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常常對親密的人,例如父母、愛人懷有深切的期待,于是當(dāng)期待沒有被滿足時,對他們有些許不滿?然而,我們的親人是為滿足我們而來到這個世界的嗎?答案當(dāng)然是否定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親愛的,你看到每個人的真實存在了嗎?
角色常常讓我們看不到真實的對方
記得幾年前當(dāng)我走進廚房時,第一次看到我爸。當(dāng)然,那不真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我看過他上千遍了),但這次是我第一次真的看到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確實在我眼前,而不是我想象、希望,或我認為應(yīng)該在那里的人。我超越了“他是我爸”和“我是他兒子”的故事,然后我看見,在那里的只是一位年長略帶白發(fā)的紳士,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谷片。
這男人是誰?我必須承認,我真的不知道。雖然過去那些年“知道”他,確知他是誰,我卻從未真的與他相遇。我過度陷于父子關(guān)系的故事,而不能真正看到眼前的人。在努力想當(dāng)個好兒子,努力扮演我認為該扮演的角色,努力維持不真實的形象,努力和身為父親的他相處的那些年以來,帶著所有的條件和伴隨稱謂而來的期望,我錯過了真實。我稱他為“爸爸”,然后我認定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爸爸”這個稱謂,真的能捕捉到正在我眼前的人事物嗎?這個人真的是我的嗎?有任何人可以是我的嗎?沒有了故事,現(xiàn)在的我,要怎么和這人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
超越了故事,我和我眼前的人之間,剩下的只有親密
不知怎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們才真正相遇。超越了角色;超越了“父親”和“兒子”的故事;超越了父親該怎么做,該給兒子什么或不該給什么的概念;超越了兒子期待從父親身上獲得什么的約定俗成概念;超越了我們的過去,我們才能真正相遇。褪去了過去和未來,我們有的只剩下現(xiàn)在。這就是唯一的時刻,如此珍貴。而他也是如此珍貴,如此脆弱、神秘,卻又如此迷人。我看見他手上的皺紋、臉上的線條,和一小滴口水流過他的嘴角。當(dāng)他把湯匙送進嘴巴時,他的手有點抖;他后腦勺纖細的白發(fā)似乎有點微翹,他的呼吸聲有點沉重。那感覺幾乎像是在談戀愛,而他是一個藝術(shù)品。
褪去了所有關(guān)于他應(yīng)該怎么對我,有沒有做到答應(yīng)過我的事,做到我需要、想要且期待的父親的種種故事后,才發(fā)現(xiàn)他是如此無辜。我借著對他期望太多,和尋求他給不了的東西,而使他充滿罪惡感。我在他肩上放了個重擔(dān)——肩負著身為一個“父親”必須使“兒子”完整的重擔(dān)。在尋找回家的路上,在必須維持自己身為“兒子”的形象時,我把他當(dāng)作“父親”,并隨著那稱謂而對他懷有各種期望,因此,我們從未真正相遇。
我其實什么也沒失去,失去的只有認為眼前的人能符合我心中形象的白日夢而已
但他總是無法符合這個已被編寫進我腦海中的“父親”形象。任何人都會辜負形象。與“父親”形象相比,他永遠都是不完美的。他不是太這個就是太那個——太冷靜、太在乎錢、太保守、太沒有靈性;不是干涉我太多,要不就是太不關(guān)心我;不是太像個爸爸,要不就不夠像個爸爸。
但沒有了形象后,這里有的是無可否認的完美。他沒有太這個或太那個,他只是他現(xiàn)在的樣子,再無其他可能發(fā)生。這相遇苦樂參半,雖親密而美好,但也有某種失去。失去“父親”和“兒子”的角色,失去過去和未來,失去時間本身。留下的只有沒有名字、不受時間限制的愛,既徹底抽離又絕對是和另一人的親密。言語絕對捕捉不到它,它的神秘就在于最平凡的事物當(dāng)中,就在那男人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谷片之中。在你剩下的生命里,一次又一次,那情景都足以使你心碎。
當(dāng)然,我會繼續(xù)稱他是“我爸”,但在形式底下,我知道他不可能是我的。我或任何人,都不可能擁有他。我也不會想要擁有他;擁有權(quán)會破壞親密。但不知怎么回事,我發(fā)現(xiàn)一種似非而是的神秘——在這種失去、擁有權(quán)之死的過程中“我其實什么也沒失去,失去的只有幻象,失去的只有認為眼前的人能符合我心中形象的白日夢而已”。執(zhí)著于父子關(guān)系,阻擋了我和眼前這人的相處。緊抓住我們是父子的故事,我們停止看見對方現(xiàn)在真實的樣子。在關(guān)系中,我們反而不再真正地相處。
內(nèi)容節(jié)選自《諸般不美好皆可溫柔相待》,時代華語出品。
編輯:賈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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