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30 23:49 星期四
釣魚應(yīng)當(dāng)是很有意思的事,否則不會有那么多人為之癡醉,沉迷其中。
這也是一件古老的事業(yè),其悠久的歷史,至少可追溯到渭水邊的姜太公。雖然他老先生是直鉤垂釣,且鉤上無餌,很有些并非為魚、而只欲“獨釣寒江雪”的高標(biāo)獨卓的澹泊意味。自此以降,千百年來,難以數(shù)計的煙波釣徒,總結(jié)出了不少口耳相傳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諸如“(魚塘)長釣腰,方釣角”“春釣灘,夏釣沱”“釣魚不喂窩,不如下河摸”,等等。倘有人愿意輯錄出來,定是一部厚厚煌煌,不亞于《詩經(jīng)》的《釣魚經(jīng)》。
一度時期,我也曾癡迷于此。或到河邊,或去魚塘?;驗橄采⑿模驗樾蓍e廝混。和風(fēng)煦煦之日,或微雨飄飄之時,最宜此項營生。去的次數(shù)多了,除上鉤的或大或小的魚兒外,竟也釣得了許多“非釣之樂”的感慨。
表面上看,釣魚的過程中,是餌料誘惑了魚兒。釣者常說,愿者魚兒上鉤。換言之,魚總是要上鉤的,不是在此時,就是在彼時——魚怎么能抗拒那香噴噴餌料的誘惑呢——自然,你很快就如愿以償了。浮漂微動,魚兒咬鉤時,你一定會異常興奮。興奮中的你,肯定不會想到,那上鉤的魚,其實就是一種誘餌:在你釣到它之前,它就已成功地將你釣到了河塘邊!
想到此,再看那被釣在鉤上的魚兒,縱是苦苦掙扎,翻轉(zhuǎn)彈動,也再難脫身。說實話,那孤立無助,萬般痛楚的情形,總讓人由不住心悸。一種被圣人叫做“惻隱”的感情,不禁慨然而生。而那些煙波釣徒,那萬般得意的笑容,更讓我由不住想到“陰險”“毒辣”“狡猾”之類語詞——我們,不是也有過被“利欲之鉤”釣著,百計營謀而不得掙脫的時候嗎?本該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人和魚啊,何苦要這樣“同室操戈,相煎太急”呢?——如此這般地思來想去,只感到心中如噎,口不能指,脊背禁不住一陣陣發(fā)涼。手中的魚桿,也無比沉重。最后,自然釣意全無,拋竿而去。
當(dāng)然,也有些曾經(jīng)上當(dāng)而又死里逃生的魚兒,在誘餌面前,便會顯得格外的謹(jǐn)小慎微。先是察顏觀色,然后搖頭擺尾地,試探撩撥一番,再用嘴唇輕輕碰咬,進行火力偵察,小心翼翼,誠惶誠恐——但最終,還是擋不住那誘惑,將香餌一口吞下去了。白居易《放魚》詩中曾云,“香餌見來須閉嘴,大江歸去好藏身”。想來,居易先生是太天真了。要讓魚在香餌面前,閉目不視,緘口不食,談何容易。就像我們在“利欲”面前,往往情難自禁,渾然不顧一樣。俗語云,魚兒見食不見鉤。盲目的魚,自然看不到那“食”后面裹藏著的“鉤”。
魚的悲劇在于貪嘴。釣魚者便是針對這弱點,投其所好,誘其上鉤的。安下釣餌,垂下釣絲,不用恐嚇,不用威逼,魚自會前來“送菜”的。其實,人也大抵如此——魚,不正是一種欲望的誘餌,在人生之水中從容悠游么。而我們,往往也只是因著魚的存在,才被釣著,被誘惑著,來到人生的河岸,擠擠擁擁地喜怒哀樂的。雖然那河中,還不一定真就有魚。
從魚的悲劇,聯(lián)想到萬象紛紜的大千世界,感觸良多。人世間的誘餌,比起釣者的香料來,更是多姿多彩,撲朔迷離。金錢的,權(quán)力的,物質(zhì)的,名譽的,地位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當(dāng)一個人為“私欲”迷惑,失去理智,只剩下沒有靈魂的軀殼時,便與那盲目而貪嘴的魚兒,沒啥兩樣了。在誘餌面前易于上當(dāng)、上鉤,也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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