語言的，你在地上留一顆糖，只要一只螞蟻經(jīng)過，五分鐘后，那顆糖必定被螞蟻們扛走了。一只螞蟻的呼喚，一群螞蟻的呼應(yīng)，它們當然是有語言的。
花也是有語言的，只是你不留意，聽不懂而已。
不僅僅是花語，還有很多語言，也未必人人都懂。比如啞語，比如旗語，還有輪船的語言，懂的人就很少。我曾經(jīng)在航運部門工作過，上船前，人手一冊“輪船的語言”，每個航運職工都要懂的。兩船交匯時，雙方要用“語言”溝通，A船先拉一長一短，表示“我想從你船左舷通過”。B船回拉一短，表示“同意”。A船再拉一短聲，是說“開始”。單船過橋要拉一長三短。船遇事故，“嘟、嘟、嘟、嘟……”，連續(xù)短聲，那是緊急呼救。當我們在黃浦江邊、大運河畔，看船來船往，聽汽笛聲聲，一般人以為只是熱鬧，其實每一聲汽笛都是表意的，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聽門道”。
凡用心養(yǎng)花者，都會對花卉有特殊情感，都會知道每一種花兒綻放時是不一樣的，你會用“莊周夢蝶”的心境聆聽花開的聲音，用心聽懂花的語言。
早春的風還挺刺骨，但水已暖了，鴨子是先知的；土已暖了，迎春花是先知的，迎春在無葉的狀態(tài)下，一個個花苞在光禿禿的枝條上冒出。漸漸地，春風溫軟，春日和煦，迎春花苞一個一個“啪啪啪啪”地打開，它們吹響了新一年的小螺號。
“谷雨三朝看牡丹”。牡丹冬季吃了葷，春季勃發(fā)，花苞特別大，慢慢漲大，真正打開的剎那間，仿佛有“蓬蓬”之聲，在這牡丹花開的聲音里，人們不敢抬頭，牡丹有壓人之勢，所謂“雍容華貴”，是的，真正的華貴會逼人低頭。難怪牡丹旁邊必種芍藥，而牡丹綻放，芍藥是無論如何不會開的，都說牡丹是小姐，芍藥是丫環(huán)。芍藥開花無聲無息，她就是聾啞學(xué)校的小女生啊！
蓮花、荷花都是早上八九點綻開，垂夜時分閉合，一朵蓮荷一般可以開三到四天，閉合是悄悄的，無聲無息，綻放，尤其是第二天、第三天的綻放是需要力量的。我曾經(jīng)在荷花第三天綻放時守著，聽到了微弱的“噌噌”之聲，我看到支撐荷花再次打開的是蓮蓬。原來荷花渾身都是寶，根是蓮藕，花心是蓮蓬，長大后的蓮蓬再剝開，便是一顆一顆胖篤篤的蓮子，嫩時可生食，老了曬干，煮了是補品。我聽到的聲音，分明是蓮蓬催生的聲息，是新生命離開母體后的嚶嚶之聲，也是新生兒對母親感激的呢喃細語。
金秋的桂花，蘇州人稱木樨花，非常形象，密密細細，就像木工鋸木頭灑下的木屑，桂花是成片開的，它們像是有約定似的，一陣秋風中，一齊開放。桂花是經(jīng)濟花，光福一帶的花農(nóng)是成片栽種的，一俟花開，便在桂樹下鋪好被單，用竹竿輕輕敲打樹枝，頓時，天空下起桂花雨，閉上眼睛，你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便是桂花的花語，那是對花農(nóng)一年辛勞的贊美，就像唱詩班的孩子們在演唱贊美詩篇。
臘梅花在寒冬開放。臘梅與梅花不是一回事，臘梅是在嚴冬，在凜冽的寒風中開放，“梅花歡喜漫天雪”，其實更準確的表述應(yīng)該是“臘梅歡喜漫天雪”。那是一幅很美的圖畫，寒冬雪夜，雪落有聲“沙—沙—沙”，臘梅在雪中綻開，梅開也有聲“沙—沙—沙”。是一曲重唱，相互映襯，相互鼓勵。優(yōu)良的臘梅品種為素心磬口梅，亦稱檀香梅，白色的花心，渾圓的花瓣，盛開時花型也半含，形如古代一種缽狀的打擊樂器，它叫“磬”，臘梅花在雪中綻放，一朵朵黃色的小花，如一只只古老的磬，漫天飛雪，雪花輕輕落在磬口，梅中落滿了便堆積，成了一只只黃底白面的雪饅頭。
你聽到過花開的聲音嗎？靜心、傾聽，你會得到無限精彩。
□葉正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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