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俠給書中人物起名字,應(yīng)該還是有一定考慮的。趙敏之名姓,趙字乃前朝國姓,在元朝,趙姓人口曾經(jīng)大幅度萎縮,而趙敏敢于將元朝蒙古姓氏改成犯忌諱的漢姓,其性格之剛烈和堅毅,可見一斑。敏字則表達(dá)了她的才華和能力。周芷若,一名看似非常柔弱,而且是典型的那種好女孩的名字,若芷若蘭,窈窕溫婉,看似是眾人皆求的好女在閨,然而這種傳統(tǒng)的審美觀念之下塑造的人性究竟如何,我們看書中的周芷若就再清楚不過了。真正的健康的人性當(dāng)如趙敏,燦爛活潑而具有創(chuàng)造生活的勇氣,不憚勞苦,不辭冤屈,勇于向著自己的人生目標(biāo)進(jìn)發(fā)。
在趙敏的心中,張無忌的重要性和大元天下的重要性是此消彼長的。在這段日子里,趙敏心中張無忌的重要性是逐漸增長的,而在她和張無忌共赴海外,尋覓屠龍刀的日子里,張無忌的重要性終于壓倒了自己的身份和原來的振興大元天下的目標(biāo)的重要性。她逐漸的不能再與張無忌分開,成為徹底的愛情的奴隸了。若是說,開始趙敏的尋找屠龍刀還有一點(diǎn)從中取便的想法的話,那么,其實在這種從中取便后面,更重要的是趙敏自己給自己的一個看似和自己原來的目標(biāo)不相悖的理由,和張無忌遠(yuǎn)赴海外的理由,暫時離開刀光劍影逐鹿中原的世事的理由,這使我們不由得想起張翠山和殷素素的往事。
折服趙敏的到底是什么?是張無忌的仁?是張無忌的義?還是張無忌的英俊相貌?張無忌的武功蓋世?或許一個男子能夠吸引一個女子本來就不需要多少理由。女孩子的信念就是如此,有了守候之物,就不再離去,正如張無忌之于趙敏,而趙敏于張無忌呢?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張無忌也不是沒有讓她失望過,然而她總是相信,只要自己不放棄,他終究還是愛自己的。這是趙敏的信念。這個脆弱的信念支持了這個看似強(qiáng)大實際脆弱的女子很久,而事實的發(fā)展也幸好并沒有讓她失望。
放棄是幸福的,在苦痛中的堅持何嘗不是幸福的?幸福有多種,幸福是一枝藤,附著在人類的目標(biāo)的參天大樹上,向著未來的陽光舒展開它的枝葉。
而在萬安寺事件之后,趙敏終于走出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若是她不決定和張無忌共赴海外,則不會有周芷若之事。而一旦發(fā)生了周芷若之事,以下的事態(tài)發(fā)展便是一種必然。因為趙敏不可能向別人的栽贓屈服,她的自尊和聰明不會允許她這樣做。在她竭力洗清自己的罪名的時候,張無忌雖然未必一定會選擇她,卻也不會再惑于周芷若的故作柔弱,而一切的起因,則全是源于這一個共赴海外的決定。#此前在首頁部分顯示#
張無忌心想擒賊先擒王,只須擒住了那頭戴金冠的韃子王公,便能要脅他下令救火放人,當(dāng)下身形一側(cè),從眾番僧間竄了過去,猶似游魚破水,直欺到王保保身前。驀地里左首一劍刺到,寒氣逼人,劍尖直指胸口。張無忌急退一步,只聽得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張公子,這是家兄,你莫傷他?!钡娝种虚L劍顫動,婀娜而立,刃寒勝水,劍是倚天劍,貌美如花,人是趙敏。她急跟張無忌而來,只不過遲了片刻。張無忌道:“你快下令救火放人,否則我可要對不起兩位了。”趙敏叫道:“十八金剛,此人武功了得,結(jié)金剛陣擋住了。”那十八番僧適才吃過張無忌苦頭,不須郡主言語點(diǎn)明,早知他的厲害,只聽得當(dāng)?shù)囊宦暣箜?,“四鈸金剛”手中的八面大銅鈸齊聲敲擊,十八名番僧來回游走,擋在王保保和趙敏的身前,將張無忌隔開了。
[看趙敏小女子倒是非常的沉穩(wěn)和胸有成竹的樣子。此刻她倒似乎將自己本來的那些目標(biāo)放在了一邊,幾乎專心于張無忌了。這個頭一開就沒完沒了,倒是想起來笑傲江湖的最后,任盈盈的那句話:“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終身和一只大馬猴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壁w敏豈不是和張無忌的命運(yùn)也鎖在了一起?金庸書中的女子,聰明靈秀者往往鐘情于遲鈍木訥者,有如黃蓉之于郭靖。在郭靖,心胸闊朗,便是兩人的福分;而在趙敏,張無忌無此胸襟和氣魄,便是自己的悲哀。悲夫!]
[接著在一系列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變故后,滅絕師太死去,周芷若接任掌門,眾人自塔上脫險,而趙敏苦心營造的局勢也瞬間灰飛煙滅。此時趙敏又作何反應(yīng)?]
其時宋青書、宋遠(yuǎn)橋、張松溪、莫聲谷等都已躍下高塔,雙方強(qiáng)弱之勢更形逆轉(zhuǎn),待得空聞方丈、空智大師,以及少林派達(dá)摩堂、羅漢堂眾高僧一一躍下時,趙敏手下的武士已無可抗御。趙敏心想此時若再不走,反而自己要成為他的俘虜,當(dāng)即下令:“各人退出萬安寺。”轉(zhuǎn)頭向張無忌道:“明日黃昏,我再請你飲酒,務(wù)請駕臨?!睆垷o忌一怔之間,尚未答應(yīng),趙敏一笑嫣然,已退入了萬安寺后殿。
[此時趙敏卻還是非常鎮(zhèn)定,鎮(zhèn)定到讓我們詫異的程度。按說自己從開始就一直布置的計劃,被全盤打亂,她該憤怒、氣惱、敵視給她帶來厄運(yùn)的張無忌才是。然而,她鎮(zhèn)定非常,下了全盤退卻的命令后,這位郡主小姐卻念念不忘明日飲酒的事情。還“務(wù)請駕臨”后一笑嫣然,直叫張無忌嘀咕她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其實這里的邏輯非常簡單,趙敏已經(jīng)決意以張無忌為重了。不過她此刻的心思恐怕是走一步看一步,見機(jī)行事。]
[張無忌帶著小昭前來赴宴,開始了四女全面正面沖突的局勢。]
張無忌帶著小昭推門入內(nèi),只見趙敏已坐在昨晚飲酒的座頭上,笑吟吟的站了起來,說道:“張公子真乃信人。”張無忌見她神色如常,絲毫不以咋晚之事為忤,暗想:“這位姑娘城府真深,按理說我派人殺了她父親的愛姬,將她費(fèi)盡心血捉來的六派高手一齊放了,她必定惱怒異常,不料她一如平時。且看她待會如何發(fā)作?!币娮郎弦褦[設(shè)了兩副杯筷,他欠一欠身,便即就坐,小昭遠(yuǎn)遠(yuǎn)站著伺候。
[此時小昭仍是以小丫頭的身份出現(xiàn),自是下風(fēng)。趙敏此刻還是風(fēng)光無限,張無忌以己度人,卻只當(dāng)她藏奸,不想到她對自己的極好處。此刻的趙敏是否知道?想來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張無忌心中還未能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她卻還能泰然處之。]
張無忌抱拳說道:“趙姑娘,昨晚之事,在下諸多得罪,還祈見諒?!壁w敏笑道:“爹爹那韓姬妖妖嬈嬈的,我見了就討厭,多謝你叫人殺了她。我媽媽盡夸贊你能干呢?!睆垷o忌一怔,如此結(jié)果,實是大出意料之外。趙敏又道:“那些人你救了去也好,反正他們不肯歸降,我留著也是無用。你救了他們,大家一定感激你得緊。當(dāng)今中原武林,聲望之隆,自是無人再及得上你了。張公子,我敬你一杯!”說著笑盈盈的舉起酒杯。便在此時,門口走進(jìn)一個人來,卻是范遙。他先向張無忌行了一禮,再恭恭敬敬的向趙敏拜了下去,說道:“郡主,苦頭陀向你告辭?!壁w敏并不還禮,冷冷的道:“苦大師,你瞞得我好苦。你郡主這個筋斗栽得可不小啊?!狈哆b站起身來,昂然說道:“苦頭陀姓范名遙,乃明教光明右使。朝廷與明教為敵,本人混入汝陽王府,自是有所為而來。多承郡主禮敬有加,今日特來作別。”
[趙敏的心機(jī)之廣之深,又讓張無忌感覺到壓力了吧?而討厭自己父親姬妾的話,說出口來,自是一個孩子模樣,一番可愛盡在其中。而冷冷的和苦頭陀的對話,則更是一個任性的孩子的語氣,苦頭陀范遙對趙敏一個小女子的尚存的敬意,卻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
趙敏仍是冷冷的道:“你要去便去,又何必如此多禮?”范遙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自今而后,在下即與郡主為敵,若不明白相告,有負(fù)郡主平日相待之意?!?
[可見趙敏平日的禮賢下士,以人為國士的用人之道。]
趙敏向張無忌看了一眼,問道:“你到底有甚么本事,能使手下個個對你這般死心塌地?”張無忌道:“我們是為國為民、為仁俠、為義氣,范右使和我素不相識,可是一見如故,肝膽相照,只是不枉了兄弟間這個‘義’字?!狈哆b哈哈一笑,說道:“教主這幾句言語,正說出了屬下的心事。教主,你多多保重。這位郡主娘娘年紀(jì)雖輕,卻是心狠手辣,大非尋常。你良心太好,可千萬別要上當(dāng)?!睆垷o忌道:“是,我自是不敢大意。”趙敏笑道:“多謝苦大師稱贊?!?
[趙敏對張無忌的質(zhì)疑,不是偶發(fā)的,她在駕馭群雄中也感覺吃力吧?任盈盈借助三尸腦神丹才將江湖上一群三教九流制服,而趙敏全憑父親威望和朝廷的封賞來收服眾人嗎?恐怕未必。其時趙敏已經(jīng)回歸常態(tài),笑謝范遙的夸獎,可是心里面也暗自神傷吧?任誰都警告張無忌不要上了自己的當(dāng),可是自己的真實的心意,又是如何呢?]
范遙向她(小昭)呆望了半晌,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錯人了?!遍L嘆一聲,神色黯然,推門走了出去??谥朽牡溃骸罢嫦?,真像?!壁w敏與張無忌對望一眼,都不知他說小昭像誰。
[范遙看到小昭,有所疑問本不足為奇,為后文鋪墊,大家都可以猜出來,但是這里有一個細(xì)節(jié)是張趙對望,卻煞可捉摸,倒看是兩人對望,頗有同心之意了。讀者非細(xì)心體驗,不能看出。這個和前文張無忌跟趙敏盡述自己對復(fù)仇的看法,大講寬恕,實出自一種心態(tài)和情意。]
張無忌道:“好,咱們便去瞧瞧。趙姑娘,我先求你一件事,要借你的倚天劍一用?!壁w敏笑道:“你未借屠龍刀,先向我借倚天劍,算盤倒是精明?!苯庀卵g系著的寶劍,遞了過去。張無忌拿在手里。拔劍出鞘,道:“小昭,你過來?!毙≌炎叩剿砬?,張無忌揮動長劍,嗤嗤嗤幾下輕響,小昭手腳上銬鏈一齊削斷,嗆啷啷跌在地下。小昭下拜道:“多謝公子,多謝郡主?!壁w敏微笑道:“好美麗的小姑娘。你教主定是歡喜你得緊了。”小昭臉上一紅,眼中閃耀著喜悅的光芒。
[趙敏焉能看不出小昭對張無忌的感情?她是一個寬容的人,才會借倚天劍給張無忌,而不是像一些女子那樣,睚呲必報的拒絕張無忌的請求。借是借了,調(diào)笑還是有的,不過那都是小意思了。能夠夸別的女子美貌的這份胸襟,別看趙敏說出來似乎稀松平常,恐怕周芷若都難以說出口,只是在心中憎恨別人比她美麗而有能力而已。這就是差別。趙敏的暢快和爽朗,使別人難以拒絕。]
[接下來二人再逢周芷若遇險,趙敏的處理,更加說明了她的大度和自信。]
丁敏君冷笑道:“哼,哼!你甚么都往‘掌門人’這三個字上一推,須騙我不到。我來問你:本派和魔教仇深似海,本派同門不少喪于魔教之手,魔教教眾死于師父倚天劍下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師父所以逝世,便因不肯受那魔教教主一托之故。然則師父尸骨未寒,何以你便悄悄的來尋魔教那個姓張的小淫賊、那個當(dāng)教主的大魔頭?”
張無忌聽到最后這幾句話時身子不禁一震,便在此時,只覺一根柔膩的手指伸到自己左頰之上,輕輕刮了兩下,正是身旁的趙敏以手指替他刮羞。張無忌滿臉通紅,心想:“難道周姑娘真的是來找我么?”
[張無忌是只相信周芷若對他的心情,不相信趙敏對他的心情。而趙敏自己卻是相信他對自己的心情的,這豈不是奇怪?其實這里面也是一種情勢所迫,趙敏即使不相信又能如何?當(dāng)她愛上張無忌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身不由己,她渴望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這就必須有個理由,尤其是二人尚是仇敵一般,命運(yùn)沒有焦點(diǎn)的時候,她只能選擇等待,同時和自己愛的人盡量多的在一起。在和他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感到快樂吧?然而他的每次出軌也讓她感到痛苦吧?可是她始終是微笑著的,始終是用淘氣,用歡樂和鎮(zhèn)定來隱藏了自己的那份不平。]
[張無忌當(dāng)趙敏其實是空氣,最平常和最不能須臾離開的東西。而周芷若之于他始終都是一種奢侈品,購買昂貴,使用時還要千方百計保養(yǎng)。周芷若自負(fù)絕色的一個性情嬌柔的女子,雖然是看似極苦,卻是表面現(xiàn)象,有時甚至是自取其辱,而趙敏不是不苦,只是被自己的那種樂觀和身份所蒙蔽住了,才不為人所解。]
只聽周芷若囁囁嚅嚅的道:“你……你又來胡說八道了……”丁敏君大聲道:“你還想抵賴?你叫大伙兒先回峨嵋,咱們問你回大都有甚么事,你偏又吞吞吐吐的不肯說。眾同門情知不對,這才躡在你的后面。你向你父親苦頭陀探問小淫賊的所在,當(dāng)我們不知道么?你去客店找那小淫賊,當(dāng)我們不知道么?”她左一句“小淫賊”,右一句“小淫賊”,張無忌脾氣再好,卻也不禁著惱,突覺頭頸中有人呵了一口氣,自是趙敏又在取笑了。丁敏君又道:“你愛找誰說話,愛跟誰相好,旁人原是管不著。但這姓張的小淫賊是本派的生死對頭,昨晚眾人逃出大都,一路之上,何以你盡是含情脈脈的瞧他?他走到哪里,你的目光便跟到哪里,這可不是我信口雌黃,這里眾同門都曾親眼目睹。那日在光明頂上,先師叫你刺他一劍,他居然不閃不避,對你眉花眼笑,而你也對他擠眉弄眼,不痛不癢的輕輕刺了他一下。以倚天劍之利,怎能刺他不死?這中間若無私弊,有誰能信?”周芷若哭了出來,說道:“誰擠眉弄眼了?你盡說些難聽的言語來誣賴人?!倍∶艟湫σ宦暎溃骸拔疫@話難聽,你自己所作所為,便不怕人說難看了?你的話便好聽了?哼,剛才你怎么問那客房中的掌柜來著?‘勞你的駕,這里可有一位姓張的客官嗎?嗯,二十來歲年紀(jì),身材高高的,或者,他不說姓張,另外說個姓氏?!彼庵ぷ?,學(xué)起周芷若慢吞吞的聲調(diào),裝腔作勢,說得加意的妖媚嬌柔,令人聽得毛骨悚然。
[趙敏的呵氣,周芷若的詢問,都是傳遞出愛的訊息,然而這兩個舉動在讀者和張無忌的心中傳遞的信息的內(nèi)涵卻不一樣。大家可能都以為周芷若對張無忌的愛是如此的真摯和無法抗拒,所以她不惜犧牲自己的清名令譽(yù)要回大都找張無忌。但是其實這里面未必沒有受師父臨終所托的意思。而行事不周始終都是她的毛病,總是締造出新的麻煩,讓問題如影隨形一般,做不到趙敏那樣行云流水了無痕跡。而趙敏呢?一個呵氣,縱是淘氣,卻也是另一種關(guān)懷,與自己本來目標(biāo)相悖的關(guān)懷和情意,豈不是更顯其真摯?]
丁敏君厲聲道:“這掌門鐵指環(huán),你不交也得交!本派門規(guī)嚴(yán)戒欺師滅祖,嚴(yán)戒淫邪無恥,你犯了這兩條最最首要的大戒,還能掌理峨嵋門戶么?”
趙敏將嘴唇湊到張無忌耳邊,低聲道:“你的周姑娘要糟啦!你叫我一聲好姊姊,我便出頭去給她解圍?!睆垷o忌心中一動,知道這位姑娘足智多謀,必有妙策使周芷若脫困,但她年紀(jì)比自己小得多,這一聲“好姊姊”叫起來未免太也肉麻,實在叫不出口,正自猶豫,趙敏又道:“你不叫也由得你,我可要走啦。”張無忌無奈,只得在她耳邊低聲叫道:“好姊姊!”趙敏噗哧一笑,正要長身而起,亭中諸人已然驚覺。丁敏君喝道:“是誰?鬼鬼崇崇的在這里偷聽!”
[趙敏的肯出頭,實在是連我也出乎意料,但是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她對周芷若確有所忌憚,自上文詢問張無忌的過程就可以得知。她始終沒有恨過周芷若,她想要的不過是張無忌的一份愛,至于周芷若怎么樣,她不在乎,她不會因為張無忌對周芷若尚存情意來恨周芷若,但她會對張無忌產(chǎn)生一種幽怨。這里面有著奇妙的細(xì)微的差別。周芷若是做不到的,張無忌忘不了趙敏,她就恨趙敏,另外用盡心思拴住張無忌或連其一起恨。趙敏的本質(zhì)是善的,再加上她的坦率的少女心地,所以她若是不出頭的話,自己的內(nèi)心也是負(fù)疚的,不過是借機(jī)跟張無忌開玩笑,順便還可以觀察一下張無忌對周芷若的感覺。她的可愛,實在是語言難以盡述。]
周芷若道:“金花婆婆,先師雖然圓寂,峨嵋派并非就此毀了。我落在你的手中,你要?dú)⒈銡?,若想脅迫我做甚不應(yīng)為之事,那叫休想。本派陷于朝廷奸計,被囚高塔,卻有哪一個肯降服了?周芷若雖是年輕弱女,既受重任,自知艱巨,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睆垷o忌見她胸背要穴俱被金花婆婆按住,生死已在呼吸之間,兀自如此倔強(qiáng),只怕金花婆婆一怒,立時便傷了她的性命,情急之下,便欲縱出相救。趙敏已猜到他心意,抓住他右臂輕輕一搖,意思說且不用忙。
只聽金花婆婆哈哈一笑,說道:“滅絕師太也不算怎么走眼啊。你這小掌門武功雖弱,性格兒倒強(qiáng)。嗯,不錯,不錯,武功差的可以練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實周芷若此刻早已害怕得六神無主,只是想著師父臨死時的重托,唯有硬著頭皮,挺立不屈。
[周芷若的膽大是假的膽大,趙敏的膽大卻是真的膽大。這其實也就是上文說過的二人的心態(tài)差別,周芷若弱者心態(tài),趙敏強(qiáng)者心態(tài)。趙敏并且秉其豪情,是“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的烈性,而周芷若的這份看似義正詞嚴(yán)的辯駁,卻系未經(jīng)大事臨時逼出來的言論,有當(dāng)日塔中對趙敏的那番答復(fù)的影子,實質(zhì)上沒有什么長進(jìn),還是在自己師父的陰魂不散下發(fā)出的硬話。]
周芷若想起師父的囑咐,柔腸寸斷,尋思:“師父叫我欺騙張公子,此事我原本干不了,與其活著受那無窮折磨,還不如就此一死,一了百了,甚么都不管的干凈?!碑?dāng)下顫抖著接過毒藥。靜玄喝道:“周師妹,不能吃!”
張無忌見情勢危急,又待躍出阻止,趙敏在他耳邊低聲道:“傻子!假的,不是毒藥?!睆垷o忌一怔之間,周芷若已將丸藥送入了口中咽下。
[金花婆婆不會殺周芷若,趙敏估計到了,殺了也拿不到倚天劍,殺之何益,不如留著,說不定還對下步的事情有所幫助。張無忌此刻出手只會使事情更糟,讓周芷若無法做人。然而張無忌不出手又不忍看周芷若受挫磨。若是張無忌出去救下周芷若呢?其一,峨嵋派中,周芷若將威風(fēng)掃地;其二,兩人聯(lián)手也未必可以從金花婆婆那里救下周芷若,倒是萬一兩敗俱傷,而讓丁敏君之流從中取便倒是不好。現(xiàn)在,二人旁觀虎斗,明知周芷若無事,倒是更加安全。這手對趙敏也是最好的,萬一周芷若被救下來了,兩女同行,張無忌恐怕要提前感受四女同舟那時的尷尬和內(nèi)疚了,而趙敏也會在內(nèi)心感到非常痛苦。]
[接著,趙敏出手和金花婆婆過招,幾招過去,趙敏竟讓金花婆婆、蛛兒攜周芷若而去。這里面的玄機(jī)也是很深。金花婆婆不知道趙敏的底細(xì),趙敏手頭又有倚天劍,所以暫時不能取勝,然而纏斗時間久了就非常危險。另外若是兩人聯(lián)手,逼的緊了,金花婆婆恐怕會拿周芷若作為人質(zhì),也是不好。再被追上來的峨嵋諸人看到,更是不好。加之趙敏已經(jīng)覺察到了金花婆婆的去向,是以干脆將計就計。]
金花婆婆臉色大變,倒縱而出,喝道:“小妮子到底是誰?”趙敏笑道:“你怎地不拔屠龍刀出來?”金花婆婆怒道:“我若有屠龍刀在手,你豈能擋得了我十招八招?你敢隨我去一試么?”趙敏笑道:“你能拿到屠龍刀,倒也好了。我只在大都等你,容你去取了刀來再戰(zhàn)。”金花婆婆道:“你轉(zhuǎn)過頭來,讓我瞧個分明?!壁w敏斜過身子,伸出舌頭,左眼閉,右眼開,臉上肌肉扭曲,向她扮個極怪的鬼臉。
金花婆婆大怒,在地下吐了一口唾液,拋下斷劍,攜了蛛兒和周芷若快步而去。張無忌道:“咱們再追。”趙敏道:“那也不用忙,你跟我來。我包管你的周姑娘安然無恙便是。”張無忌道:“你說甚么屠龍刀?”趙敏道:“我聽這老婆子在廢園中說道,她走遍了天涯海角,終于向一位故人借得到了柄寶刀,要和滅絕師太的倚天劍一斗。‘倚天不出,誰與爭鋒?’要和倚天劍爭鋒,舍屠龍刀莫屬。難道她竟向你義父謝老前輩借到了屠龍刀?我適才仗劍和她相斗,便是要逼她出刀??墒撬诌呌譄o寶刀,只叫我隨她去一試。似乎她已知屠龍刀的所在,卻是無法到手。”張無忌沉吟道:“這倒奇了?!壁w敏道:“我料她必去海濱,揚(yáng)帆出海,前去找刀。咱們須得趕在頭里,別讓雙眼已盲、心地仁厚的謝老前輩受這惡毒老婆子欺弄?!?
張無忌聽了她最后這句話,胸口熱血上涌,忙道:“是,是!”
[這些話說的倒是非常的巧妙。不僅說清楚了目前的形勢,估透了金花婆婆的去向,還利用謝遜來激了把張無忌。張無忌怎么可能不聽她的話?趙敏啊趙敏,普天之下那里還能找出第二個像你這等聰明的女子?]
[未完待續(xù)]
在接下來這部分里,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張無忌的濫情,周芷若的心機(jī),小昭的柔順,還有趙敏的癡情之下的全面變化。她正在從一個率領(lǐng)群豪的王府千金,逐步變成一個賢內(nèi)助的形象,在張無忌的光環(huán)下萎靡,這也讓我想到紅樓中的林黛玉,在寶黛感情有所確定之后的人格的弱化。趙敏亦從此理,外界的壓力去除之下,人格的柔化是不可避免的,在張無忌的保護(hù)和羽翼之下,旁人看到的是她用痛苦和決絕換來的終于苦盡甘來,而我看到的是,她的全面奉獻(xiàn)之后的部分的失去自我。當(dāng)然,下面的趙敏光彩照人之處還是不少的,但是她畢竟在轉(zhuǎn)變,若是她不從此轉(zhuǎn)變的話,張無忌也不可能愛上她,若是周芷若不自尋陰毒一途,不成為新的強(qiáng)者且背叛了張無忌,趙敏也未必就能得到張無忌的愛,這亦是她的悲哀。
歸根結(jié)底,如果用某些人的眼光來看,她的愛,不值,而人生的愛,本來沒有值和不值之分,愛就是愛了,愛就是她的全面的奉獻(xiàn),換來的是與家人的永隔和一份軟耳朵張無忌的“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而在下面由于劇情需要,周芷若的戲分開始變的越來越多。從此處我們可以看出周芷若的心境,在師父的遺囑下有似一片荒蕪,無真正的付出和真正的愛,索取高過奉獻(xiàn),對世事僅以利己與否處之,缺乏大氣,僅以眼下的利益為重,因此最終墮入陰毒一途。
小昭呢?金庸大俠說自己是最喜歡小昭的,我卻不能同此,小昭的心是小的,愿望也是小的,一個小小的弱女,僅僅渴望的是和母親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然而竟不能如愿,小昭要遠(yuǎn)赴西域。然而在這個過程中看似奉獻(xiàn)和犧牲的行為,后面隱含的是對人生掌控權(quán)的放棄。#此前在首頁部分顯示#
小昭可以做的,比她實際做了的,要多得多。惜她僅僅是小昭,僅僅是一個渴望幸福安樂的小丫頭。而她所追求的幸福安樂,在她的人生中是得不到的。小昭其實是倚天屠龍記中最像安徒生筆下的小人魚的一個形象,她是在被動的被環(huán)境和愛情選擇。她唯一的一次主動挺身而出是在綠柳莊外,那次她似乎是發(fā)揮出了自己應(yīng)該有的作用。
然而她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小丫頭,她對趙敏、蛛兒和周芷若的態(tài)度是有差別的。對趙敏她最有戒心,對周芷若次之,對蛛兒,因為相識很久了,較為了解,她最沒有戒備最為相信。
而在眾人的戒備心理之下,趙敏可是大吃苦頭。這在四女同舟一回中也有所體現(xiàn)。
接著趙敏便帶三人利用自己權(quán)勢來張羅詭計了。
當(dāng)下趙敏帶著兩人,來到王府之前,向府門前的衛(wèi)士囑咐了好一陣。那衛(wèi)士連聲答應(yīng),回身入內(nèi),不久便牽了九匹駿馬、提了一大包金銀出來。趙敏和張無忌、小昭三人騎了三匹馬,讓另外六匹跟在后面輪流替換,疾馳向東。次日清晨,九匹馬都已疲累不堪。趙敏向地方官出示汝陽王調(diào)動天下兵馬的金牌,再換了九匹坐騎,當(dāng)日深夜,已馳抵海邊。趙敏騎馬直入縣城,命縣官急速備好一艘最堅固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糧食、清水、兵刃、寒衣,一應(yīng)備齊,除此之外,所有海船立即驅(qū)逐向南,海邊五十里之內(nèi)不許另有一艘海船停泊。汝陽王金牌到處,小小縣官如何敢不奉命唯謹(jǐn)?趙敏和張無忌、小昭三人自在縣衙門中飲酒等候。不到一日,縣官報稱一切均已辦妥。
三人到海邊看船時,趙敏不由得連連頓足,大叫:“糟了!”原來海邊所停泊的這艘海船船身甚大,船高二層,船頭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裝有鐵炮,卻是蒙古海軍的炮船。當(dāng)年蒙古大軍遠(yuǎn)征日本,大集舟師,不料一場颶風(fēng),將蒙古海軍打得七零八落,東征之舉歸于泡影,但舟艦的規(guī)模卻也從那時起遺了下來。趙敏百密一疏,沒想到那個縣官竟會加倍巴結(jié),去向水師借了一艘炮船來。這時船中糧食清水俱已齊備,而海邊其余船只均已遵奉汝陽王金牌傳令,早向南駛出數(shù)十里之外。趙敏苦笑之下,只得囑咐眾水手在炮口上多掛漁網(wǎng),在船上裝上十幾擔(dān)鮮魚,裝作是炮船舊了無用,早改作了漁船。趙敏和張無忌、小昭三人換上水手裝束,用油彩抹得臉上黃黃的,再粘上兩撇鼠須,更無半點(diǎn)破綻。
[趙敏的聰明,百密一疏,不過也是這種大號的船只,才有了后來的乘船與波斯人抗衡的段子。趙敏這樣鼎力相助張無忌,雖然是為屠龍寶刀,卻也是為了和張無忌能有更多的接觸,為了觀察金花婆婆、蛛兒和周芷若的行蹤吧。]
張無忌和趙敏商量過幾次:“我義父是在極北的冰火島上,咱們?nèi)フ宜毜帽毙胁攀?,怎么反向南去?”趙敏每次總是答道:“這金花婆婆必定另有古怪。何況這時節(jié)南風(fēng)不起,便要北駛,也沒法子?!?
[趙敏的大將風(fēng)度,寵辱不驚,這種小小的不正常,只當(dāng)尋常,索性慢慢觀察將計就計。]
[兩人在船中商量對策,更加深對彼此的了解。]
趙敏噗哧一笑,說道:“你就大得我?guī)讱q,江湖上的事兒,倒挺內(nèi)行似的?!睆垷o忌笑道:“明教的邪魔外道,原比郡主娘娘多知道些江湖上的閑事?!彼吮臼撬罃?,各統(tǒng)豪杰,狠狠的打過幾場硬仗,但在海船艙底同處數(shù)日之后,言笑不禁,又共與金花婆婆為敵,相互間的隔閡已一天少于一天。舵工稟報之后,只怕金花婆婆知覺,當(dāng)即回到后梢掌舵之處。趙敏笑道:“大教主,那就煩你將靈蛇島金花銀葉威震江湖的事跡,說些給我這孤陋寡聞的小丫頭聽聽。”張無忌笑道:“說來慚愧,銀葉先生是何等樣人,我是一無所知,那位金花婆婆,我卻跟她作過一番對?!?
[這些調(diào)笑,其實也是一種必然。這二人自從認(rèn)識以來實際上總是有些曖昧的心靈相通,張無忌自孤島上長大,對男女之事有時確實不甚敏感,然而趙敏焉能心中無念無感?而當(dāng)她念及此再想到甲板上面的周芷若,再想到兩人之間的敵對狀態(tài)和自己的責(zé)任,夾縫中生存的感受啊,這種苦痛張無忌卻是一竅不知。]
他(張無忌)想胡青牛脾性雖然怪僻,但對自己實在不錯,想到他夫婦尸體高懸樹梢的情景,不由得眼眶紅了。他將蛛兒要擒自己到靈蛇島去作伴、自己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的事略去了不說。為何省略此節(jié),自己也不知是何緣故,或許覺得頗為不雅罷。趙敏一聲不響的聽完,臉色鄭重,說道:“初時我只道這老婆婆不過是一位武功極強(qiáng)的高手,原來其中尚有這許多恩怨過節(jié),聽你說來,這老婆婆委實極不好斗,咱們可千萬大意不得。”張無忌笑道:“郡主娘娘文武雙全,手下又統(tǒng)率著這許多奇材異能之士,對付區(qū)區(qū)一個金花婆婆,那也是游刃有余了。”
[張無忌的善良在此節(jié)表現(xiàn)的非常明顯,然而為何略去蛛兒那節(jié),恐怕不是單純的頗為不雅吧。他雖然對感情不甚通,但是在潛意識中,其實他也明白趙敏對他的感覺,以及蛛兒這件事情不能讓趙敏知道的。傻人也有傻人的聰明,傻人也自有傻人的福分。此處埋下伏筆,趙敏將來一旦知道了蛛兒的事情,倒是比知道了周芷若還要心痛。周芷若的事情張無忌并不忌諱提及,而蛛兒的事情,張無忌卻其先并沒有告知她,反而甚至比給周芷若的許諾還要多。趙敏不會妒忌蛛兒,趙敏只是心痛,無奈的心痛。咬張無忌的手證明了這一點(diǎn):從今往后,沒有和你分享過的東西,讓我們共同嘗試和分享。]
這幾日之中,張無忌最擔(dān)心的,是周芷若服了金花婆婆那顆丸藥后毒性是否發(fā)作。趙敏知他心意,見他眉頭一皺,便派人到上艙去假作送茶送水,察看動靜,每次回報,均說周姑娘言行如常,一無中毒癥狀。這么幾次之后,張無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靜坐船艙一角,想到了當(dāng)日西域雪地中的情境,蛛兒如何陪伴自己,如何為何太沖、武烈、丁敏君等圍逼之際尚來與自己見上一面,想到自己曾當(dāng)著何太沖等眾人之面,大聲說道:“姑娘,我誠心愿意娶你為妻,盼你別說我不配。”又全心全意的對她說道:“從今而后,我會盡力愛護(hù)你,照顧你,不論有多少人來跟你為難,不論有多么厲害的人來欺侮你,我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護(hù)你周全。我要使你心中快樂,忘去了從前的苦處。”他想到這幾句話,不禁紅暈上臉。趙敏忽道:“呸!你又在想你的周姑娘了!”張無忌道:“沒有!”趙敏道:“哼,想就想,不想就不想,難道我管得著么?男子漢大丈夫,撒甚么謊?”張無忌道:“我干么撒謊?我跟你說,我想的不是周姑娘?!壁w敏道:“你若是想苦頭陀、韋一笑,臉上不會是這般神情。那幾個又丑又怪的家伙,你想到他們之時,會這樣又溫柔、又害臊么?”
張無忌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你這人也真厲害得過了分,別人心里想的人是俊是丑,你也知道。老實跟你說,我這時候想的人哪,偏偏一點(diǎn)也不好看。”
[張無忌豈是不知道趙敏的心的?然而不敢相信她,同時也不明白自己的心。趙敏其實一心都在張無忌身上,所以非常明晰的感受到了張無忌的綺思。張無忌此刻開始逐步的認(rèn)識到自己的感情泛濫的問題,在四女同舟,這種自責(zé)和自問到達(dá)高潮。喜歡的究竟是誰?他不明白,然而對于隨波逐流的他,現(xiàn)實是逼著他明白這個問題的。最終他認(rèn)定是趙敏,然而,按照金大俠的話,雖然說了是趙敏,但是究竟是誰,也許他自己都不明白。]
趙敏見他說得誠懇,微微一笑,就不再理會。她雖聰明,卻也萬萬料想不到他所思念之人,竟是船艙上層中那個丑女蛛兒。張無忌想到蛛兒為了練那“千蛛萬毒手”的陰毒功夫,以致面容浮腫,凹凸不平,那晚廢園重見,唯覺更甚于昔時,言念及此,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心想她這門邪毒功夫越練越深,只怕身子心靈,兩蒙其害。待得想到那日殷梨亭說起自己墮崖身亡、蛛兒伏地大哭的一番真情,心下更是感激。他自到光明頂上之后,日日夜夜,不是忙于練功,便是為明教奔波,幾時能得安靜下來想想自己的心事?偶爾雖也記掛著蛛兒,也曾向韋一笑查問,也曾請楊逍派人在光明頂四周尋覓,但一直不知下落,此刻心下深深自責(zé):“蛛兒對我這么好,可是我對她卻如此寡情薄義?何以這些時日之中,我竟全沒將她放在心上?”他自做了明教教主之后,自己的私事是一概都拋之腦后了。
趙敏忽道:“你又在懊悔甚么了?”
[趙敏是懂得張無忌的,而張無忌卻不見得懂得趙敏。后來對于這一點(diǎn)張無忌有所彌補(bǔ),然而在書結(jié)束的時候,依我來看,張無忌也沒有能夠弄清楚趙敏的心。其實趙敏的心很容易懂,可是張無忌簡單時過于簡單,疑慮時又過于對自己的直覺不自信,所以,不僅開始與趙敏為敵的時候弄不懂趙敏,后來也未必能夠讀懂趙敏的苦楚。]
只聽謝遜道:“有甚么見怪不怪的?你這次回去中原,可探聽到了我那無忌孩兒甚么訊息?”張無忌心頭一震,只覺一只柔軟的手掌伸了過來緊緊的握住他手,知道趙敏不欲自己于此刻上前相認(rèn),適才沒聽她話,貿(mào)然發(fā)石相援,已然冒昧,只是關(guān)切太過,不能讓謝遜受人欺凌,此刻忍得一時,卻無關(guān)礙。
[趙敏能夠調(diào)控局勢,每時每刻她都看到了下步的事情發(fā)展。她明白張無忌的心,所以總是在身邊默默支持著他,回來看周芷若,總是增加麻煩,還總是攪局,讓張無忌十分難熬,然而就是這樣的麻煩分子,卻也是一種善于贏得愛情的女孩子。不信,可以看當(dāng)前的女孩,真正完美的女孩子倒未必能夠贏得心儀的男孩的感情,倒是那種柔弱的、甚至拈風(fēng)吃醋長舌嬌縱的女孩子身邊總是伴著優(yōu)秀男孩,且總是能夠籠絡(luò)一大批男孩子的心。]
蛛兒道:“我說,當(dāng)時我苦勸他來靈蛇島,他非但不聽,反而咬了我一口。我手背上齒痕猶在,決非假話。我……我好生記掛他?!壁w敏抓著張無忌的手掌忽地一緊,雙目凝視著他,眼光中露出又是取笑、又是怨懟的神色,意思似是說:“你騙得我好!原來這姑娘識得你在先,你們中間還有過這許多糾葛過節(jié)?!睆垷o忌臉上一紅,想起蛛兒對自己的一番古怪情意,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苦。突然之間,趙敏抓起張無忌的手來,提到口邊,在他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張無忌手背登時鮮血迸流,體內(nèi)九陽神功自然而然生出抵御之力,一彈之下,將趙敏的嘴角都震破了,也流出血來。但兩人都忍住了不叫出聲。張無忌眼望趙敏,不知她為何突然咬自己一口,卻見她眼中滿是笑意,臉上暈紅流霞,麗色生春,雖然口唇上粘著兩撇假須,仍是不掩嬌美,不禁疑團(tuán)滿腹。
[周芷若、小昭和蛛兒,每個人都教會趙敏愛情中的元素,周芷若是被人憐愛,小昭是善于關(guān)心他人,蛛兒則是那種能夠在對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記的人。趙敏是好勝的,在愛情上,她也是勇敢的追求自己的所愛的,所以她會問張無忌:“我與周姑娘誰美?”她會對張無忌很好,處處幫助張無忌;她還會照著蛛兒的樣子,咬上張無忌一口,要張無忌記住自己。]
趙敏拉著張無忌的手,當(dāng)即下山,回到船中。張無忌道:“我要瞧義父去。”趙敏道:“當(dāng)你義父離去之時,金花婆婆目露兇光,你沒瞧見么?”張無忌道:“我也不怕她。”趙敏道:“我瞧這島中藏著許多詭秘之事。丐幫人眾何以會到靈蛇島來?金花婆婆如何得知你義父的所在?如何能找到冰火島去?這中間實有許多不解之處。你去將金花婆婆一掌打死,原也不難,可是那就甚么也不明白了?!睆垷o忌道:“我也不想將金花婆婆打死,只是義父想得我苦,我立刻要去見他。”趙敏搖頭道:“別了十多年啦,也不爭再等一兩天。張公子,我跟你說,咱們固然要防金花婆婆,可是也得防那陳友諒?!睆垷o忌道:“那陳友諒么?此人很重義氣,倒是條漢子。”趙敏道:“你心中真是這么想?沒騙我么?”張無忌奇道:“騙你甚么?這陳友諒甘心代鄭長老一死,十分難得?!壁w敏一雙妙目凝視著他,嘆了口氣,道:“張公子啊張公子,你是明教教主,要統(tǒng)率多少桀驁不馴的英雄豪杰,謀干多少大事,如此容易受人之欺,那如何得了?”張無忌奇道:“受人之欺?”趙敏道:“這陳友諒明明欺騙了謝大俠,你雙眼瞧得清清楚楚,怎會看不出來?”張無忌跳了起來,奇道:“他騙我義父?”趙敏道:“當(dāng)時謝大俠屠龍刀一揮之下,丐幫高手四死一傷,那陳友諒武功再高,也未必能逃得過屠龍刀的一割。當(dāng)處此境,不是上前拚命送死,便是跪地求饒。可是你想,謝大俠不愿自己行蹤被人知曉,陳友諒再磕三百個響頭,未必能哀求得謝大俠心軟,除了假裝仁俠重義,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她一面說,一面在張無忌手背傷口上敷了一層藥膏,用自己的手帕替他包扎。張無忌聽她解釋陳友諒的處境,果是一點(diǎn)不錯,可是回想當(dāng)時陳友諒慷慨陳辭,語氣中實無半點(diǎn)虛假,仍是將信將疑。趙敏又道:“好,我再問你:那陳友諒對謝大俠說這幾句話之時,他兩只手怎樣,兩只腳怎樣?”
[謝遜身為丐幫所圍,表現(xiàn)的非常厲害,英雄氣概自為陳友諒所忌,可是他也當(dāng)真的很強(qiáng),瞬間就看明白了謝大俠的弱點(diǎn),重義氣,豪俠,故他欺謝遜是瞎子,做出這樣的欺騙。張無忌沒有識出來他的花招,而在趙敏眼中一切可是明明白白。同時她在替張無忌包扎,此處又是伏筆。張無忌宅心仁厚,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彎子讓他半天腦筋才轉(zhuǎn)的過來。]
張無忌那時聽著陳友諒說話,時而瞧瞧他臉,時而瞧瞧義父的臉色,沒留神陳友諒手腳如何,但他全身姿勢其實均已瞧在眼中,旁人不提,他也不會念及,此刻聽趙敏一問,當(dāng)時的情景便重新映入腦海之中,說道:“嗯,那陳友諒右手略舉,左手橫擺,那是一招‘獅子搏兔’,他兩只腳么?嗯,是了,這是‘降魔踢斗式’,那都是少林派的拳法,但也算不得是甚么了不起的招數(shù)。難道他假裝向我義父求情,其實是意欲偷襲么?那可不對啊,這兩下招式不管用?!壁w敏冷笑道:“張公子,你于世上的人心險惡,可真明白得太少。諒那陳友諒有多大武功,他向謝大俠偷襲,焉能得手?此人聰明機(jī)警,乃是第一等的人才,定當(dāng)有自知之明。倘若他假裝義氣深重的鬼蜮伎倆給謝大俠識破了,不肯饒他性命,依他當(dāng)時所站的位置,這一招‘降魔踢斗式’踢的是誰?一招‘獅子捕兔’搏的是哪一個?”
張無忌只因?qū)θ颂幪幫玫囊欢巳ハ?,以致沒去深思陳友諒的詭計,經(jīng)趙敏這么一提,腦海中一閃,背脊上竟微微出了一陣?yán)浜?,顫聲道:“他……他這一腳踢的是躺在地下的鄭長老,出手去抓的是殷姑娘。”
趙敏嫣然一笑,說道:“對啦!他一腳踢起鄭長老往謝大俠身前飛去,再抓著那位跟你青梅竹馬、結(jié)下嚙手之盟的殷姑娘,往謝大俠身前推去,這么緩得一緩,他便有機(jī)可乘,或能逃得性命。雖然謝大俠神功蓋世,手有寶刀,此計未必能售,但除此之外,更無別法。倘若是我,所作所為自當(dāng)跟他一模一樣。我直到現(xiàn)下,仍然想不出旁的更好法子。此人在頃刻之間機(jī)變?nèi)绱?,?dāng)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闭f著不禁連連贊嘆。
[此時拿自己做比,自是讓張無忌更起戒心。趙敏如何不知?但是她也直爽習(xí)慣了,還是明明白白表露自己的想法,毫無忌憚。剛剛自己的藥物,張無忌并無知曉之意,趙敏確實詭計多端,然而她不希望張無忌因此而顧慮或者疏遠(yuǎn)她,卻也并不希望他就蒙在鼓里一竅不知。其實我們可以作何解釋?趙敏希望張無忌愛上的是真實的她,而不是像周芷若那樣的表面的她。張無忌愛上真實的一個貌似奸詐的淘氣的花樣百出的趙敏,這份愛肯定比周芷若那樣的溫淑女子來的更刻骨銘心。]
張無忌越想越是心寒,世上人心險詐,他自小便經(jīng)歷得多了,但像陳友諒那樣厲害,倒也少見,過了半晌,說道:“趙姑娘,你一眼便識破他的機(jī)關(guān),只怕比他更是了得?!壁w敏臉一沉,道:“你是譏刺我么?我跟你說,你如怕我用心險惡,不如遠(yuǎn)遠(yuǎn)的避開我為妙?!睆垷o忌笑道:“那也不必。你對我所使詭計已多,我事事會防著些兒?!壁w敏微微一笑,說道:“你防得了么?怎么你手背上給我下了毒藥,也不知道呢?”張無忌一驚,果覺傷口中微感麻癢,頗有異狀,急忙撕下手帕,伸手背到鼻端一嗅,不禁叫道:“啊喲!”知道是給搽上了“去腐消肌膏”,那是外科中用以爛去腐肉的消蝕藥膏,雖非毒藥,但涂在手上,給她咬出的齒痕不免要爛得更加深了。這藥膏本有些微的辛辣之氣,趙敏在其中調(diào)了些胭脂,再用自己的手帕給他包扎,香氣將藥氣掩過了,教他不致發(fā)覺。張無忌忙奔到船尾,倒些清水來擦洗干凈。趙敏跟在身后,笑吟吟的助他擦洗。張無忌在她肩頭上一推,惱道:“別走近我,這般惡作劇干么?難道人家不痛么?”
趙敏格格笑了起來,說道:“當(dāng)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痛得厲害,才用這個法子?!睆垷o忌不去理她,氣憤憤的自行回到船艙,閉上了眼睛。趙敏跟了進(jìn)來,叫道:“張公子!”張無忌假裝睡著,趙敏又叫了兩聲,他索性打起呼來。趙敏嘆道:“早知如此,我索性涂上毒藥,取了你的狗命,勝于給你不理不睬。”
張無忌睜開眼來,道:“我怎地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你且說說?!壁w敏笑道:“我若是說得你服,你便如何?”張無忌道:“你慣會強(qiáng)辭奪理,我自然辯你不過。”趙敏笑道:“你還沒聽我說,心下早已虛了,早知道我是對你一番好意?!睆垷o忌“呸”了一聲道:“天下有這等好意!咬傷了我手背,不來陪個不是,那也罷了,再跟我涂上些毒藥,我寧可少受你些這等好意。”趙敏道:“嗯,我問你:是我咬你這口深呢,還是你咬殷姑娘那口深?”張無忌臉上一紅,道:“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它干么?”趙敏道:“我偏要提。我在問你,你別顧左右而言他?!睆垷o忌道:“就算是我咬殷姑娘那口深??墒悄菚r候她抓住了我,我當(dāng)對武功不及她,怎么也擺脫不了,小孩子心中急起來,只好咬人。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抓住你,要你到靈蛇島來?”
趙敏笑道:“這就奇了。當(dāng)時她抓住了你,要你到靈蛇島來,你死也不肯來。怎地現(xiàn)下人家沒請你,你卻又巴巴的跟了來?畢竟是人大心大,甚么也變了?!睆垷o忌臉上又是一紅,笑道:“這是你叫我來的!”趙敏聽了這話,臉上也紅了,心中感到一陣甜意。張無忌那句話似乎是說:“她叫我來,我死也不肯來。你叫我來,我便來了?!?
[張無忌在逐漸體會到愛情中的微妙,大教主雖然和幾個女子都有所牽連,但是和眼前的這個奇女子之間的羈絆倒是和眾不同。二人間自有一種默契。前面相視而笑,后面的眼光相對,張無忌再笨再濫情,也知道自己動了心。]
兩人半晌不語,眼光一相對,急忙都避了開去。趙敏低下了頭,輕聲道:“好罷!我跟你說,當(dāng)時你咬了殷姑娘一口,她隔了這么久,還是念念不忘于你,我聽她說話的口氣啊,只怕一輩子也忘不了。我也咬你一口,也要叫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睆垷o忌聽到這里,才明白她的深意,心中感動,卻說不出話來。
[記得大學(xué)散伙飯的時候,我們班一對情侶,男生當(dāng)眾說:“你的過去,我無法再參與;你的未來,我不想再錯過了。”當(dāng)時真的甚為感動。而這里我們看到趙敏的表白,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自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咬一口也讓張無忌感動,而自此咬愛人一口卻也似乎成了流行的表白方式了,呵呵。]
趙敏又道:“我瞧她手背上的傷痕,你這一口咬得很深,我想你咬得深,她也記得深。要是我也重重的咬你一口,卻狠不了這個心;咬得輕了,只怕你將來忘了我。左思右想,只好先咬你一下,再涂‘去腐消肌散’,把那些牙齒印兒爛得深些。”張無忌先覺好笑,隨即想到她此舉雖然異想天開,終究是對自己一番深情,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怪你。算是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待我如此,用不著這么,我也決不會忘。”趙敏本來柔情脈脈,一聽此言,眼光中又露出狡獪頑皮之意,笑道:“你說:‘你待我如此’,是說我待你如此不好呢,還是如此好?張公子,我待你不好的事情很多,待你好的,卻沒一件。”張無忌道:“以后你多待我好一些,那就成了?!蔽兆∷笫址旁诳谶?,笑道:“我也來狠狠的咬上一口,教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趙敏突然一陣嬌羞,甩脫了他手,奔出艙去,一開艙門,險些與小昭撞了個滿懷。趙敏吃了一驚,暗想:“糟糕!我跟他這些言語,莫要都被這小丫頭聽去啦,那可羞死人了!”不由得滿臉通紅,奔到了甲板之上。
[趙敏的脆弱,恰如一個孩子,調(diào)皮,膽怯,怕羞,這一面只有在張無忌面前才會表現(xiàn)出來??此婆c她平時的那些大膽的表白和潑辣的言行、復(fù)雜的心機(jī)差別甚大,幾乎不似一人,而仔細(xì)想想倒是合乎情理。她過去作為一個郡主,號令群雄,只怕是除在父母面前沒有能夠像一個孩子吧?而在愛情中,她又被還原了。]
[張無忌的調(diào)笑也夠令人害羞的了,我一直奇怪他怎么就能同時與幾個女孩子不清靜,先是拉小昭來,后來為周芷若感動,再后來想念蛛兒,然后現(xiàn)在又和趙敏調(diào)情。也許是因為我是女生吧,我很奇怪他怎么會做得到。對我來說,把心情拴在一個地方,一般再要解開是比較困難的。也許這就是男女性格的差異吧。其實仔細(xì)想想,現(xiàn)在生活中很多男生又豈不是這樣?為女孩子當(dāng)三思。張無忌的這種心思趙敏不知嗎?那不可能。而趙敏能夠容忍嗎?也不可能。趙敏對待張無忌這種濫情的態(tài)度是什么呢?等。她不聲不響,只是做著自己可以做的,等,等到所有的牽絆都發(fā)展為明日黃花,等到自己的愛的真誠水落石出,等,在這種等待中她也放棄,犧牲,受傷害,然而她竟無怨無悔。這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不可能的。]
小昭走到張無忌身前,說道:“公子,我見金花婆婆和那丑姑娘從那邊走過,兩人都負(fù)著一只大袋子,不知要搗甚么鬼?!?
張無忌嗯了一聲,他適才和趙敏說笑,漸涉于私,突然見到小昭,不免有些羞慚,愣了一愣,才道:“是不是走向島北那山上的小屋?”小昭道:“不是,她二人一路向北,但沒上山,似乎在爭辯甚么。那金花婆婆好似很生氣的樣子?!睆垷o忌走到船尾,遙遙瞧見趙敏俏立船頭,眼望大海,只是不轉(zhuǎn)過身來,但聽得海中波濤忽喇忽喇的打在船邊,他心中也是如波浪起伏,難以平靜。良久良久,眼見太陽從西邊海波中沒了下去,島上樹木山峰漸漸的陰暗朦朧,這才回進(jìn)船艙。張無忌用過晚飯,向趙敏和小昭道:“我去探探義父,你們守在船里罷,免得人多了給金花婆婆驚覺?!壁w敏道:“那你索性再等一個更次,待天色全黑再去?!?
[張無忌為何要羞慚?被別人撞見調(diào)情知羞就夠了,何必非慚?這里其實可以看出他的并非完全良善的本性。他人性的弱點(diǎn)本是很多,對感情尤其如此。他難道對小昭未寄予分毫之情嗎?他不知道小昭對自己也有所寄情嗎?小昭表現(xiàn)極為平淡,但是心中應(yīng)該是能夠知道,這個蒙古的郡主,和自己的公子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非同一般。]
張無忌道:“是?!彼胗浟x父,心熱如沸,這一個更次可著實難熬。好容易等得四下里一片漆黑,他站起身來,向趙敏和小昭微微一笑,走向艙門。
趙敏解下腰間倚天劍,道:“張公子,你帶了此劍防身?!睆垷o忌一怔,道:“你帶著的好?!壁w敏道:“不!你此去我有點(diǎn)兒擔(dān)心?!睆垷o忌笑道:“擔(dān)心甚么?”趙敏道:“我也說不上來。金花婆婆詭秘難測,陳友諒鬼計多端,又不知你義父是否相信你就是他那‘無忌孩兒’……唉,此島號稱‘靈蛇’,說不定島上有甚么厲害的毒物,更何況……”她說到這里,住口不說了。張無忌道:“更何況甚么?”趙敏舉起自己手來,在口唇邊作個一咬的姿勢,嘻嘻一笑,臉蛋兒紅了。張無忌知她說的是他表妹殷離,擺了擺手,走出艙門。趙敏叫道:“接著!”將倚天劍擲了過去。張無忌接住劍身,心頭又是一熱:“她對我這等放心,竟連倚天劍也借了給我?!?
[趙敏是開玩笑,表示怕殷離再咬了張無忌的手,然而趙敏的實質(zhì)還是關(guān)心張無忌。張無忌自恃有神功,另外倚天劍畢竟是稀世寶物,未可輕借。而趙敏卻輕予張無忌,竟然將寶劍擲向他的手中。張無忌想不感動都難。趙敏這種真心,比起周芷若盜刀劍而離去,自是不同了。此刻,趙敏已經(jīng)把自己利益和張無忌連為一體,情不自禁的傾心幫助他了。]
[未完待續(xù)]
我一直不明白趙敏為何能夠始終相信張無忌對自己的感情,想那必須建立在強(qiáng)勁人格的基礎(chǔ)上。如果趙敏此刻不能深刻的理解張無忌的心,那么這種無所希望中的付出,需要的人格則更為堅韌。趙敏是自信的自強(qiáng)的,她的聰明和靈氣告訴她張無忌是喜歡她的。相比之下,周芷若和小昭,以至愛上不是張無忌的張無忌的蛛兒都做不到。在靈蛇島上,趙敏開始為張無忌付出,第一次出手就險些喪命,而她同時還要承擔(dān)同舟他人的苛責(zé),只因為她更有可能贏得無忌的愛。
或許有人會說,其實愛上張無忌的四個女子中,趙敏已經(jīng)是最幸福的一個了。其他三個多么命苦,周芷若少年喪父母,在冷酷而缺乏對世事人生的同情和寬容的滅絕師太門下長大;小昭被母親寄養(yǎng)在鄉(xiāng)間,自小忍受分離不說,還小小年紀(jì)就失去了父親,然后學(xué)成本事進(jìn)入光明頂臥底,忍辱負(fù)重;殷離因自己母親不受殷野王所寵,痛苦不堪,忿而殺死父親的妾,結(jié)果導(dǎo)致家庭悲劇,母親自殺,父親追殺自己,最后被金花婆婆收養(yǎng),孤苦渡日。這樣看起來,趙敏的錦衣玉食就成了大罪,而趙敏詭計百出,奪人之愛,乃至背叛父兄,都可以構(gòu)成她的罪名,成為她不受讀者歡迎的理由。#此前在首頁部分顯示#
在看接下來的片斷的時候,我的心是沉重的。趙敏的生存之艱是隨著張無忌對她的態(tài)度之波動和張無忌自己的際遇而觸發(fā)的,張無忌卻從來沒有為她想過。張無忌自己的難處呢?趙敏不是不知,卻可以放下一切,為他考慮。我不懂趙敏了,我不能明白她怎么就可以放下,不是因為我的欲望太多,而是因為她在當(dāng)時的那種單向的愛情中太投入了,一個人如何在別人不理解自己不關(guān)懷自己的情況下堅持下去呢?我想我是脆弱的,我沒有她的那種堅韌,我想,我要向她學(xué)習(xí)了。
想起那幾句話:“中專生,小龍女;大專生,黃蓉;本科生,趙敏;碩士研究生,李莫愁;博士研究生,滅絕師太;博士后,東方不敗?!蔽易约洪_玩笑,已經(jīng)是李莫愁的階段了。趙敏已經(jīng)被我拋在身后。趙敏和李莫愁有什么區(qū)別呢?大概是二人對待愛情的觀念有所不同,趙敏還可以為愛情去犧牲,而李莫愁則只能在自己的自尊里面掙扎了。到了滅絕師太,就只有自己的所謂武林大業(yè)可言。我真的是這樣的嗎?我無語,或許上天還沒有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jī)遇吧。
在這一回中,趙敏的聰明和淘氣都有很好的表現(xiàn),張無忌的濫情卻也表現(xiàn)充分。我總是覺得,這一回是全書中寫的最復(fù)雜最精彩也最破綻百出的一回, 所有的感情戲都到了一個高潮,幕后的沖突全在前臺展現(xiàn),然而這戲的背景卻似一件百衲衣,卻是破綻百出。
張無忌身子雖不能動,眼中卻瞧得清清楚楚,這人正是趙敏,大喜之下,緊接著便是大駭,原來她所使這一招乃是昆侖派的殺招,叫做“玉碎昆岡”,竟是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拚命打法。張無忌雖不知此招的名稱,卻知她如此使劍出招,以倚天劍的鋒利,流云使固當(dāng)傷在她的劍下,她自己也難逃敵人毒手。流云使眼見劍勢凌厲之極,別說三使聯(lián)手,即是自保也已有所不能,危急中舉起圣火令甩力一擋,跟著不顧死活的著地滾了開去。只聽得當(dāng)?shù)囊宦曧?,圣火令已將倚天劍架開,但左頰上涼颼颼地,一時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待得站起身來,伸手一摸,只覺著手處又濕又粘,疼痛異常,左頰上一片虬髯已被倚天劍連皮帶肉的削去,若非圣火令乃是奇物,擋得了倚天劍的一擊,半邊腦袋已然不在了。
趙敏為救張無忌性命,適才這三招使得猶如兔起鶻落,絕無余暇多想一想,這時驚魂稍定,越想越是害怕,“嚶”的一聲,投入了張無忌懷中。張無忌一手?jǐn)堉?,心中說不出的感激,但知波斯三使一尋到圣火令,立時轉(zhuǎn)身又回,忙道:“咱們快走!”
[三招中自有趙敏的真情。張無忌焉能不知?他是被感動了,此刻危急,他也只有趕緊離開,不及對趙敏致謝。趙敏這個奇女子慌亂危急中竟然突然投懷送抱,雖然讓人大掉眼鏡,卻十分符合當(dāng)時的情勢。此刻的趙敏是最無助的人,最沒有安全的人。一個郡主,本可以幽坐深閨,卻要號令天下豪杰之士;本還可以不必出生入死,卻放棄一切跟著一個敵人來到這荒島之上把自己的命運(yùn)交給未知的愛情;本來還可以全身而退,卻為了救自己的愛人三招欲與敵共存亡。想起來唐太宗對褚遂良的比喻:窮鳥投懷,不得不憐之。這種心境只有一語可言之。如果我是趙敏的話,我也許會說,他不憐惜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但要看到他的安全脫險,我死了也甘心了。而后面趙敏對金毛獅王正是道出了她的這種心境。]
張無忌伸手抱起殷離,忽聽得趙敏一聲痛哼,彎下了腰,雙手按住小腹,忙上前問道:“怎么了?”只見她手上滿是鮮血,手指縫中尚不住有血滲出,原來適才這一招“天地同壽”,畢竟還是刺傷了小腹。張無忌大驚失色,忙問:“傷得重么?”只聽得妙風(fēng)使在尖針陣中歡呼:“找到了,找到了!”趙敏道:“別管我!快走,快走!”
[張無忌此刻只是大驚失色尚未到心疼的地步,可見他還未喜歡上趙敏。趙敏只是一聲痛哼,可見她的自尊尚未允許她喊叫出疼來。兩人這么重視表面的東西,這說明了兩人的心念還僅僅限于一種特殊的關(guān)系,尚未構(gòu)成同生共存的感情。而此刻趙敏的愛卻已經(jīng)在讓她大大付出了。]
張無忌伸臂將她抱起,疾往山下奔去。趙敏道:“到船上!開船逃走?!睆垷o忌應(yīng)道:“是!”一手抱著殷離,一手抱著趙敏,急馳下山。謝遜跟在身后,暗自驚異:“這少年恁地了得,手中抱著二人,仍是奔行如此迅速。”張無忌心亂如麻,手中這兩個少女只要有一個傷重不救,都是畢生大恨,幸好覺到二人身子溫暖,并無逐漸冷去之象。
那艄公須得趙敏親口號令,上前請示。趙敏失血過多,只低聲道:“聽……聽張公子號令……便是……”那艄公轉(zhuǎn)舵開船,待得波斯三使追到岸邊,海船離岸早已數(shù)十丈了。張無忌將趙敏和殷離并排在船艙之中,小昭在旁相助,解開二人衣衫,露出傷口。張無忌檢視二人傷勢,見趙敏小腹上劍傷深約半寸,流血雖多,性命決可無礙。殷離那三朵金花卻都中在要害,金花婆婆下手極重,是否能救,實在難說,當(dāng)下給二人敷藥包扎。殷離早已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趙敏淚水盈盈,張無忌問她覺得如何,她只是咬牙不答。
[趙敏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不想墮了志氣,這點(diǎn)也許會被很多男生不理解吧。我覺得很多男生還是希望被小女生在痛苦的時候全身心的依賴,而這對于趙敏來說,卻似乎做不到,趙敏總是自己扛著一切,我理解她的心,因為那也是我曾經(jīng)走過的路。]
周芷若道:“張教主,你……你怎么會到這里?”張無忌還未回答、船身突然間激烈一震。她足下一軟,直撲在張無忌懷里。張無忌忙伸手扶住,窗外火光照耀,只見她蒼白的臉上飛起兩片紅暈,再點(diǎn)綴著一點(diǎn)點(diǎn)水珠,清雅秀麗,有若曉露水仙。張無忌定了定神,說道:“咱們到下面船艙去。”
[好個周芷若,這一跤卻也是投懷送抱了??磸垷o忌對趙敏是攬著,對周卻是扶著——這個距離的差別是由于趙敏的傷造成的,卻也和心態(tài)有關(guān)吧。和周比起來,倒是趙敏和蛛兒此時在張無忌的心中更親切一些。而周對張的影響是什么時候變的更大了呢?我想還是趙敏被誣陷而周時刻陪著張無忌的時候。三女皆去,張無忌無可選擇,呵呵,倒是讓她撿了便宜。]
謝遜終于會到張無忌,心情極是暢快,眼前處境雖險,卻毫不在意,罵天叱海,在大雨中高聲談笑。小昭天真爛漫,也是言笑晏晏。只有周芷若始終默不作聲,偶爾和張無忌目光相接,立即便轉(zhuǎn)頭避開。謝遜說道:“無忌,當(dāng)年我和你父母一同乘海船出洋,中途遇到風(fēng)暴,那可比今日厲害得多了。我們后來上了冰山,以海豹為食。只不過當(dāng)日吹的是南風(fēng),把我們送到了極北的冰天雪地之中,今日吹的卻是北風(fēng)。難道老天爺瞧著謝遜不順眼,要再將我充軍到南極仙翁府上,去再住他二十年么?哈哈,哈哈!”他大笑一陣,又道:“當(dāng)年你父母一男一女,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你卻帶了四個女孩子,那是怎么一回事???哈哈,哈哈!”周芷若滿臉通紅,低下了頭。小昭卻神色自若,說道:“謝老爺子,我是服侍公子爺?shù)男⊙绢^,不算在內(nèi)?!壁w敏受傷雖然不輕,卻一直醒著,突然說道:“謝老爺子,你再胡說八道,等我傷勢好了,瞧我不老大耳括子打你?!?
[周芷若還在做淑女狀,小昭卻是機(jī)變靈巧,趙敏的烈性入火,還沒大沒小的嚇唬謝遜,好調(diào)皮的驕縱的小郡主啊。此刻周芷若在想什么呢?眼見同舟四女,蛛兒的來龍去脈不知道,小昭和趙敏自己卻是非常清楚。倚天屠龍皆在視線內(nèi),還有自己的情郎——驀然間師傅的囑托涌現(xiàn)心頭否?她果然是因為羞怯不理張無忌嗎?我想未必。]
謝遜伸了伸舌頭,笑道:“你這女孩子倒厲害?!彼蝗皇掌鹦θ荩烈鞯溃骸班?,昨晚你拚命三招,第一招是昆侖派的‘玉碎昆岡’,第二招是崆峒派的‘人鬼同途’,第三招是甚么啊,老頭子孤陋寡聞,可聽不出來了?!?
趙敏暗暗心驚:“怪不得金毛獅王當(dāng)年名震天下,鬧得江湖上天翻地覆。他雙目不能視物,卻能猜到我所使的兩記絕招,當(dāng)真是名不虛傳?!北愕溃骸斑@第三招是武當(dāng)派的‘天地同壽’,似乎是新創(chuàng)招數(shù),難怪老爺子不知。”語氣甚是恭敬。謝遜嘆道:“你出全力相救無忌,當(dāng)然很好,可是又何必拚命,又何必拚命?”趙敏道:“他……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心中遲疑下面這句話是否該說,終于忍不住哽咽道:“他……誰叫他這般情致纏綿的……抱著……抱著殷姑娘。我是不想活了!”說完這句話,已是淚下如雨。
[趙敏的苦,此刻才初露端倪。張無忌這時才開始明白她的心。她的感情之烈之真,自己怕也是大出意外吧?趙敏對謝遜的武學(xué)識見是非常敬佩的,加上他對張無忌的重要作用,想到上面那句潑辣的笑語,當(dāng)有所收斂才是,故改口為敬重。]
張無忌聽了趙敏這句話,不由得心神激蕩:“趙姑娘本是我的大敵,這次我隨她遠(yuǎn)赴海外,主旨乃在迎接義父,哪想到她對我竟是一往情深如此。”情不自禁,伸過手去握住了她手,嘴唇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下次無論如何不可以再這樣了?!壁w敏話一出口,便好生后悔,心想女孩兒家口沒遮攔,這種言語如何可以自己說將出來,豈不是教他輕賤于我?忽聽他如此深情款款的叮囑,不禁又驚又喜,又羞又愛,心下說不出的甜蜜,自覺昨晚三次出生入死,今日海上飄泊受苦,一切都不枉了。
[張無忌確是知恩圖報,對趙敏即刻關(guān)心起來。但是這些究竟是否稱得上是深情款款倒是尚待商榷。至少我不認(rèn)為這是一種正常的純粹的愛情。趙敏也當(dāng)真是一個單純而容易滿足的小女生。誠如上面輕描淡寫所言,張無忌的愛情觀是不成熟的。他對諸女的感情很大程度上出于享受和報恩,卻少有心靈相通的那種純摯。幸好他遇上了趙敏。我想是趙敏教會了張無忌什么是真正的愛情的。是趙敏的深情,全心全意為張無忌考慮,放棄自己的家庭和事業(yè)投入張無忌的事業(yè),告訴了張無忌,真正的愛究竟可以讓一個人認(rèn)真到什么程度,對自己的愛人的最真誠的奉獻(xiàn)到底可以是什么樣子。]
張無忌道:“這件事當(dāng)真為難得緊,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陽教主當(dāng)年曾答允過那姓韓的,比武的方法由他子女選擇,這韓千葉前輩選定水戰(zhàn),按理說陽教主無法推托?!壁w敏反握他手掌,捏了一捏,輕輕笑道:“是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明教教主何等身分,豈能食言而肥,失信于天下?答允了人家的事,總當(dāng)做到。”
她這話說的是張無忌。再提一下二人之間的誓約,謝遜卻哪里知道,
[趙敏的開心,應(yīng)該都被周芷若和小昭看在眼里吧。蛛兒昏倒了沒有聽見,否則是否也會有醋意呢?這里沒有提小昭和周芷若的想法和反應(yīng),但是我想,她們二位的心情不會太好的。愛情的排他性,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置身度外的。上次有人問,趙敏能夠夸周芷若的魅力是否就說明了她不妒嫉?我想說那是不可能的。然而,趙敏的妒嫉也是光明正大的。]
趙敏沉吟道:“可是紫衫龍王姿容絕世,怎能變得如此丑陋?那又不是臉上有甚么毀損。”謝遜道:“猜想她必是用甚么巧妙法兒改易了面容。韓夫人一生行事怪僻,其實內(nèi)心有說不出的苦處。她畢生在逃避波斯總教來人的追尋,哪知到頭來還是無法逃過。”
趙敏插嘴道:“啊,我知道啦。韓夫人破門出教,為的是要繼續(xù)偷入秘道,她既不是中土明教中人,再入秘道便不受拘束了?!敝x遜道:“趙姑娘聰明得緊。但光明頂是本教根本重地,豈容外人任意來去?當(dāng)時我也猜到了她的用意,韓夫人下山之后,我親自守住秘道口,韓夫人曾私自上山三次,每次都見到我,這才死了這條心。”
[趙敏的推理很好,每一步都指出了問題的關(guān)鍵。這點(diǎn)是諸女所不及的。]
謝遜思索片刻,問道:“那波斯三使的服色,和中土明教可有甚么不同么?”張無忌道:“他們都身穿白袍,袍角上也繡有紅色火焰……嗯,白袍上滾著黑邊,這是唯一的小小不同?!敝x遜一拍船舷,說道:“是了。總教教主逝世。西域之人以黑色為喪服,白袍上鑲以黑邊,那是服喪。他們要選立新教主,是以萬里迢迢的來到中土,追查韓夫人的下落。”張無忌道:“韓夫人既是來自波斯,必當(dāng)知曉波斯三使的怪異武功,怎地不到一招,便給他們制?。俊壁w敏笑道:“你笨死啦。韓夫人是假裝的。她要掩飾自己身分,自不能露出懂得波斯派武功。依我猜想,謝老爺子倘若聽從波斯三使的言語,下手殺她。韓夫人當(dāng)有脫身之計。”
[在這一節(jié),謝遜、張無忌和趙敏三人談?wù)撟仙例埻醯膩睚埲ッ},倒似旁邊再沒有他人。張無忌此刻已經(jīng)將趙敏作為自己的戰(zhàn)友,大有心靈相通之意,趙敏的嬌嗔,自然是真情的體現(xiàn)。在這樣的“情者痛仇者快”的討論中,小昭不插嘴,尚有理由;而周芷若竟也不聲不響片言全無。這看似非常不合理。但是想想,這一節(jié)趙敏聰穎爽朗,靈氣逼人,鋒芒畢露,竟是將事件過程很多都猜了出來,還實在是給另外兩人很大的壓力,周芷若也確實無法插嘴;再者,周芷若恐怕在內(nèi)心深恨趙敏在張無忌心中已經(jīng)占有了一定地位,所以竟懶得發(fā)言。這從下面周芷若的僅有的幾句話也可以看出來。]
張無忌一摸她額頭,卻仍十分燙手,顯是寒熱交攻,病勢極重,說道:“義父,孩兒也想回靈蛇島去。殷姑娘傷勢不輕,非覓藥救治不可。咱們盡力而為,便救不得韓夫人,也當(dāng)救了殷姑娘?!敝x遜道:“不錯。這位殷姑娘對你如此情意深重,焉能不救?周姑娘、趙姑娘,你兩位意下如何?
趙敏道:“殷姑娘的傷是要緊的,我的傷是不要緊的。不回靈蛇島去那怎么成?”周芷若淡淡的道:“老爺子說回去,人家便回去?!?
[此處便是一個例證。趙敏的話,是從自己的心意出發(fā),看她的話,當(dāng)真是一字一個板釘?shù)母纱啵澳窃趺闯??”四個字,倒是十分的急切。而周芷若的淡淡,自然是差了一截了。周芷若的淡淡,似乎看開一切的樣子,一句“老爺子”倒像是在討謝遜的歡心,又像在譏刺趙敏唯謝遜是從,有討好張無忌之意。而她自己呢?她為蛛兒的性命著急嗎?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事實上,她用淡淡的話把自己包裹住,而里面也是傷心和脆弱,還有因愛轉(zhuǎn)恨的冷淡,被逼到絕境后的精明的自我保護(hù)。]
[在這條船上,風(fēng)雨同舟共濟(jì)的時候,張無忌也暴露出了他作為男子本質(zhì)中比較惡劣的一面。夢想中的同娶四女,被醒來后蛛兒的痛苦囈語所擊碎,這使我想起了賈寶玉,有誰記得紅樓夢的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jī)帶雙敲 椿齡畫薔癡及局外”,在那一回中,絳洞花主第一次知道自己并不是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從那時起,他終于知道了愛情是有緣份有一一對應(yīng)關(guān)系的。而張無忌也正是憑了蛛兒那一番夢囈,才從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愛情不可能遍及眾女,而終究要找一個落腳之處,在這之前,他并沒有充分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趙敏問道:“周姑娘,你峨嵋派有人會這門武功么?”周芷若道:“峨嵋派若有人具此神功。先師也不會喪身于萬安寺中了?!睖缃^師太所以逝世,根源出于趙敏,周芷若對她痛恨已極,日日夜夜風(fēng)雨同舟,卻從來跟她不交一語。此刻趙敏正面相詢,便頂撞了她一句。她性格溫文,這般說話,已是生平對人最不客氣的言語了。趙敏卻不生氣,只笑了一笑。
[周芷若的溫文!我竟是要贊嘆了。這種頂撞,和后文的心機(jī)竟然似出于兩人。這個弱女子的變化能力也真讓人驚奇。我想,大概她一直在痛恨趙敏的時候?qū)W習(xí)趙敏吧,要不光憑她遭人擄走的那些前前后后,她怎么可以學(xué)到這么多的詭計?然而畫虎不成反類犬,她只學(xué)了趙敏的詭計,卻沒有看透趙敏的心靈,所以不免陰毒了。]
[在論壇上,有人說周芷若是傳統(tǒng)教育方法的失敗,我看有點(diǎn)道理,呵呵。]
[趙敏的確是不生氣的,她不會在這種小事情上計較。她心中想的,是關(guān)鍵性的東西,而不是這些細(xì)節(jié)。這是她的大氣。她在用自己掌握到的細(xì)節(jié)重塑事件的過程和可能的結(jié)果,然而真正的結(jié)果倒是讓她如何也想象不到。]
趙敏忽道:“張公子,有兩件事我想了很久,始終不能明白,要請你指教。”張無忌聽她忽然客氣起來,奇道:“甚么事?”趙敏道:“那日在綠柳莊外,我遣人攻打令外祖、楊左使各位,是這位小昭姑娘調(diào)派人馬抵擋。當(dāng)真是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明教教主手下一個小小丫鬟,居然也有這等能耐,真是奇了……”謝遜插口問道:“甚么明教教主?”趙敏笑道:“老爺子,這時候跟你說了罷,你那位義兒公子,乃是堂堂明教教主,你反倒是他的屬下?!?
趙敏道:“我想請問小昭姑娘,那些奇門八卦、陰陽五行之術(shù),是誰教的?你小小年紀(jì),怎地會了這一身出奇的本事?”小昭道:“這是我家傳武功,不值郡主娘娘一笑?!壁w敏又問:“令尊是誰?女兒如此了得,父母必是名聞天下的高手。”小昭道:“家父埋名隱姓,何勞郡主動問?難道你想削我?guī)赘割^,逼問我的武功么?”她小小年紀(jì),口頭上對趙敏竟絲毫不讓,提到削指之事,更顯然意欲挑起周芷若敵愾同仇之心。趙敏笑了笑,轉(zhuǎn)頭向張無忌道:“張公子,那晚咱們在大都小酒店中第二次敘會,苦頭陀范遙前來向我作別,他見到小昭姑娘之時,說了兩句甚么話?”張無忌早將這件事忘了,聽她提起,想了一會,才道:“苦大師好像是說,小昭的相貌很像一個他相識之人?!壁w敏道:“不錯。你猜苦大師說小昭姑娘像誰?”張無忌道:“我怎猜得到?”
[趙敏此刻已經(jīng)參透了小昭和紫衫龍王金花婆婆的關(guān)系,張無忌倒是尚不知曉。謝遜提的三個條件里的放掉紫衫龍王的事情,和上面的三人討論時說到紫衫龍王扮成金花婆婆的相似難辨,似乎有所不一致,這點(diǎn)確實是金大俠的失誤了。謝遜何等人也,做事情應(yīng)該是滴水不漏,怎么聽到了對金花婆婆的扮相的感嘆,還這么莽撞呢?何況當(dāng)小昭難過之際,委罪趙敏的時候,謝老爺子竟不出面阻止,也不夠和他一貫的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shù)淖黠L(fēng)相符啊。]
[另一艘船上,波斯總教的諸人已經(jīng)認(rèn)出了紫衫龍王,并且想處罰她。]
趙敏忽問:“小昭姑娘,他們說些甚么?”小昭流淚道:“你很聰明,你甚么都知道,卻干么事先不阻止謝老爺子別說?”趙敏奇道:“阻止他別說甚么?”
小昭道:“他們本來不知金花婆婆是誰,后來知道她是紫衫龍王了,但決計想不到紫衫龍王便是圣女黛綺絲。婆婆一番苦心,只盼能將他們騙倒。謝老爺子所提的第二個條款,卻要他們釋放圣女黛綺絲,雖是好心,可就瞞不過智慧寶樹王了。謝老爺子目不見物,自不知金花婆婆裝得多像,任誰也能瞞過。趙姑娘,你卻瞧得清清楚楚,難道便想不到么?”其實趙敏聽了謝遜在海上所說的故事,心中先入為主,認(rèn)定金花婆婆便是波斯明教的圣女黛綺絲,一時可沒想到在波斯諸人眼中,她的真面目卻并未揭破。她待要反唇相稽,但聽小昭語音十分悲苦,隱隱已料到她和金花婆婆之間必有極不尋常的關(guān)連,不忍再出重言,只道:“小昭妹子,我確是沒想到。若是有意加害金花婆婆,教我不得好死?!敝x遜更是歉仄,當(dāng)下一句話也不說,心中打定了主意,寧可自己性命不在,也得相救黛綺絲出險。
[此處,謝遜分明是始作俑者,小昭卻將罪名委與趙敏,借機(jī)埋怨趙敏“不做提醒”!可是趙敏如何能夠料到金花婆婆此刻在波斯人手中并未顯露真實身份?謝遜救人心切,無意中將實情托出,小昭明知,為何不怪謝遜反怪趙敏?其實只有一個解釋,小昭看張趙二人在眾女和謝遜二人面前言笑不禁,實在心下還是有所難過的,正逢母親遭難,故拿趙敏出氣。后文趙敏說小昭陰險,實是小昭開始也沒有拿趙敏作好人,二人互相所思若此,也怨不得趙敏。在網(wǎng)上看很多人都埋怨趙敏錯看了小昭,二人開始時就是敵對的雙方,無論于公于私皆是如此,讓她們能夠在這大海中小舟里盡棄前嫌,我想怕也不能吧。]
[小昭的話:你很聰明!小昭對趙敏其實也是頗有忌憚的?!摆w敏奇道”,趙敏卻并沒有想到那一步,而最后她向小昭道歉,實在也是包容心腸。以趙敏的好勝和直爽,一般情況下并不會這樣忍氣吞聲的。]
忽聽得小昭叫道:“公子,留神!他們已傳下號令:風(fēng)云三使要來向你進(jìn)攻,勤修王、鎮(zhèn)惡王、功德王三王來搶平等王?!敝x遜當(dāng)即將平等王身子橫舉在胸口,把屠龍刀拋給張無忌,說道:“你用刀猛砍便是?!壁w敏也將倚天劍交給了周芷若,此刻同舟共濟(jì),并肩迎敵要緊。
[趙敏的豪爽!周芷若可曾將武器遞與他人?何況是自己的情敵?即使現(xiàn)在是危險時刻,她完全可以將寶劍遞給謝遜,而讓謝遜將屠龍刀給張無忌的。倚天劍可為周芷若增加安全系數(shù),而趙敏和蛛兒則陷入無物保護(hù)的境地,生死全看周芷若和謝遜的抵擋。]
張無忌接過屠龍刀,心不在焉的往腰間一插,口中仍在念誦:“三虛七實,無中生有……”趙敏急道:“小呆子,這當(dāng)兒可不是參詳武功的時候,快預(yù)備迎敵要緊?!?
趙敏道:“小昭妹子,你還是先解打過平等王的那根圣火令。”這一言提醒了小昭,忙核對圣火令上的文字,見是次長的那一根,當(dāng)即譯解其意,這一次張無忌卻懂了十之七八。待得一根解完,再解最長那一根時,張無忌只聽得幾句,喜道:“小昭,這六枚圣火令上的文字,越長的越淺。這一根上說的都是入門功夫。”
[此刻最頭腦清楚的還是趙敏。這次舟中應(yīng)敵,趙敏出力不少,趙敏罵張無忌小呆子,這種笑罵,非情人不可言啊。周芷若怕是一直在思考倚天劍和屠龍刀的事情吧,一直是默不作聲,除了動作外,竟是沒有什么點(diǎn)子??此髞砟欠菪挠?,此刻也不該這樣愚笨,只能做心有所思來講才說得通。]
趙敏朗聲說道:“爾等快快將黛綺絲送上船來,答應(yīng)金毛獅王的三個條件?!庇嘞戮琶麑殬渫醯吐暽套h了一陣,智慧王道:“要答應(yīng)爾等條款,也無不可。這位年輕公子的武功明明是吾人波斯一派,彼從何處學(xué)得。吾人有點(diǎn)不明不白?!?
趙敏忍住了笑,莊容說道:“爾等本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干不凈,不三不四。這位年輕公子是本教光明使座下的第八位弟子。他的七位師兄,七位師弟不久便到,那時候彼等七上八落,爾等便不亦樂乎、嗚呼哀哉了?!敝腔弁醣緲O聰明,但華語艱深,趙敏的話他只懂得個六七成,情知她在大吹法螺,微一沉吟,便道:“好!將黛綺絲送過船去?!?
智慧王哈哈笑道:“爾武功甚佳,吾人極是佩服。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說乎?七上八落,不亦樂乎?”張無忌等起初聽他掉了兩句書包,心想此人居然知道孔子之言,倒是不易,不料接下去竟是學(xué)著趙敏說過的兩句話,忍不住都大笑起來。趙敏道:“爾的話說得很好,人之異于波斯人者,幾希!祝爾等多福多壽,來格來饗,禍延先考,無疾而終?!敝腔弁醵谩岸喔6鄩邸彼淖值囊馑?,料想下面的也均是祝禱之辭,笑吟吟的連聲說道:“多謝,多謝!”張無忌心想趙敏說得高興起來,不知還有多少刁鉆古怪的話要說,身居虎狼之群,夜長夢多,還是及早脫離險境為是,當(dāng)下拔起鐵錨,轉(zhuǎn)過船舵,扯起風(fēng)帆,將船緩緩駛了出去。四周船上的波斯人見他起錨扯帆,一個人做了十余名水手之事,神力驚人,盡皆喝采。
[趙敏的刁鉆古怪是給點(diǎn)陽光就燦爛!這也是我喜歡趙敏之處,她直率,真誠,淘氣,可愛,實在是像周芷若那樣的假淑女不能比的。]
趙敏呸了一聲,道:“自己性命不保了,還甚么韃子不韃子的。你說蒙古人好呢,還是波斯人好?”周芷若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忽道:“小昭對張公子情意深重,決不致背叛他。”趙敏道:“你不見紫衫龍王一再逼迫她么?小昭先是不肯,最后被逼得緊了,終于肯了,還假惺惺地大哭一場呢?!边@時桅桿離海面已不過丈余,海中浪濤潑了上來,濺得各人頭臉皆濕。趙敏忽然笑道:“張公子,咱們和你死在一起倒也干凈。小昭陰險狡獪,反倒不能跟咱們一起死?!边@幾句話雖以玩笑口吻出之,但含意情致纏綿。
[此處還和謝遜頂撞,可見趙敏的眼中沒有權(quán)威沒有那么多的綱常倫理。謝遜與趙敏久行江湖,防人之心重,加上對小昭和張無忌的關(guān)系不夠了解,才有這樣的判斷。]
[不能同生,甘愿同死。趙敏的感情之熾烈,可見一斑。而“咱們和你”卻是把周芷若也包括進(jìn)來的??梢娳w敏并沒有以周芷若為敵人。她心中所料,紫衫龍王應(yīng)犧牲小船上諸人來保全自己和小昭,實在是沒有料到圣女之位可以相傳,加上對張無忌和小昭的前因后果并不是很清楚,一直認(rèn)為小昭不過是一個特殊的婢女身份,所以才以為小昭會背叛張無忌。而周芷若與張無忌結(jié)識更久,知道小昭對張無忌情義深重絕不至于背叛,此時說出來也無損于自己利益,所以才為小昭說話。這次卻是周芷若猜準(zhǔn)了。周芷若對機(jī)謀不擅,卻對人的感情把握甚準(zhǔn)。但是趙敏的感覺范圍更寬廣,能夠從戰(zhàn)略上看待事物,所以最終贏得了感情。]
張無忌聽得甚是感動,心道:“我不能同時娶她們?yōu)槠?,但得和她們同時畢命,也不枉了?!笨纯蹿w敏,看看周芷若,又看看懷中的殷離。只見殷離仍然昏迷不醒,趙周二女均是雙頰酡紅,臉上濺著點(diǎn)點(diǎn)水珠,猶似曉露中的鮮花,趙女燦若玫瑰,周女秀似芝蘭,霎時之間,心中反感平安喜樂。
[這是張無忌的俗人本性的暴露?!澳档せㄏ滤溃龉硪诧L(fēng)流?!睆垷o忌也不過是這樣一個俗人。被美麗而充滿靈氣的諸女追,在他的角度來看,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雖然為她們想過,倒是并沒有作出什么實際的行動來改變諸女的處境?!捌桨蚕矘?,書中用了兩次,第一次是在小昭為張無忌修補(bǔ)衣服的時候,張無忌安穩(wěn)睡去。這表明張無忌傾向那種平靜生活,互相關(guān)愛,男耕女織的傳統(tǒng)生活。而這次,張無忌猶如紅樓中賈寶玉挨打時的心態(tài),寶玉看自己挨了打,那么多姐姐妹妹都來看自己,寶釵也送來藥物,竟然覺得,為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張無忌也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容易被感動,在這里,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趙敏的話對張無忌也具有和寶釵對寶玉同樣的作用。]
[未完待續(xù)]
倚天屠龍失落一段,疑點(diǎn)頗多。這里我想金大俠也未必能全部解決。只是這里的環(huán)節(jié)多,復(fù)雜錯綜,難于理順。比如,謝遜在島上到底聽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為何能對自己的寶刀被偷不聲不響恍若是旁人之事?周芷若到底是怎么背著另外兩個武林高手偷練九陰真經(jīng)的?倚天屠龍體積甚大,如何帶出島的?殷離被埋葬又如何得生?謝遜為何要把趙敏派來的蒙古人全部殺死,而不留活口去報告趙敏以澄清真相?趙敏開始時為何表現(xiàn)出不知張無忌是死是活的神態(tài)?種種疑問,不能消解。然而若細(xì)細(xì)剖析,則大部分情況下,書中的人物的言行,自有他們的道理。當(dāng)然余下的那些問題便不是我輩所能解決的,必須要問金大俠了。#此前在首頁部分顯示#
本來此處我是不應(yīng)多評論周芷若的,然而牽涉兩女的情節(jié)錯綜,且趙敏在小島上到底遇上了什么情況,也只有問周芷若才能得知。謝遜此時眼盲,蛛兒神志不清楚,趙敏自己甚至都不是很清楚張無忌的死活和自己回到中原的來龍去脈。是以我們還是要看周芷若的做法,借以推斷她的手腕,推測趙敏在荒島上的表現(xiàn)。同時,周芷若也是揭開失落一節(jié)中所有疑問的鑰匙。張無忌剛剛離開周芷若就對謝遜下手的動力是什么?她又如何會將鐵指環(huán)交出?她和陳友諒到底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使自己被放出,卻將謝遜交到成昆手上?九陰真經(jīng)和倚天屠龍這些寶物,在客棧的時候她應(yīng)該是放在身側(cè)的怎么又毫發(fā)無損沒有落入丐幫手中?她為何會和宋青書一起出現(xiàn)在比武大會上?
在這一節(jié),最讓人捉摸不透的卻還不是周芷若,謝遜才是最讓人理解不了的。如果說,在島上不揭穿周芷若是怕自己和張無忌的內(nèi)力沒有恢復(fù),或者怕被盜走的倚天劍和屠龍刀不能找到,或者說是因為想知道兩件寶物中的秘密,或者說怕張無忌知道周芷若是兇手后忠厚老實的心靈受到傷害,這些理由似乎都不能成立。即使在島上開始的時候迫于形勢,內(nèi)力未復(fù),不能揭穿周芷若,那么為何在自己的毒被張無忌逼出后仍然和周芷若虛與委蛇,不去想法子制裁周卻一直勸周和張無忌趕緊成婚?即使是在島上還是因為各種因素怕制止不了周反受其害,那么在船上時為何又百般改變路線不讓趙敏知曉他們的路徑,回到中原時為何又殺船上的蒙古人以滅口?即使是在剛上岸時怕張無忌和自己受蒙古兵馬包圍不敢透露行蹤,為何又在小客棧著了周芷若的道兒,竟然和周芷若一起被丐幫拿???金毛獅王何等英武,怎么會陷入這么一個圈套?難道就沒有反抗?
試看初發(fā)現(xiàn)寶物被盜,二女受傷時的張無忌的反應(yīng):
趙敏、周芷若、殷離三人昨睡在遠(yuǎn)處一塊大石之后。他奔過去看時,只見周芷若和殷離相對而臥,趙敏卻已不在該處。
張無忌一看身周,刀劍皆已不見,心下氣惱無比,幾乎要哭出聲,沒料到趙敏竟會乘著自己遭逢極大危難之際,又來落井下石,使出這般奸計。
周芷若嗔道:“我為甚么要把兩旁頭攏過來掩???到這時候,你還在竭力回護(hù)你的趙姑娘?!睆垷o忌碰了個莫名其妙的釘子,訕訕的道:“我才不回護(hù)她呢!她這般心狠手辣,將殷姑娘傷成這我……我才不饒她呢?!?
[這里張無忌張大教主實在是不通,趙敏盜刀劍而去,按說,既然下了毒,扯了龍袍也是個死,殺了太子也是個死,還是干脆殺了島上四人的好,要不,留下后患,周芷若領(lǐng)峨嵋張無忌率明教前來復(fù)仇,再加上謝遜,即使自己手下還有那么多的武林高手,那里還有命在?拿了倚天屠龍便是天下人覬覦的對象,她又怎么能留下活口,讓武林中人都知道寶物在自己手上?此節(jié)謝遜焉能不明白?]
[周芷若自傷,恰是苦肉計。另外一個解釋蛛兒為何臉上受傷的原因怕也在其中。如果只是周一人受傷的話,則比較明顯。若是蛛兒和周芷若兩人都受傷的話,則更加能夠模糊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周芷若的算盤也并沒有打精。試想:趙敏若是不想要島上4人的命,只想盜刀劍,她就不會再去傷眾人;即使傷的話,她一定是先毀了貌美如花的周芷若,而對蛛兒則應(yīng)放過的。即使慮蛛兒與張無忌有嚙手之盟,也應(yīng)該把蛛兒的手砍掉才是。趙敏若是真的當(dāng)周為情敵,則定會毀周的容貌,況且趙敏在萬安寺也說過類似的話,有過這種威脅,比輕輕的割點(diǎn)頭發(fā)削掉一點(diǎn)耳朵邊緣要合乎情理的多。周芷若的做法卻是毀了蛛兒的容貌,而對自己則放過一些,僅僅是輕傷。想來應(yīng)該是周芷若為了混淆視聽,想傷一個對蛛兒來說不是那么緊要的部位,蛛兒臉部本腫,故還是精心的在她臉上劃了幾下,而對自己怎么也下不了手,所以才找些能夠彌補(bǔ)的部位傷,使善良的張無忌在憤怒之余完全沒有仔細(xì)思考。]
本來“十香軟筋散”非趙敏的獨(dú)門解藥不能消解,但此時只能以內(nèi)功與劇毒試相抗,當(dāng)下運(yùn)起內(nèi)息,將散在四肢百的毒素慢慢搬入田,強(qiáng)行凝聚,然后再一點(diǎn)一滴***出體外。運(yùn)功一個多時辰后,察覺見效,心中略慰,只是此法以九陽神功為根基,無法傳授謝遜和周芷若照行,惟有待自己驅(qū)毒凈盡之后,再助謝周二人驅(qū)毒。這功夫說來簡捷,做起來卻十分繁復(fù),他到第七日上,也只驅(qū)了體內(nèi)三成毒素。好在這毒素只是令人使不出內(nèi)勁,于身了卻是無害。
他心頭痛楚,竟哭不出聲來,只想:“若不是趙敏又傷她臉頰,她的傷未必?zé)o救。若不是趙敏棄了咱們在這荒島之上,只要數(shù)日間趕回中原,我定有法子救得她的性命?!焙藓薜臎_口而出:“趙敏,你這般心如蛇蝎,有朝一日落在我手中,張無忌決不饒你性命。“忽聽背后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待得你見到她如花似玉的容貌,可又下不了手啦?!鞭D(zhuǎn)過身來,只見周芷若俏立風(fēng)中,臉上滿是鄙夷之色。他又是傷心,又是慚愧,說道:“我對著表妹的尸身發(fā)誓,若不手誅妖女,張無忌無顏立于天地之間?!敝苘迫舻溃骸澳遣攀怯兄練獾暮媚袃??!睋屔蠋撞剑瑩嶂箅x的尸身痛哭起來。謝遜聽到哭聲,尋聲而至,得知殷離身亡,也不禁傷感。
[趙敏是已經(jīng)應(yīng)該踏上一只腳,萬世不得翻身的了。以張無忌的仁義豈能容得下她?周芷若“有志氣”的夸贊,搶上前的故作姿態(tài),自是非常的令我輩不屑了。周芷若的如此不放心,正是因為看透了張無忌對趙敏的感情啊。]
周芷若勸道:“殷姑娘對你一往情深,你待她也是仁至義盡。只須你不負(fù)了今日之言,殺了趙敏為她報仇,殷家妹子在九泉之下也是含笑的了?!?
[好個“只需”!一方面安慰了張無忌,另一方面又激起張無忌對趙敏的仇恨,從而為自己除去情敵和知情者。周芷若的陰謀不可謂不陰險啊。]
周芷若知張無忌心傷殷離之死,惱恨趙敏之詐,復(fù)又憐惜小昭之去,待他加意的溫柔體貼。
[周芷若的陰險毒辣啊。張無忌只是惱恨,而不是憎恨。這個細(xì)微的差別可見張對趙實在是容情。憐惜小昭之去,也正說明張無忌并沒有愛上小昭,他對小昭的感情更多的是投桃報李和享受美麗女子給予自己關(guān)愛之后的一種滿足。對殷離雖是真心的痛,卻不致于傷心欲狂,可見他并沒有愛上殷離。這其中的理由很多,然而殷離的面貌畢竟是一個因素,雖然張無忌自己非常自責(zé),這個心結(jié)還是存在的,殷離對于張無忌,并沒有像趙敏對他那樣的契合感,更多的是同患難的難舍。]
謝遜道:“怎么?”周芷若向張無忌微微掠了一眼,說道:“他……他心中實在喜歡趙姑娘,我是知道的?!?
謝遜咬牙道:“趙敏這小賤人害得咱們?nèi)绱藨K法,無忌豈能仍然執(zhí)迷不悟?無忌,你自己倒說說看?!?
張無忌心中一片迷惘,想起趙敏盈盈笑語、種種動人之處,只覺若能娶趙敏為妻,長自和她相伴,那才是生平至福,但一轉(zhuǎn)念間,立時憶起殷離臉上橫七豎八、血淋淋的劍傷來,忙道:“趙姑娘是我大仇,我要?dú)⒘怂秊楸砻醚┖??!敝x遜道:“照啊,周姑娘,那你還甚么疑忌?”周芷若低聲道:“我不放心。除非……除非你要他……立下一個誓來。否則我寧可毒發(fā)身死,也不要他助我驅(qū)毒?!敝x遜道:“無忌,快立誓!”
張無忌雙膝跪地,說道:“我張無忌若是忘了表妹血仇,天地不容。”周芷若道:“我要你說得清楚些,對那位趙姑娘怎樣?”謝遜道:“無忌,你就說得更清楚些。甚么‘天地不容’,太含糊了。”張無忌朗聲道:“妖女趙敏為其韃子皇室出力,苦我百姓,傷我武林義士,復(fù)又盜我義父寶刀,害我表妹殷離。張無忌有生之日,不敢忘此大仇,如有違者,天厭之,地厭之?!敝苘迫翩倘灰恍Γ溃骸爸慌碌搅四菚r候,你又手下容情哩?!敝x遜道:“我說呢,揀日不如撞日,咱們江湖豪杰,還管他甚么婆婆媽媽的繁文縟節(jié),你小倆口不如今日便拜堂成親罷。這十香軟筋散早一日驅(qū)出好一日?!?
[這里又是一個毒誓,想起那時滅絕師太的毒誓,讓人覺得周芷若實在是善于學(xué)習(xí)。在此她點(diǎn)出張無忌對趙敏的存愛在心,恰似當(dāng)年滅絕師太看出她對張無忌的感情。周芷若懼怕什么?九陰真經(jīng)到手,她所要完成的任務(wù)是利用張無忌對她的愛心,然而,在完成這個使命的時候她難道對張無忌就沒有真情?]
張無忌道:“芷若,我這番苦衷,你能見諒么?”周芷若微笑道:“只因是我這個丑樣的,你才推三阻四,要是換了趙姑娘啊,只怕你今晚就……”說到這里,轉(zhuǎn)過了頭,不好意思再說。張無忌怦然心動,尋思:“當(dāng)大伙兒同在小船中飄浮之時,我曾癡心妄想,同娶四美。其實我心中真正所愛,竟是那個無惡不作、陰毒狡猾的小妖女。我枉稱英雄豪杰,心中卻如此不分善惡,迷戀美色。”
[張無忌的心底始終埋藏著趙敏,刻骨銘心的原因是什么呢?張無忌自己也未必說的清楚。是因為趙敏的美麗嗎?與其說是因為她的美麗不如說是因為她的魅力。張無忌和趙敏的那種心底發(fā)出的相通感才是一切難舍的根源。而他和周芷若缺少這點(diǎn),并且難以培養(yǎng)出那種心心相印,這一方面是因為周芷若的虛榮和虛偽,另一方面就是因為所謂的緣分吧。他一直推阻,不僅是因為他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不夠喜歡周芷若,而且還因為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對趙敏的感情。此時不比他初遇蛛兒的時候,這時只剩下了一個女子被挑選,按照一般人的觀念,早就“滿目山河空念遠(yuǎn),落花風(fēng)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了,他卻不。這個不像隨和又隨遇而安的張無忌的張無忌到底在想什么呢?周芷若不會不明白。她的微笑,看似輕巧,卻實在是堵張無忌的心情。她的話,看似隱晦而文弱,卻實際上是利劍,要割斷張無忌對趙敏心底僅存的情愫。]
周芷若搖頭道:“我是個最不中用的女子,懦弱無能,人又生得蠢。別說和絕頂聰明的趙姑娘天差地遠(yuǎn),便是小昭,她這等深刻的心機(jī),我又怎及得上萬一?你的周姑娘是個老老實實的笨丫頭,難道到今天你還不知道么?”
張無忌道:“只有你這等忠厚賢慧的姑娘,才不會騙我。”
[好個無恥的女子!這句話也許重了,卻不得不說。謙虛過度等于驕傲,周芷若的謙虛下面掩飾的卻是多么不能告人的目的。在這種看似退讓之后還是激起張無忌對于趙敏的憎惡,然而她卻始終達(dá)不到自己的目的。周芷若對于小昭也是有戒心的,卻此刻方說。深刻的心機(jī)?在四女同舟一節(jié),她給小昭說過好話,但是內(nèi)心,她也是本能的排斥小昭的。所以,小昭對于另外三個女子,唯有蛛兒才較為放心,竟是將張無忌托付蛛兒之意:蛛兒才是你良配。果真否?]
[而張無忌倒是非常容易上鉤。這等明顯的貶斥其他幾人,他也竟然稱之為“忠厚老實”!而且,忠厚老實就是一個人的優(yōu)點(diǎn)否?回憶起張無忌不悅于范遙的往事,好糊涂的教主啊。]
張無忌心中一動:“難道趙姑娘良心發(fā)現(xiàn),又回到島上來?”斜向周芷若一瞥,見她秀眉微蹙,胸口起伏,顯是也擔(dān)著極大的心事。
[的確一件好大的心事!倘若趙敏此時在她面前出現(xiàn),她會如何反應(yīng)?]
[細(xì)究起來,盜寶一節(jié)的破綻頗多。首先,從各派高手的中毒中,可以知道十香軟筋散是要放在飲食中才會使人中毒的。那么,周芷若是何時從趙敏那里把十香軟筋散盜走的呢?謝遜后文的圖畫中,畫的是照顧蛛兒的時候。趙敏是何等精細(xì)人,怎么會將這么重要的東西不隨身嚴(yán)密攜帶?怎么會輕易示人?即使周芷若看到,趙敏如何會告訴她那是十香軟筋散?在趙敏有知覺、自己的計劃尚未開始的情況下,周芷若怎么會去輕易盜取***而不惜擔(dān)著暴露自己的風(fēng)險?他們當(dāng)晚小島上圍火堆而食,***必是那時放進(jìn)去的。如果是趙敏在照顧殷離的時候?qū)?**放在一邊而被周拿走或者是給周芷若保管的話,殷離那晚知覺尚清楚,自是有印象,周芷若第二天便必須殺殷離而滅口。而且,趙敏一旦知道周芷若拿走自己的***或者對它有興趣,憑她的聰明一定會猜到自己為何在無聲無息中被送上了大船。但是憑趙敏的性格而言,趙敏不可能將***拱手交出的。若是周芷若于半夜擊昏趙敏,又如何將藥給張無忌和謝遜服下?]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周芷若拿到***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且用完后又將***放回了趙敏身上。絕不是謝遜在地窟中所畫的那樣,周芷若從正在照顧蛛兒的趙敏懷中盜走了***。謝遜眼睛已盲如何得知?若是趙敏在大船上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已無,憑她的能力也可以參悟到***的下落,進(jìn)而推測到周芷若的意圖——得到倚天屠龍。]
[即使***尚在懷中,然而趙敏如果自己身中***之毒,自會疑惑毒從何處來,那一定是身邊人偷了后又下的毒。張無忌不可能下毒,謝遜沒有下毒的動機(jī),蛛兒命已危在旦夕沒有能力,唯一剩下的可疑人物就是周芷若。那么周芷若盜毒,將自己送上大船,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殺張無忌的可能不大,若是為情欲除去自己,就不必這樣大費(fèi)周折,直接殺了行了。欲自己活著,又將自己送得遠(yuǎn)離張無忌,甚至很可能斷送自己從島上離開的希望,很可能就是要栽贓陷害,那么周芷若的目標(biāo)肯定是寶刀寶劍。屠龍刀本是謝遜之物,倚天劍是峨嵋派的傳家寶卻在自己手上,周芷若要巧取豪奪兩物當(dāng)然要使用陰謀詭計。聰明的趙敏不會猜不到周芷若的計劃的,那么周芷若到底會不會殺死張無忌?從下文看趙敏似乎沒有把握。兩件東西體積龐大,周芷若很難做到滴水不漏,此時殺掉其余三人自然是最好的方法。她不敢肯定周芷若會不會傷害張無忌的,所以她在見到張無忌的時候非常高興張無忌尚在人間,宛若大劫后重逢。從下文看,趙敏對于周芷若的計劃還是有過一番猜測和推斷的,否則又怎么會那么快的反應(yīng)過來此事非謝遜莫知真相?]
[未完待續(xù)]
在這一節(jié)中,謝遜做出了讓很多人大惑不解的事情。他不僅在上節(jié)中表現(xiàn)出對周芷若盜刀劍一事毫不知曉,而且在下一節(jié)中,支開張無忌,又神秘失蹤,被丐幫擄走。這一節(jié)其實我應(yīng)該出一個特別的段落的。最好是寫成謝遜和周芷若的角度,這樣才能把事情闡發(fā)清楚。
我的看法是,謝遜是出于對張無忌的保護(hù)才隱瞞了周盜刀劍一事。這里的保護(hù)不是物質(zhì)上的保護(hù),身體上的保護(hù),而是心靈上的保護(hù)。謝遜自己被教導(dǎo)自己的師傅所背叛,妻亡子沒,家破人亡。自己因為仇恨又殺了不少武林中的豪杰之士,更一時失手殺掉少林寺的空見神僧。所以他內(nèi)心常常懊悔,若是在小昭已去,殷離新亡,趙敏失蹤的時候,指出這一切都是素來溫婉柔順的美麗的周芷若所為,那么張無忌一定非常受打擊。不僅周個人的安全無法保障,張無忌勢必也無法面對如此大的打擊,定然生出人心難測之念。這里的證據(jù)便是后來的朱元璋一事。張無忌發(fā)現(xiàn)朱的陰險,其對策竟然是,人世如此不測,我隱居江湖算了。倘若張在島上就發(fā)現(xiàn)了周的奸計,他將如何與周相處?按照張的性格,他不會殺周以泄恨。然而如果整日對著殺了自己表妹的仇人,他一定心里面非常不好過的。謝遜不想讓張也體味深受背叛的滋味,所以才隱瞞此事。另一個謝遜隱瞞事件的動力就是周對張的感情。周確實盜了刀劍,然而她若是嫁給張無忌的話,久而久之,刀劍一事必?zé)o法相瞞,最后焉知不是張無忌的呢?趙敏已去,不知生死,提及無益。所以謝遜選擇了可能是最功利的路。
這里有人會問,若是周不將刀劍交給張無忌而自己私藏,一旦逃走,謝遜將如何處理?其實,謝遜怕是已經(jīng)想好了退路。他自然是打算形式穩(wěn)定了,三人沒有趙敏和其他勢力的追蹤之時,向周施壓,若是周不肯服從,自己便來對付周,將刀劍奪回。謝遜自信周的武功低微,自己奪回寶刀寶劍不費(fèi)力氣。在他們上岸后不久,謝遜便開始實施計劃,將張無忌支走想詢問一下周的目的和后來打算。而此時丐幫的人意外出現(xiàn),致使自己被擒。#此前在首頁部分顯示#
在丐幫來搜認(rèn)周芷若和謝遜的人中,一定有陳友諒。首先,在丐幫一方,只有陳友諒是最后見過謝遜的人。謝遜即使易容,其身材舉止還是能被陳友諒辨認(rèn)出來。其次,陳友諒奸詐,不會放過每一個立大功在丐幫中建立名望的機(jī)會。再次,只有陳友諒這樣的狡詐陰險之徒,才能瞬間發(fā)現(xiàn)周芷若的價值,并很快和周芷若達(dá)成協(xié)定,既捉住了謝遜,又能說服同僚放過周,把事情做的圓滿而毫無破綻。
但他也有失算之處。這失算之處就是,在周取行李的時候,他沒有想到想辦法去檢視周極力要保護(hù)的要隨身攜帶的包裹,而刀劍就在其中。刀劍已斷,長短和原先差別甚大。周作為女子,要求別人不搜她行李是應(yīng)有之義。這也是丐幫跟她達(dá)成協(xié)議的最好證明。試想,一個女子若是束手就擒,想不讓敵人搜身簡直是不可能的,她又從何保存刀劍和秘籍?之后周一定是將包裹藏在了什么嚴(yán)密的地方,然后只身返回丐幫,出現(xiàn)在張無忌救人的現(xiàn)場。
在周一方呢,她一定是自信自己的計謀沒有被發(fā)現(xiàn),當(dāng)然也可能疑惑過謝遜那么贊同自己嫁給張無忌。她是素來要面子的人,一旦知道了謝遜了解秘密,第一個念頭就是除掉謝遜。自己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假手于人是最好的做法,兵不血刃而能成功。所以在丐幫的人出現(xiàn)時,她的第一個念頭怕就是利用丐幫的力量了。當(dāng)謝遜和丐幫周旋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不如出手相助丐幫,這樣的話,謝遜是死定了,而自己則可以利用這份幫忙跟丐幫談條件,或者瞞過丐幫的耳目,將刀劍攜走。在謝遜被擒之后,她最大的心愿怕就是謝遜趕緊死。謝遜被帶往少林,怕也是她正中下懷的事情。她知道成昆的陰謀怕就是此刻和丐幫打交道之后開始的,而她后來在張無忌出現(xiàn)的時候的暈倒和失去武功的表現(xiàn),怕都是她的強(qiáng)裝,要不怎么讓張無忌相信她是被丐幫所擒而不是暗中相通?這場交易,她自信自己會贏。她只估計錯了一點(diǎn),就是趙敏比她想象的要堅強(qiáng)和更加愛張無忌。在這些因素的支持下,趙敏已經(jīng)在心里發(fā)誓,無論多么艱難也要洗雪自己的冤枉,要揭露她的真面目。
這場交易的證據(jù)還有很多點(diǎn),俟后我將一一道來。
這一段里,其實最大的破綻是殷離的死而復(fù)生。本來已經(jīng)氣息全無,張無忌這樣的醫(yī)術(shù)高手都覺得沒有救了,從死亡到掩埋好歹也要幾個小時吧。怎么死了之后再度復(fù)生的時候還有能力推開自己身上的砂石,爬出墓穴來?爬出來也就罷了,島本不大,她一個弱女子,什么生活工具都沒有,怎么不向三人求援?又怎么能在荒島上生存了幾個月還沒有被這三個精明強(qiáng)干的人發(fā)現(xiàn)?此處大謬矣。
[幾個月后趙敏派人來接張無忌的船只才來到這個荒島上。這里也頗為令人迷惑,趙敏不會將張無忌置之腦后不管不問的,后文中她也在為張無忌擔(dān)心。我想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趙敏回到中原也經(jīng)歷了一番周折,耽誤了時間。另一個是荒島確實荒僻,蒙古水軍難以找到。憑趙敏對張無忌的感情,她一定非常迅速的派人去找張無忌才對,無論張無忌此時是死是活。]
張無忌聽他所說那些蒙古將軍的名字均不相識,料想那些將軍也是輾轉(zhuǎn)奉了趙敏之命,問道:“你可知貴上司為何派長官前來接我?”拔速臺道:“勃爾都思將軍吩咐,張公子是大大的貴人,乃是當(dāng)世的英雄豪杰,命小人找到之后,用心侍候。至于何以迎接公子,小人職位低微,未蒙將軍示知?!敝苘迫舨蹇趩柕溃骸翱墒墙B敏郡主之意么?”拔速臺一怔,道:“紹敏郡主?小人沒福見過?!敝苘迫衾淅涞牡溃骸吧趺锤2桓5??”拔速臺道:“紹敏郡主乃我蒙古第一美人,不,乃天下第一美人,文武全才,是汝陽王爺?shù)那Ы?。小人怎有福氣一見郡主的金面?”周芷若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了。張無忌向謝遜道:“義父,那么咱們便上船罷。”
[這是周芷若對待情敵的態(tài)度!她對趙敏的忌恨轉(zhuǎn)化成的可是完全的輕蔑和冷淡。張無忌對此也許不甚留心。謝遜呢?此處謝遜的小心都讓人覺得有些多余了。若不是趙敏盜的刀劍,讓趙敏尋來揭穿周芷若是正好,又何必故布疑陣?]
謝遜道:“咱們到那邊山洞中取了隨身物品,便可上船,長官請在此稍候?!卑嗡倥_道:“讓小人和水手們替三位搬行李罷?!敝x遜笑道:“咱們有甚么行李?不敢勞動。”他攜了張無忌和周芷若的手,走到山后,說道:“趙敏忽然派船來接咱們回去,其中必有陰謀,你們想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付?”
張無忌道:“義父,你想趙……你想趙敏她……她會在船上么?”謝遜道:“這小妖女若在船上,那倒好辦了。咱們只須留心飲食,免再著了她的道兒?!睆垷o忌道:“不錯,咱們把這兒收藏著的咸魚、干果帶上船去,再帶上清水,決不去吃喝船上的物事。”謝遜道:“我料想趙敏決計不在船上。她是欲師那些波斯人的故智,將咱們騙上船去,待航到大海之中,便有蒙古水師船只出現(xiàn),開炮將咱們的座船轟沉?!?
[謝遜的故布疑陣使張無忌完全聽從了他的安排,他的目的,上面有人說的極為奇特,是料到了以后發(fā)生的所有的事情,是以利用很多人以獲取寶物,達(dá)到振興明教的目的。果真如此嗎?我倒是覺得有疑問。試想謝遜如果是一個如此睿智到陰險的人的話,他定當(dāng)年不會做出濫殺武林人士的做法。而成昆也不會就能陷害他于不義。然而謝遜這樣做必然有自己的原因。]
謝遜道:“是我和芷若殺的?!睆垷o忌更是驚奇道:“想不到這些韃子一回中土,便膽敢起意害人?!敝x遜道:“他們沒敢起意害人,是我殺了滅口。這些人一死,趙敏便不知咱們已回中土。從此她在明里,咱們在暗里,找她報仇便容易多了?!?
張無忌倒抽了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謝遜淡淡的道:“怎么?你怪我手段太辣么?韃子官兵是咱們敵人,用得著以菩薩心腸相待么?”
[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沒有說。倚天劍本為趙敏奪取,此時趙敏若是帶著大批的高手迅速追來,索要寶劍,并向周芷若尋仇,恐怕三人之力也要艱難迎戰(zhàn)。更何況周本來心虛,張無忌因蛛兒一事,雖不能原諒也未必肯讓趙敏帶走周或者看著周當(dāng)場伏誅。按照他的性子,恐怕還是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救下周,然后刀劍如何就不好說了。蒙古人本來欺負(fù)漢人,在這種荒郊僻野殺幾個,對于謝遜也并不為惡行。是以謝遜下此殺手。找趙敏報仇是假,怕趙敏來找周芷若報仇是真。]
三人下樓到柜面付帳,掌柜的甚是詫異,說甚么也不肯收。張無忌心想:“丐幫鬧得這里的酒館酒樓都嚇怕了,吃喝不用付錢。只此一端,已可知他們平素的橫行不法?!比苏伊艘患倚】偷晷?。鎮(zhèn)上丐幫幫眾雖多,但依照向例,無一住店,因此在客店中倒不虞撞到丐幫人物。謝遜道:“無忌,我眼不見物,打探訊息的事干起來諸多不便,芷若武功不高,陪著你去也幫不了忙,還是偏勞你一人罷?!睆垷o忌道:“正該如此。”
[此處或許有丐幫的吩咐在。既然下面有依照向例,無一住店,張無忌三人住店,且沒有特殊身份,背上沒有袋子作為身為高層人士的標(biāo)志,定不會被當(dāng)作是丐幫的人,店主人焉有不發(fā)覺之理?謝遜是老江湖了,按說應(yīng)該能夠體會到這個不同??上恳衙?,在海上的時候,高喊紫杉龍王,也說明他用心并不是非常細(xì)致。所以,恐怕至少從此刻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被盯梢了。]
[謝遜此刻留周和自己在客棧,定是要和周分說島上關(guān)于倚天屠龍之事。他未免沒有回護(hù)周芷若的意思,想必是周交出刀劍,或者是探明了她是一心對張無忌,謝遜便將饒過。然而周心虛,估計先是抵賴,再是思謀殺人滅口或者逃跑。本來是沒有殺謝遜的能力的,結(jié)果來了丐幫。這樣正好,自己不必真的手染鮮血,只要助對方擒住謝遜,隱瞞刀劍在自己手里,即可達(dá)到借刀殺人而己方絲毫不損的目的。]
?。◤垷o忌)他在客店中稍作休息,便即出門。在大街上自南端直走到北端,竟沒見到一名丐幫弟子。張無忌尋思:“不到半個時辰之間,鎮(zhèn)上丐幫幫眾突然人影全無,料想走得不遠(yuǎn)。”當(dāng)下走向一間南貨店,瞪起雙眼,伸拳在柜臺上一擊,喝道:“喂,掌柜的,我那許多兄弟們走向哪里去啦?”眾店伴見到他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只道是丐幫中的一個惡丐,個個心驚肉跳,內(nèi)中一人膽子較大,指著北方,陪笑道:“貴幫朋友絡(luò)繹都向北去了。大爺喝杯茶么?”張無忌喝道:“不喝!喝甚么***臭茶?”轉(zhuǎn)身大踏步向北,肚中暗暗好笑。他快步走出鎮(zhèn)甸不遠(yuǎn),只見左首路旁長草中人影一閃,一名丐幫弟子站了起來,瞧模樣是要上來喝問。張無忌腳下加快,倏忽而過。那丐幫弟子擦了擦眼睛,還疑心自己眼花,怎地忽然似乎有人,轉(zhuǎn)眼間卻又不見了。
[借著自己的武功,張無忌闖入了敵人的會場。]
?。◤垷o忌)忽地心下黯然:“這奸人的詭計,當(dāng)時義父給他騙過,我也給他騙過,只是騙不過紫衫龍王和趙姑娘。唉,趙姑娘聰明多才,人品卻是這般……”
[此時張無忌其實并無十分仇恨趙敏。若是仇恨趙敏定然不做如此感慨。這正是因為他對趙敏的綿綿愛意了。這份愛意在心底,卻是連他自己都不甚知道。]
忽然老柏上青影一晃,一人竄下地來,喝道:“張無忌在此,是誰在咒我短命橫死!”語聲未歇,身子已竄進(jìn)殿中。站在殿門口的掌棒長老張開大手往那人后頸抓去。那人輕輕巧巧的一側(cè)身,已然避開。但見他方巾青衫,神態(tài)瀟然,面瑩如玉,眼澄似水,正是穿了男裝的趙敏。張無忌陡見趙敏現(xiàn)身,心頭大震,又驚又怒,又愛又喜,禁不住輕輕噫了一聲。
[此時趙敏的現(xiàn)身令張無忌非常詫異,而又十分高興。高興是他自己也沒料到的。自己的心已經(jīng)被這個美麗的郡主牽引,無法掙脫。]
[趙敏的功夫并不像很多人認(rèn)為的那么弱。在周未學(xué)九陰真經(jīng)的時候,趙敏的武功應(yīng)該是強(qiáng)于周的。看她藏身青松,再躲過掌棒長老的招數(shù),哪里是一個武功平平之流!所以其實或許我們是因她的計謀而忽略了她的武功。我們給趙敏的武功的分?jǐn)?shù)應(yīng)該打高一些。]
但陳友諒見她相貌太美,年紀(jì)太輕,話聲中又頗有嬌媚之音,和江湖上所傳張無忌的形貌頗有不同,喝道:“張無忌早死了,哪里又鉆出一個假冒貨來?”
[趙敏識得陳友諒,陳友諒卻不識趙敏。趙敏的相貌卻瞞不過陳友諒的目光,可知謝遜和周芷若即使是化了妝怕也逃不過丐幫的耳目。]
趙敏怒道:“張無忌好端端的活著,為何你口口聲聲咒他?張無忌洪福齊天,長命百歲,等這兒的人個個死絕了,他還要活八十年呢。”張無忌聽她說這幾句話時語帶悲音,似乎想到將自己拋在荒島之下,良心不免自責(zé),但轉(zhuǎn)念又想:“這等陰狠忍心之人,講甚么良心自責(zé)?張無忌啊張無忌,你對她戀戀不舍,心中盡生些一廂情愿的念頭?!?
[趙敏此刻不知張無忌是生是死。想來,她一定是睜眼時只看到茫茫大海,想不明白自己如何竟然在這船上。她的猜測會很多,當(dāng)然自己人里面有人覬覦寶刀寶劍亦在她的猜測之中。然而她更覺得合理的怕是有人前來帶走了刀劍,而將大家隔絕,幾個月來江湖上毫無張無忌的消息,她一定是以為當(dāng)時來犯的敵人怕深忌張無忌太強(qiáng),已經(jīng)將其殺死。此刻她的悲傷是真誠的,聽到陳友諒的詛咒,她當(dāng)然十分忿恨,一時沖動,跳出來假充。]
陳友諒道:“你到底是誰?”趙敏道:“我便是明教教主張無忌。你干么捉拿我手下兄弟,快快將他放了,有甚么事,沖著我本人來便是?!焙龊舻门赃呉蝗死湫Φ溃骸摆w姑娘,旁人不識你,我宋青書難道不識?啟稟幫主:這女子是汝陽王的女兒。她手下高手甚多,須得提防。”
[此處可以看出趙敏是甫到此處。若是她一直派人監(jiān)視著陳友諒和丐幫行徑,則宋青書此刻在丐幫定然不出她的消息網(wǎng)。她怕是借口四處巡視,尋找張無忌,然后突然發(fā)現(xiàn)丐幫的重大事件,因此潛入會場。沒有料到陳友諒發(fā)此言語,更沒有料到宋青書在場會揭露她,否則依她的智謀,絕對不會做這種比較虧本的事情,定然讓玄冥二老暗襲或者采取其他更討巧的方式。]
張無忌暗暗心焦,又感奇怪:“她為何只使一柄尋常的長劍?若將倚天劍取將出來,對方兵刃立斷,便可闖出重圍。”但見她衣衫單薄,身形苗條,腰間顯然并未藏著倚天劍。張無忌焦急了一會,不禁又自責(zé)起來:“張無忌,這小妖女是害死你表妹的兇手,何以你反而為她擔(dān)憂?不但對不起表妹,可也對不起義父和芷若啊?!?
[張無忌也算是聰明了。看見自己心儀的女子,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安危,接著就想到了一個極大的破綻。若是她已經(jīng)得到了寶刀寶劍,則在戰(zhàn)斗的時候就不會不用以求勝。然而之后,由于他的仁義引發(fā)的對陰毒之人的仇恨,他竟然忘了這一重大線索,差點(diǎn)作了親手扼殺自己妻子的奧賽羅(莎士比亞戲?。
眾人斗得片刻,丐幫又有幾名高加入,趙敏手下卻無旁人來援。鹿杖客見情勢不佳,叫道:“郡主娘娘,師弟,咱們退到庭院之中,乘機(jī)走罷。”趙姑娘道:“很好。這姓陳的毀謗張公子,說他橫死短命,我氣他不過,你們重重的治他一下子?!毙ざ淆R道:“遵命??ぶ飨韧吮闶牵@小子交在我們身上。”趙敏又道:“那韓林兒對張公子很是忠心,你們設(shè)法救他出來?!甭拐瓤偷溃骸翱ぶ髡埾刃幸徊剑热酥?,咱兄弟倆俟機(jī)行事便了?!彼嗽趶?qiáng)敵圍攻之中,商議退卻救人,竟將對方視若無物。
[此處可見趙敏還是很能用人的。鹿帳客對趙敏還可說是惑于美色,,鶴筆翁也一向?qū)π⊙绢^言聽計從。這就純是趙敏的駕馭之道和個人魅力了。連張無忌的手下都要救,玄冥二老不是土木腐偶,然而卻聽從她言。除了平素有自己的威儀來看,沒有什么可以解釋的了。趙敏的仁義啊,愛屋及烏,同時惠及張無忌手下。此種心腸,比后文中周芷若利用韓林兒的淳樸要好的太多了。]
[未完待續(xù)]
謝遜的被擒,其實也是謝遜本人和周芷若命運(yùn)的轉(zhuǎn)折點(diǎn)。在謝遜的被擒的疑點(diǎn)中,我們看到了很多隱藏的線索,由此可以做出很多推論,而后文的許多變化也是源于此處。試舉幾個疑問和推論:
一、謝遜在圖中畫周盜藥是必須的,畫周放逐趙敏,又畫趙敏跟蹤自己被俘,三張畫都是為趙敏張正義,卻沒有畫他是如何被擒的。不畫自己是如何被抓的是因為謝遜一直是不欲張無忌多接觸這種大奸大惡。我們上面已經(jīng)分析過,謝遜對張無忌是純摯的愛護(hù),全身心的愛護(hù)。謝遜在少林命懸周芷若之手時大罵周是賤人,正說明他對周的看法。這是因為,他此時已經(jīng)不把自己的安危當(dāng)回事,畫那些畫純粹是為了成全趙敏。在他心目中,他的義兒要娶的是趙敏。,也暗含了他被抓的真相——周負(fù)有推卸不掉的責(zé)任。#此前在首頁部分顯示#
倒是趙敏用彩車表演出了謝遜的被擒,然而趙敏的推測有誤,一則她當(dāng)初不知道周是假裝被擒。周裝的太像,而且張無忌救周的時候,趙敏不在現(xiàn)場。另一個原因,是她不知道倚天屠龍中空藏物的事情。三來是因為她當(dāng)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周的陰狠武功。若是她當(dāng)時看到了周的怪異表現(xiàn),可能會在疑惑之余想辦法探明真相,或許到喜堂相對的時候她已經(jīng)知道了周的武功的來龍去脈了??上У氖?,她還沒發(fā)現(xiàn)周的來路不明的武藝就先深受其毒招。
趙敏是何時跟蹤被捉的謝遜的?首先,那肯定發(fā)生在張無忌回到中土初遇趙敏,而周謝二人意外丟失之后。趙敏在丐幫聚會上的出現(xiàn),說明了趙敏初到此地,關(guān)注丐幫的異常動靜,而之后想必一直在監(jiān)控丐幫的活動。從理由上可以說是維護(hù)朝廷,而實際上就可以追蹤謝遜的下落。趙敏其實不必自己身涉險境親自去追蹤,只是若不親見,想必也不能真正掌握金毛獅王被擒的消息和情況。但是即使親自出馬也未能想出相救的辦法,實在是說明情況險惡之極。她是如何讓獅王知道自己在側(cè)呢?很可能是她做了營救的嘗試,先與謝遜通過一點(diǎn)點(diǎn)消息,然而以郡主之智,手下人之強(qiáng)還是不能營救,可見成昆的計謀是如何機(jī)密。
二、周從喜堂逃跑,其實很可能是怕張無忌真的和自己結(jié)婚,她知道謝遜在張無忌的心目中就如父母般重要而無可替代,而自己卻因為刀劍不僅背棄了張無忌,也出賣了謝遜。周是三面的,一面期望張無忌的感情,一面想到師傅的臨終遺言,一面又想到自己對不起張無忌和謝遜。一步走錯,悔已不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此后周一直破罐子破摔。周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在趙敏道她離去后,畫眉一節(jié)再度現(xiàn)身就是明證。而為何獨(dú)在喜堂一節(jié)撇下張無忌走極端?難道真的獨(dú)為張無忌追出去趕趙敏?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有了為何獨(dú)獨(dú)忍不了這一秒要給張無忌一個下不了臺?我分析,作為自尊的周,尚存良知的周,她內(nèi)心也是掙扎的。在負(fù)疚、對張無忌的愛與自我理想的膨脹中無處可走,不如就懸崖撒手一去不回,倒還一了百了。周在重大的責(zé)任前是逃避的,而趙敏是積極面對的,看她跟父親兄長訣別就知道了。
張趙二人的再度相見,寫的愛恨交織,復(fù)雜錯綜。張無忌的恨,不能舍棄,無從解消心中的情愫,趙敏的痛苦,難過,委屈,傷心,還有無論再怎么困難也樂觀的面對自己的愛人,相信愛情的精神,讀來幾度欲令我下淚。
趙敏危急中得人相救,身子被抱在一雙堅強(qiáng)有力的臂膀之中,猶似騰云駕霧般上了廟頂,轉(zhuǎn)過頭來,耀眼陽光之下,只見那人濃眉俊目,正是張無忌。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叫道:“是你!”
[趙敏此時見到張,不啻于見到了神佛。不僅得人相救,多日的思念也終于有了解脫。]
皮鼓雖大,兩人躲在其中,卻也轉(zhuǎn)動不得。趙敏靠在張無忌身上,嬌喘細(xì)細(xì)。巨鼓制成已久,滿腹塵泥,張無忌在灰塵和穢氣之中聞到趙敏身上的陣陣幽香,心中愛恨交迸,有千言萬語要向她責(zé)問,苦于置身處非說話之所,但覺趙敏的身子靠在自己懷中,根根柔絲,擦到臉上。他心中一驚:“我出手相救,已是不該,如何再可和她如此親昵?”伸手將她的頭一推,不許她將頭靠在自己肩上。趙敏心下著惱,手肘往他胸口撞去。張無忌借力打力,將她撞來的勁道反彈了轉(zhuǎn)去,趙敏吃痛,忍不住便叫。他早已料到,伸手將她嘴按住了。
[張無忌的心中是愛恨交迸,趙敏呢?又喜又歡悅,可是張無忌是怎么回應(yīng)她的呢?竟然是把她的頭一推,讀者注意了,一推可是一個比較粗魯?shù)膭幼?。然而非原先的親昵,何來這隨便的一推?在她忍不住要叫的時候,又按住她的嘴,張大教主在對待趙姑娘的時候總是比周姑娘要親昵,連打架也是親熱的,對周芷若,說真的,我的感覺是,像情人不像自己人,總有些外氣。看他的甜言蜜語,總覺得是有意為之,而不似對待趙敏,即使讓趙敏傷心,他也是在說真話,做真實的自己。]
宋青書道:“魔教雖然跟朝廷作對,但這個郡主小妖女卻迷上了張無忌,恨不得嫁了他才好,因此一力護(hù)著他?!?
[宋青書自己的心意被揭露,經(jīng)歷倒是曲折。聯(lián)系下文,他誤傷莫聲谷,自是不會在人前進(jìn)行,而陳友諒如何得知?想來是宋青書及峨嵋派的行動被丐幫偵查,結(jié)果被窺探到他私窺峨嵋諸女臥室,然后丐幫本來想籍此要挾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莫七俠也在跟蹤他,然后二人交手,陳友諒使計讓宋青書誤傷莫聲谷,也給自己留下被要挾的口實。而宋青書為了打倒張無忌,在此大揭趙敏,卻不僅僅是遭脅迫的緣故。趙敏對張無忌的感情和幫助,他不是不知。趙敏的性子,自是不惱,且憑宋青書的智慧,也拿她無可奈何;只是宋某人的這點(diǎn)陰隼自此也開創(chuàng)了他的滅亡之路。]
丐幫群豪聽了此言,都“啊”的一聲,人人頗出意外。張無忌在巨鼓中聽得清楚,心中也是怦怦亂跳,腦中只是自問:“是真的么?是真的么?”趙敏轉(zhuǎn)過頭來,雙目瞪視著他。鼓中雖然陰暗,但張無忌目光銳敏,借著些些微光,已見到她眼中流露出柔情無限,不禁胸口一熱,抱著她的雙臂緊了一緊,便想往她櫻唇上吻去,突然間想起殷離慘死之狀,一番柔情登時化作仇恨,右手抓著她手臂使勁一捏。他這一捏雖非出以全力,趙敏卻已然抵受不住,只覺眼前一黑,痛得幾欲暈去,忍不住便要學(xué)殷離那樣罵了出來:“你這狠心短命的小鬼?!笨偹闼吡ψ灾?,沒有出聲,淚水卻已撲簌簌的流了下來,一滴滴的都流在張無忌手背之上,又沿著手背流上了他衣襟。張無忌心下剛硬,毫不理睬。
[趙敏此刻不是吃痛,而是傷心。她為張無忌名聲盡淪,只身遠(yuǎn)行,乃至以身涉險去和陳友諒交手,結(jié)果此刻,竟然無緣無故受了張無忌一捏。然而張無忌即使是對趙敏出手,也還是那樣的親昵。張無忌心里的剛硬是表象,那是他在自己的所謂仁義下的結(jié)果,而他自己真正的感覺,不啻于看到一個平時極其寵愛的孩子打碎了自己的傳家寶,要體罰,但是絕對不會出手殺掉。]
張無忌只氣得混身發(fā)顫,他迄今仍是童子之身,但自峨嵋派滅絕師太起,口口聲聲罵他是淫賊的,已數(shù)也數(shù)不清了,當(dāng)真是有冤無處訴。至于說趙敏失身于己、木已成舟云云,更不知從何說起,想到此處,突然一驚:“趙姑娘和我相擁相抱的躲在這里,萬萬不能讓他們發(fā)覺,否則的話,更加證實了這不白之誣?!?
[無論如何,趙敏的策略是正確的。一次海外的遠(yuǎn)行,和全身心的投入,換來的不僅僅是張無忌內(nèi)心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一個親近的人,更重要的是,從表面上,他也蒙受了這樣的名譽(yù)——張無忌欲要脫離這樣的情勢,實在是非常困難。即使張無忌不再跟趙敏親昵和趙敏為難,只怕是他這頂帽子也戴定了。想起來晴雯那句話“早知道擔(dān)了虛名就打正經(jīng)主意了”,只怕是張大教主當(dāng)年若是真的娶了周姑娘也要這么慨嘆吧。]
丐幫群豪大聲鼓噪,都說誓當(dāng)宰了張無忌這淫賊,要助宋青書奪回妻子。趙敏將嘴湊到張無忌耳邊,輕輕說道:“你這該死的小淫賊!”這一句話似嗔似怒,如訴如慕,說來嬌媚無限,張無忌只聽得心中一蕩,霎時間意亂情迷,極是煩惱:“倘若她并非如此奸詐險毒,害死我的表妹,我定當(dāng)一生和她長相廝守,甚么也不顧得了。”
[趙敏此刻這句話倒不是調(diào)情,那是她的真心話。這種感覺類似于中國傳統(tǒng)的以罵為昵稱的男女之情,但是趙敏此刻的心態(tài)卻也的確特殊。她為張無忌無緣無故的付出,失意,傷心,卻終究不能忘卻,一心為張無忌著想,而張無忌卻得了便宜賣乖,還不明不白讓她背黑鍋,所以她此時話雖說是半情半怨,倒是真心非常。]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