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之五：青春易老
我一再申明，不能喝酒，這倒并非矯情，而是天生不能，一口燒酒下肚就醉了。人際交往，以酒為媒，何況是在以豪飲著稱的煤炭行業(yè)，確實有些“不對付”。當年作為煤炭行業(yè)年青人的頭，沒了這種“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的豪氣，至少在氣勢上弱了許多。對于手下的這幫團干部還好說一點，但忝為公司中層干部，還得與各礦各單位的頭頭腦腦交往，他們可不會輕意放過。這個非我所不欲、確實為我所不能的個性化事實，終于以我的一場大醉，成為全公司上下的公眾認知。
事情是這樣的，那次川埠煤礦團委換屆改選，我作為公司團委書記到場。新的一屆礦團委班子選出后，晚上聚餐，礦黨委錢副書記作為分管領導陪我一起參加。席間，那幫小青年們自是興高采烈，喝了不少酒，我一再說不能喝，架不住他們輪番起哄，最終還是喝了大約淺淺一杯啤酒。
那次，公司最高領導浦書記是和我一起到礦上的，并和我說好晚上要一起出去拜訪一位作家。聚餐還沒結束，浦書記已經來催了，于是我打了招呼，中途離席。那位作家姓梅（我們曾經一起參加過修志），家居丁山，我們是去與他相商無錫煤炭行業(yè)報告文學集撰寫相關事宜的。到了梅宅，還沒談幾句，我就頭疼欲裂，再也支撐不住。好在領導體諒、梅君一家善待，又是泡濃茶，又是幫擦拭，仿佛照顧病人一般。當晚，我實在無力起身，浦書記就讓駕駛員先回礦上，他陪著我在梅君家住下，和我同床而眠，半夜多次起來照顧我。第二天，回到礦上，浦書記嚴厲下令：今后任何人不準給我灌酒！因禍得福，從此，我在公司乃至下屬單位打出了不能喝酒的招牌，之后幾十年不再有此煩憂。當然，廝混于官場，有些場合無酒不歡，或許也失卻了許多進步的機會。
1989年3 月，無錫煤業(yè)頹勢已顯，為了行業(yè)生存發(fā)展計，公司成立多種經營開發(fā)科，企圖在非煤項目上取得突破。史君在宣傳科待著覺得實在無趣，便要求去經營業(yè)務部門嘗試一下。領導經研究應允了，并讓我回宣傳科任副科長，團委工作暫時還兼著。此時，正好有一位中國礦大的畢業(yè)生調進公司，就做了我的助手。這樣，我就從工、團辦公室搬出，回到了宣傳科。
由于我在公司宣傳科和團委同時任職，社會活動的圈子也有了變化，或許也因了年齡和閱歷的增長，越來越覺得做團工作的一幫年青人與做宣傳工作的人相比，他們在各種場合激情澎湃的表現(xiàn)，顯得有點稚嫩、膚淺。有一次，團市委召開會議，時任團市委書記是丁大衛(wèi)（后來官至南通市市委書記），當時他下了指令，會議不得請假。但同一時段，我組織安排了全公司領導干部的理論培訓活動，還好不容易請了專家來講課，我自己不到場，實在說不過去。我便硬著頭皮到丁書記那兒去請假。當時團市委在前西溪2 號薛家舊宅辦公（市總工會、團市委、市婦聯(lián)當時都在那里）。到了那兒，我向丁書記講明了情況。丁書記很嚴肅，說：“我不管你那兒的情況，我只知道你是煤炭工業(yè)公司的團委書記，團市委舉行的活動，你沒有理由不參加?！弊詈螅涍^反復解說，甚至請我們公司黨委的分管領導許副書記出面，丁書記才算勉強特批同意。我從丁書記辦公室出來，心里覺得挺不是滋味的。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過了20來年，我調到市史志辦去工作后，在2009年，史志辦搬進了前西溪2 號那座百年老宅，而我當時的辦公室就是丁大衛(wèi)書記當年待過的那一間。
接下來，相繼發(fā)生了我人生中的幾件大事。
第一，我真的覺得已經無法在青年人的圈子里再假面虛偽地待下去了，就向公司黨委提出，我不再兼任團委書記，將這一攤子交給了助手小黨。
第二，公司的第二幢家舍造好了，六層樓，也是4個單元，門牌號塘南三支路25至28號，戶型有3 種：1臥單間、2臥橫套、3臥小組房，除了公司機關外，基層單位也分配進了若干戶人家。領導當時跟我說了，要橫套，樓層隨便挑；要小組房，不是“頂天”就是“立地”，我考慮再三，一是我母親年事已高，將和我們一起住；二是兒子日漸長大，也需要獨立的空間，三是在老宅中一直住在底層，陽光稀少，飽受陰濕之苦，最終就決定要了頂樓的房子，門牌號為塘南三支路25號601室，77平方米，有大小3 個臥房。這套房子，我們住了整整10年，由于沒有電梯，沒有管道煤氣，居家生活極其不便，到我兒子上了大學之后，就狠下決心換了住房。
第三，浦書記調走了，又一次從我身邊離去。上一次，他的離去，使我一夜長大；這一次，帶給我的影響同樣十分深刻。浦書記是調到南長區(qū)去當區(qū)委書記，從職級上來說是平調，但從實際內涵來說，畢竟那是一方之父母官，錢糧刑名，統(tǒng)領協(xié)調，管轄范圍有了顛覆性的擴大。浦書記到任后，重整山河，有了讓我過去的意思。然而，最終沒有成行，原因是多方面的，如果從現(xiàn)在的認知來說，最主要的是當時自己的“努力”不夠，沒有上下騰挪、左右施為的“積極作為”。然而，過了若干年，浦書記和我談論起這件往事時，反而說，區(qū)里矛盾問題更多，如我一向坦誠直率的性格，在明里暗里刀槍劍戟環(huán)伺的環(huán)境中，很難做到游刃有余、全身而退，即便大智慧大才干如浦書記，其官場生涯最終止步于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兼市文聯(lián)主席?！暗溬飧Ｋ?，福兮禍所伏?！惫湃说脑挻_實值得好好品味。
（圖片選自戰(zhàn)平兄發(fā)帖）
2019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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