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安康市紫陽縣東木鎮(zhèn)中心學(xué)校教師 向鵬程
《中國青年作家報(bào)》( 2023年08月08日 14 版)
躲過驚雷與風(fēng)嘯,一蓑煙雨就這樣從宋詞的夢境中飄然而出。
青山如默,安枕著夜晚的寂寥在時光深處絮語;烏雀、孤蟬、青蛙一齊收攏了絲絲鳴囀,漸隱在渾濁的夏夜,許是,往一方避雨的妙處去了。
須臾,窗外的天幕便氤氳成了江南磚瓦的青白色。遠(yuǎn)處的山景已遙不可聞,只有近處的鼓點(diǎn)疾疾敲打,仿佛青春最盛大的伴奏,只為天與地在輪回的交織里短暫地邂逅。
仲夏的雨,少有這樣溫綿,卻依舊能攜來些許清爽?!坝值酶∩蝗諞觥钡母锌仓挥性谶@個時候,才顯得趣味橫生。而春天的雨,圓潤悠長、潤物無聲,只合落在花開花謝處。那時桃花灼灼,云水銜香,有掬不盡的芬芳盈袖;那時落英繽紛,微雨含煙,繞著思緒零碾成泥,亦有余香婉轉(zhuǎn)。
興許是時節(jié)的緣故,肅秋的雨總多了幾分蕭索和凄涼。雨水近時,少不了薄霧緊鎖,看不清、道不明,也舍不了、放不下。遠(yuǎn)去的游子、出征的良人,永遠(yuǎn)都是心底那一爿不忍割離的柔軟。我曾在南國瀟湘求學(xué)數(shù)年,一入冬,便有瑟瑟風(fēng)雨如約而至,屋后房前、竹林小徑,都是洋洋灑灑的雨沫,間或幾朵碎晶似的雪花,骨錐一樣,欲在這歲末之際剔除世間殘留的污穢。后來,時間漸久,我竟也習(xí)慣了這樣的濕寒,縱然峭冷,卻也讓人望得見一份從容。
那年陽春三月,被貶黃州的蘇東坡酒后與友人一同出游,走到沙湖道中時風(fēng)雨突至,朋友深感狼狽,四面張望著哪里有避雨之處,唯獨(dú)他神色安然,在風(fēng)雨中吟詠?zhàn)匀簦骸澳牬┝执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隱約間,一股清曠超逸、頂風(fēng)舒闊的豪邁之氣迎面而來,讓人的心境倏然豁達(dá)。
一場雨,見證了太多聚散離合、悲喜憂歡,便成了筆尖緩緩流淌的心事,隨一桿狼毫漸次鋪陳。但說到底,都是才子佳人依心而歸。
有時想,倘若內(nèi)心再多幾分空明與通透,是否都可以在每次遇雨時控制好情緒,留幾分超脫的禪意細(xì)細(xì)品悟?“竹齋眠聽雨,夢里長青苔。門寂山相對,身閑鳥不猜?!狈皆肋@首《聽雨》,便頗有夢里身外一覽無余的閑適和靜謐。
念起從前,我亦十分執(zhí)迷于青煙星雨中漫步。
那時候,山中的雨多如往事懸而未決,就站在一枚青葉的頂端,含情脈脈地回首映照蒼穹。一轉(zhuǎn)眼,似又那樣斬釘截鐵,直直撲地入大地的胸懷。世間事理應(yīng)如此,剛?cè)岵?jì),一舒一折勾勒出歲月最豐滿的曲線。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層云盡散,流銀般的月華吹了一地。仿佛,此前的夜雨,只是漫漫浮生的一場淺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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