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說：“我正在洛杉磯機場?！钡?，約翰尼·諾頓卻覺得好像不是那樣的。那聲音似乎來自6000英里之外，來自一個炎熱的南太平洋小島。他最后一次聽到那聲音是在大約6年前的一個晚上，那時是在散兵坑中。
電話里的聲音現(xiàn)在又重復(fù)說道：“約翰尼，怎么啦？你怎么不說話了？”
約翰尼回過神來，他說：“你是德克斯·格拉姆！”
電話那頭回答道：“我當(dāng)然是德克斯！還會是誰??？”
“嗨，老伙計，過了這么多年——”
“我不是答應(yīng)過你，
離開那個該死的島后，我會去看你的嗎？你怎么樣，老伙計？”德克斯親熱地問道。
“我很好，德克斯。你怎么樣？”
“很好。你結(jié)婚了嗎？”
“結(jié)婚了。6個月前結(jié)的。我住在好萊塢?！?br>
“我知道。我是在電話簿上查到你的名字的。你已經(jīng)安居樂業(yè)了，嗯？你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
“我的工作非常不錯?！?br>
“太好了。我是凌晨兩點的飛機。你有
汽車嗎？”
“算有吧?！?br>
“開車過來吧，帶上你老婆。我們可以在一起吃頓飯，聊聊天！你到這兒要多長
時間？”
“大約40分鐘吧?！?br>
“我在美國航空公司大樓等你。
哈哈，老伙計，我太
高興能見到你了，特別是沒有日本鬼子在周圍沖我們開槍。”
約翰尼·諾頓掛上電話。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金發(fā)男人，28歲，體重180磅。他背對著墻站著，凝視著他的妻子瑪麗，后者的眼睛也像他一樣是藍色的。約翰尼說：“那是德克斯·格拉姆。”
“不！”
“是的。他在機場。他邀請我們吃飯，你和我一起?！?br>
她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臂，說：“?。∥覟槟愀械?a target="_blank">難過，約翰尼?！?br>
他說：“我必須那么做，我是一個poli.ce?！?br>
是的，他是一個poli.ce。她認(rèn)為他是洛杉磯最英俊的poli.ce。真有意思，她一看到他穿著poli.ce制服的樣子，就感到非常興奮。她看著他問：“你的手槍在哪兒？”
“留在摩根那兒了，他要給我的手槍換新的把手。
明天早晨才能修好。”他注意到她眼中的疑問，又說，“寶貝，別擔(dān)心，用不著手槍的。德克斯不知道我是poli.ce。我將換上便裝?！?br>
“這是一件很難辦的事，對嗎，約翰尼？”
“可以這么說?！?br>
“你一定要去嗎？”
“對。這事很早就已經(jīng)決定了。我必須指認(rèn)他，這樣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才能抓住他。”
“
為什么？”她問，“他們沒有他的照片？”
“因為當(dāng)?shù)芈?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不認(rèn)識他。他可能故意把
自己打扮得跟照片上的一點也不像。不過，不管他怎么變，我還是可以認(rèn)出他的?！?br>
她很為約翰尼擔(dān)心。這是一次很艱巨的任務(wù)。對于戰(zhàn)爭中所發(fā)生的事，他告訴她的不多，但是，從他的支言片語中，她已經(jīng)知道德克斯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她看著他撥電話號碼。
“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嗎？……康納在嗎？……希爾頓呢？……你能夠找到他們倆嗎？……對，非常重要……我是好萊塢分局的諾頓警官……他們通緝的一個人已經(jīng)在這里了……不，我已經(jīng)走了……讓他們給分局局長打電話。我會告訴他的。”
他打電話到分局，告訴局長：
“局長，我是約翰尼·諾頓。還記得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說過的那個德克斯·格拉姆嗎？”
“就是那個你在海軍陸戰(zhàn)隊中的戰(zhàn)友？那個因在俄克拉荷馬謀殺和搶劫而遭到通緝的家伙？”
“對。他現(xiàn)在就在這里，乘凌晨兩點鐘的飛機離開。我剛才打電話給那兩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康納和希爾頓，他們不在。他們一直想抓住德克斯。我給他們留話，讓他們一回來就跟你聯(lián)系?！?br>
“你要我告訴他們什么，約翰尼？”
“我現(xiàn)在就去
國際機場見德克斯。在美國航空公司大樓，他邀請我和瑪麗去吃飯，所以如果我們不在大樓，那么我們可能在餐廳。如果中途發(fā)生了什么變動，我會打電話給你?！?br>
“需要我們派兩個便衣嗎？”
“你看著辦吧，局長。不過，他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通緝的人。我將穿便衣?！?br>
“你要當(dāng)心?！?br>
“沒事！這不關(guān)我的事，這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事。我要做的就是：他一跟我聯(lián)系，我就馬上通知他們，然后幫著指認(rèn)他。他們怎么抓他，那是他們的事，我不會卷進去的。”
局長同意了，約翰尼就掛上電話。他脫掉制服，小心翼翼地把它掛在公寓的衣柜里。他穿上運動襯衫、休閑褲和一件時髦外套，把黑色皮鞋換成棕色皮鞋。他看著瑪麗，想要沖她微笑，但卻笑不出來。
她非常
理解，她一向都非常理解約翰尼的感覺。她說：“這就是我要跟你一起去的原因?！?br>
“不行，你不能去?！?br>
她走近他，握住他的雙手。“我之所以要跟你一起去，”她說，“是因為當(dāng)一切都結(jié)束后，你的情緒會非常低落?！?br>
他非常感謝，同意了。這件事看來并不危險，這主要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事。她說：“約翰尼，別難過。你必須做的事情并不容易，但這是你的工作?！?br>
“我知道，但我仍然希望那家伙去別的地方。凡是有德克斯戰(zhàn)友的地方，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都做了同樣的準(zhǔn)備。讓我難受的是……唉，我很
喜歡那個家伙?！?br>
“他是個殺人犯對嗎？”
“對。不過，我記得他可不是——”
約翰尼
記憶中的德克斯可不是殺人犯。他記得新兵訓(xùn)練營，記得在巴拿馬的艱苦訓(xùn)練。然后是在島上，既有
快樂也有痛苦。在他的記憶中，德克斯是海軍陸戰(zhàn)隊中最強悍的。而讓約翰尼感到很榮幸的是，他是德克斯最親密的
朋友。
在海軍陸戰(zhàn)隊時，德克斯就是個殺手。但是，當(dāng)時人們是用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進行
判斷的。如果你
自己想活下去，那么你就必須殺人。當(dāng)時是二戰(zhàn)時期，不過，由于約翰尼和德克斯總是在巡邏，所以他們和大部隊有些隔離，巡邏隊的幾個人總是獨立行動。
德克斯很快就熟悉了戰(zhàn)時環(huán)境。他說他總是非常嚴(yán)厲，他并不害怕戰(zhàn)爭。當(dāng)然，他并不
喜歡叢林，但他能很快就習(xí)慣。不久他就開始教約翰尼他們?nèi)绾紊媪?。他得到大家的一?a target="_blank">愛戴。他總是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和約翰尼一直非常親密，倆人一有時間就在一起聊天。約翰尼比較
寬容，而德克斯則言談之中有些刻薄，有時約翰尼會為此感到不安。不過，他
努力使自己
相信，德克斯只是在開玩笑。不過，說實話，他應(yīng)該早就知道……
在駛往機場的路上，約翰尼簡單地向他的妻子講了以前的情況。他說他們用擔(dān)架把德克斯抬著離開那個小島，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見德克斯。直到
今天，他才又一次聽到德克斯的聲音。但是，關(guān)于德克斯的消息，他可聽到不少。
約翰尼不知道德克斯是不是天性很壞……戰(zhàn)爭時期，你弄不清楚的。但是，二戰(zhàn)勝利后，德克斯的境變得非常壞。在俄克拉荷馬，他多次搶劫銀行，殺人放火，最后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接手處理這些案件。他們與所有德克斯的老戰(zhàn)友聯(lián)系；其中包括約翰尼。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
斷定，德克斯總有一天會跟他的老戰(zhàn)友聯(lián)系的。
事實證明，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現(xiàn)在德克斯就這么做了。
“我只擔(dān)心一件事，約翰尼，”她說，“你確信他不知道你是poli.ce嗎？”
“確信。如果他知道我是poli.ce，他根本就不會給我打電話的。”
她覺得眼前的情況讓人難以置信。約翰尼和德克斯是好朋友，這似乎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約翰尼彬彬有禮，德克斯則目無法紀(jì)；約翰尼痛恨
犯罪和罪犯，為自己是一名普察而感到驕傲，德克斯則四處搶劫，濫殺無事。
其實，約翰尼要做的事情很簡單：跟德克斯會面聊天，等候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到來，然后把他指出來。約翰尼很不喜歡做這樣的事，但他別無選擇。當(dāng)你成為一名poli.ce后，你是不能讓一個殺人犯逃走的，即使他是你的朋友。的確，你不愿意這么做，你甚至想幫助他，你希望由別人來做這樣的事。但是，當(dāng)這事偏偏落到你身上時，你只能服從命令，照章辦事。
他們到達機場時，天已經(jīng)黑了。約翰尼最后一次提醒瑪麗，他說：“寶貝，從容一點。德克斯是很狡猾的，別讓他察覺出你在期盼什么事發(fā)生?！?br>
“會有麻煩嗎，約翰尼？”
“不會的。德克斯不認(rèn)識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那些人。他們會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從兩邊撲過來抓住他?！彼恢皇蛛x開方向盤，握住她的雙手，安慰她說，“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br>
她說她知道，但是，她仍然感到擔(dān)心。她相信他的話，知道不存在人身安全的問題，但是，她知道他心里很難受，他曾經(jīng)想方設(shè)法不卷進這件事中。
飛機場燈火通明，他們找到了一個停車的地方，停好車，然后向候機大樓走去。他們走過聯(lián)合航空公司、西方航空公司和泛美航空公司，然后走進美國航空公司的候機大樓。這是一個相當(dāng)小的候機廳，柜臺上服務(wù)人員在忙碌著，里面有一個報攤，廣播在宣布到達和離去的航班班次，讓乘客盡快辦理機票登記手續(xù)。
他們走進候機廳，一個男人從皮椅上站起來，向他們跑過來。他大約30歲，身材和體魄與約翰尼差不多，一頭黑發(fā)，一雙烏黑的眼睛，看上去非常干練。
他一把抓住約翰尼，使勁握著他的雙手，親呢地叫著他的綽號。
然后他轉(zhuǎn)過臉，盯著瑪麗，約翰尼說：“德克斯，這是我太太。”
德克斯伸出一只堅硬有力的大手。他說他非常高興跟她會面，并問她怎么會找約翰尼這樣一個廢物當(dāng)老公。他說話帶有德克薩斯口音，一副毫無戒備的樣子，顯然，能見到他以前的好朋友，他非常高興，看到他這樣子，瑪麗都為他感到難過。
德克斯開始告訴她有關(guān)約翰尼的事情。他非常喜歡開玩笑，瑪麗一聽他說的那些話，就知道他是在尋
開心。同時，瑪麗注意到約翰尼偷眼看候機廳的大門，看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來了沒有。
“吃點東西怎么樣？”約翰尼問，“你餓了嗎？”
“你見過我什么時候不餓的？”
“這里有個餐廳挺不錯的?！?br>
“嘿，”德克斯說，“我討厭餐廳，尤其討厭機場的餐廳。讓你太太為我們做點家常菜吧，我的飛機凌晨兩點才起飛呢?！?br>
德克斯話是這么說，但約翰尼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很長時間以來，德克斯四處潛逃，他是個受到通緝的人。他永遠不知道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什么時候會盯上他，所以他不愿意在公共場合連續(xù)呆上幾個小時。當(dāng)然，約翰尼卻寧愿呆在這里，所以他想方設(shè)法留在原地。“嘿，德克斯，瑪麗可沒想到今晚還要做飯?！?br>
德克斯沖她咧嘴一笑?！斑B為你丈夫的老朋友做頓飯都不行嗎？”瑪麗說，當(dāng)然，她很樂于為他做一頓飯。聽到這話，德克斯像個孩子一樣興高采烈。他說這真是太妙了，他可以到約翰尼家好好放松一下，吃約翰尼妻子做的飯，然后好好聊上幾小時。
瑪麗看出，她丈夫?qū)κ聭B(tài)的發(fā)展很不高興。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對局長非常不滿，因為他沒有及時通知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他也不滿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沒有及時趕到機場。她擔(dān)心約翰尼的神情可能會引起德克斯的懷疑，把事情搞砸，于是就決定自己出面處理。她說，他們可以一起開車回去，路過超市時地進去買點啤酒之類的東西。約翰尼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意了。
在回家的路上，她非常驚訝他們倆人之間的話題。他們對當(dāng)兵時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記憶猶新，他們?yōu)槟切┦虑楣笮?，可是瑪麗一點兒也不覺得那些事
可笑，她很快意識到，他們大笑的是一些沒有說出口的、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事。
他們駛近一家仍然開著門的超市，她告訴約翰尼停車。她說：“你和德克斯留在車?yán)?，我去幾分鐘就回來?！?br>
她確信他們沒有跟隨她進超市后，就來到超市后面的電話亭。
她撥通poli.ce局的電話，找到局長，說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問
到底出了什么事。
局長說：“這正是我想問你的，諾頓太太。我剛接到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從機場打來的電話，他們想知道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br>
她告訴他現(xiàn)在的位置，然后解釋說他們必須按德克斯的要求行事，以免引起他的懷疑。另外，約翰尼身上沒有帶武器，而德克斯則毫無疑問帶有武器。她說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她將要做晚飯，然后他們將和德克斯在一起，直到德克斯趕回機場。
“我馬上與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聯(lián)系，”局長說，“在你們到家后，他們可能會包圍你們的那棟公寓。”
“你知道是哪棟公寓嗎？”
“不知道?！?br>
“一層，朝北的那面。我們是后面那一套。前面有一套，南面有兩套。二層格局一樣?！彼龎旱吐曇?，“會有麻煩嗎？”
“不會的。我們會派我們的便衣去幫助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他們會四面包圍那棟樓。你別擔(dān)心，他們不會沖進公寓的。他們不會冒那種險的，他們不會在一間有一個婦女和一位poli.ce的公寓里亂開槍?！?br>
“他們怎么抓他呢？”
“在他出來的時候。瞧，諾頓太太，在樓的后面會有一個我們的人。你可以找個借口走到外面來，像出去倒垃圾之類的借口。你可以告訴我們的人里面的情況?！?br>
她說：“我盡量想辦法。”
“好，但一定要當(dāng)心，德克斯這個人很狡猾?！?br>
她掛斷電話，買了幾瓶啤酒，一條面包和一些她并不需要的東西，使得購物袋顯得多一些，這樣她長時間在超市就不會引起懷疑。她回到汽車?yán)?，坐進后排，她看到她丈夫探詢地瞥了她一眼，她幾乎是難以覺察地沖他點點頭。他們從停車場出來，向家里駛?cè)ァ?br>
她差點兒告訴局長她非常害怕?，F(xiàn)在回想起來，她意識到她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擔(dān)心。她擔(dān)心是因為她知道有事情要發(fā)生，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地點或如何發(fā)生。她不停地提醒自己，坐在她身邊的這個大個子是個殺人犯，更重要的是，他只要一被抓住，那他的
生命就完結(jié)了。她害怕未知，害怕她丈夫舉止不當(dāng)而暴露。但是，她最擔(dān)心的不是這些，而是那些監(jiān)視他們公寓的便衣
偵探。
約翰尼·諾頓工作時是穿制服的，他來到分局工作的時間并不長。他認(rèn)識很多穿制服的poli.ce，但是，他經(jīng)常告訴她，他很少與便衣poli.ce接觸。穿制服的poli.ce和便衣poli.ce之間的接觸本來就很少，因為工作關(guān)系而與便衣poli.ce接觸的
機會就更少，即使有接觸，也主要是與值白班的便衣poli.ce打交道，在那種場合，約翰尼總是身穿制服。
還有一個問題，約翰尼通常上的是白班。約翰尼認(rèn)識的那幾個便衣poli.ce也都是值白班的（他們也全都認(rèn)識約翰尼）。那些便衣poli.ce在下午5點鐘就下班了，接下來值夜班的便衣poli.ce不認(rèn)識約翰尼，約翰尼也不認(rèn)識他們。
不過，值夜班的便衣poli.ce雖不認(rèn)識約翰尼，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應(yīng)該認(rèn)識約翰尼，因為是他們跟約翰尼聯(lián)系的。但是，那兩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不可能同時守在大樓的四面。如果出了問題，便衣poli.ce可能分不清誰是德克斯，誰是約翰尼·諾頓，這是很危險的。
他們到了公寓，把車停在拐角，然后走進樓內(nèi)。約翰尼打開電燈，德克斯說：“哈，這公寓很不錯啊。我們在太平洋島上時，可沒有這么好的公寓，對嗎，約翰尼？”約翰尼說，是的，他們那時的確沒有這么好的公寓。他讓德克斯坐到安樂椅上，把香煙盒推
過去，告訴他別客氣，就當(dāng)在自己家一樣。
瑪麗接過他們的外衣和帽子，掛到臥室邊的衣柜里，她走進廚房，開始準(zhǔn)備晚飯。她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話題又是老一套：他們在戰(zhàn)爭中的經(jīng)歷。德克斯點燃一支香煙?！澳菚r的
生活真是太
可怕了，”他說，“大家拼命想要離開那個鬼地方，不管用什么辦法。當(dāng)我受傷時，就像是拿到一張度假機票?！?br>
“你是怎么受傷的？”
“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拼命沖我開槍。我受傷后躺在那里，躺了整整5個小時，希望陸軍會找到我。他們不喜歡海軍陸戰(zhàn)隊?！?br>
“他們的確不喜歡?！?br>
“后來還是我們的人找到了我。他們對我進行緊急搶救，我醒來時，已經(jīng)在野戰(zhàn)醫(yī)院了。后來我就回到基地，然后被送上船，到了澳大利亞。那種經(jīng)歷真是可怕。”德克斯沖約翰尼咧嘴一笑，“你沒有受過傷，是嗎？”
“沒有，但是，我們留下的人非常懷念你。你走后，巡邏隊就跟過去不一樣了?！?br>
瑪麗一邊做飯，一邊聽他們聊天。他們的晚飯包括豬排、花生餅、面包卷、咖啡，還有一盤簡單的沙拉。她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蘋果餡餅，讓它化凍，準(zhǔn)備加熱一下當(dāng)飯后甜點。
她想走到外面，與守候在那里的人談?wù)?，但是，她不敢那么做。德克斯很狡猾。他可能覺得不對頭，可能跟出來看。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來到后窗，通過洗碗地上的窗簾一角向外窺視。她看到陰影中有一個人拿著槍，她不知道他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還是poli.ce。但是，他們的確已經(jīng)到位了：前面，后面，兩邊。德克斯逃不掉了。他們會活抓他，或是擊斃他。但是，不管是用哪一種方法，以他所犯的罪行而論，他已經(jīng)是死定了。客廳里傳來的笑聲，給她一種怪異的感覺。
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但一定是有關(guān)他們過去的一些親密經(jīng)驗，因為他們在低聲討論。約翰尼當(dāng)兵時的經(jīng)歷，她知之甚少。她意識到，如果德克斯不是一個殺人犯的話，約翰尼今天晚上一定過得非常開心。
晚飯好了。他們吃完飯，瑪麗洗好碗，回到客廳，這時已經(jīng)是10點鐘了。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可以看出約翰尼眼中的緊張。她對外面的情況知道不多，但總比約翰尼知道的多，約翰尼一定非常焦急。在大部分時間里，他似乎在聽德克斯說話，偶爾會看她一眼，但她不敢向他做出任何暗示。
她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微笑，讓他覺得一切都在控制中。
時間對他們不利。鐘上的指針離德克斯要離開的時刻越來越近。這讓她感到害怕。到那時候，一切就都取決于別人了。她已經(jīng)不為德克斯感到難過了，她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約翰尼。
遲早要行動的，這是必然的。當(dāng)他們采取行動時，約翰尼一定會手無寸鐵地撲向德克斯。約翰尼會認(rèn)為這是他作為一個poli.ce的職責(zé)。她知道，當(dāng)出了問題時，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的……
德克斯站起身，走進過道。她看到他打開衣柜。他在上衣口袋里摸了一會兒，掏出一盒香煙。
德克斯沖他們咧嘴一笑，走到北面窗戶。他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向外張望了一下。他說：“你們這里風(fēng)景很好，”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坐下，打開香煙盒，點著一根香煙。然后探手到上衣里面，掏出一支手槍。他直勾勾地盯著約翰尼，平靜地說：“你是poli.ce，對嗎？”
約翰尼裝出吃驚的樣子，問他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剛才從我的上衣口袋里掏香煙時，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了你的制服。”
約翰尼試圖笑笑?！爱?dāng)poli.ce不好嗎？”他問。
“不好，”德克斯平靜地說，“特別是外面有poli.ce的時候。我從那個窗戶看到兩個poli.ce，一個手里有槍。你早就知道了，是嗎，約翰尼？”
約翰尼說是的，他早就知道了，德克斯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投降。出賣一位老朋友，約翰尼覺得很難受。
德克斯說：“約翰尼，一個人總要盡力而為。我的處境不妙，但我并不想投降?！?br>
約翰尼激動起來，他問德克斯為什么這么愚蠢，要跟他聯(lián)系。
“他們早就預(yù)料到，如果你來洛杉磯，一定會跟我聯(lián)系的，他們早就設(shè)下圈套了。”
“外面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br>
瑪麗說：“外面人很多，你沒有機會逃脫的?！?br>
他搖搖頭，說：“一個人只要活著，就一定有機會的。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赐ň兾覇幔俊?br>
約翰尼說知道，搶劫和謀殺。
“所以我一定會被處死?！钡驴怂钩聊似?，“如果他們想要沖進來，他們早就這么做了。這意味著只要我待在這里，我就是安全的?！?br>
約翰尼說的確如此。
“但我不能
一輩子待在這里，我必須逃出去?！?br>
“你逃不出去的，德克斯。”
“束手待斃也不是什么好主意，約翰尼。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島上巡邏嗎？那一次不也是似乎沒有希望了嗎？但最后我們不是殺出重圍了嗎？”
“我們中的一部分人殺出重圍?！?br>
“要知道，就是從那天晚上起，我才喜歡上你。我們在新兵訓(xùn)練營時也很好，但那天晚上你真正顯示出了勇氣。我相信你是個了不起的人?！?br>
約翰尼無話可說。過了大約半分鐘后，德克斯看著瑪麗，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在超市時打的電話，是嗎？”
她點點頭。
“他們對你說什么？”
“他們只說要包圍公寓?！?br>
他說：“約翰尼，你的槍在哪兒？”
約翰尼解釋說他沒有槍，他的槍留在局里檢修。
“你像我一樣瘋狂，跟我打交道，竟然不帶武器?！?br>
約翰尼解釋說他離開poli.ce局時并不知情，他是回到家時才接到電話的。
“你本來準(zhǔn)備怎么抓我？”
“我并不準(zhǔn)備抓你。兩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應(yīng)該到機場。我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等他們倆出現(xiàn)。可是他們沒有露面……德克斯，你不是個傻瓜，我必須順著你的話做，否則你會懷疑的。”
“我會的?！彼肓艘粫赫f，“你必須想辦法讓我離開這里，約翰尼?！?br>
“那是不可能的。”
“你一定要做到這一點。我對這里的地形不熟，你很熟悉。一定有他們沒有把守的出口?！?br>
“不可能，德克斯。你知道外面的那些人，他們不會這么粗心大意的?！?br>
“好好想想，伙計。你還是想出一個辦法，這樣比較好。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束手待斃的?！?br>
“你能做什么呢？”
德克斯顯得很尷尬，“我不愿意把你妻子卷進來，約翰尼，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br>
“你的意思是——”
“他們沒有沖進來，就是因為她在這里。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們都不愿意誤傷地。我很快就要出去了，我要帶著她跟我一起。誰敢輕舉妄動，我就先斃了她。我可不是開玩笑的，約翰尼?！?br>
是的，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會那么做的，因為這是他的推一選擇。德克斯對瑪麗說：“從我的觀點來看……”
她說她可以理解，但他真的忍心槍殺一個婦女嗎？
“當(dāng)然可以。為什么不呢？如果這是我推一的機會？你必須相信我的話，瑪麗?！?br>
約翰尼告訴她，他相信德克斯的話。他說：“但是，你瞧，這又有什么用呢？也許讓你稍微多活一會兒，遲早他們會抓住你的?！?br>
“那是以后的事，這總比現(xiàn)在被抓住好。瞧，伙計，你別因為擔(dān)心她而做蠢事。我不愿傷害你，但如果你輕舉妄動，我別無選擇?！?br>
“我知道。惟一的問題是，德克斯，我仍然認(rèn)為你逃不出去。我真的這么認(rèn)為。我只能想出一個辦法?！?br>
“什么辦法？”
“讓我跟外面的人談?wù)?，或者通過poli.ce局傳話，讓他們?nèi)∠@次行動?！?br>
“但他們?nèi)匀粫櫸?，對嗎？?br>
“我想會的。”
瑪麗看著他們兩個人。這兩位老朋友不動聲色地交談著。她難以相信她的生命正處在危險之中，從長遠看，德克斯是沒有希望的，約翰尼處在兩難之中。這場面看上去不像真的。
她突然非常鎮(zhèn)靜地開口說：“德克斯，我們沒有辦法。只要我們在這里，外面的人就不會采取什么行動。他們可以無限期地包圍這里，我們不能一直坐在這里?！?br>
“我們不會一直坐在這里的。就像我說過的，我會和你一起走出去。我們要離得非常近，而且我會用槍對著你。他們不會開槍的，他們甚至不會沖過來的?！?br>
約翰尼說：“我想到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德克斯，但是，你知道，這些辦法很容易被識破?！?br>
德克斯點點頭，“你使我身陷絕境。不過，可笑的是，我并不恨你?！?br>
約翰尼說，他只擔(dān)心瑪麗。
“我知道。如果是你自己，你會冒險的，但你不會拿她冒險的。她是個可愛的女人，約翰尼。并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這么幸運的。”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德克斯靠在椅子上，仍然很警覺。看上去他不想說話，所約翰尼與瑪麗也都不說話了，他們倆的眼睛相遇，瑪麗微微一笑。她并不想笑，但她要讓約翰尼知道，她并不害怕。
但實際上她很害怕，非常害怕。整個晚上她一直都很害怕，從他們離開機場后，從她瞥見窗外拿槍的poli.ce后，她一直很害怕。她知道這件事很危險。
5分鐘過去了。德克斯輕聲說：“你會幫我的，對嗎，約翰尼？”
“對的，為了瑪麗?！?br>
“外面的那些家伙是便衣，對嗎？”
“對。”
“你是穿制服的。你認(rèn)識多少便衣？”
“很少。”
“有多少便衣認(rèn)識你？”
“更少。認(rèn)識我的都不值夜班。”
“你在屋里轉(zhuǎn)一圇，約翰尼。你要悄悄地向外張望。告訴我，你認(rèn)不認(rèn)識這邊和后面的家伙?！?br>
約翰尼站起身，瑪麗也站起身。德克斯站在他們身邊，拿著槍。約翰尼照他說的做了，他們又回到客廳。約翰尼說：“我不認(rèn)識剛才看到的那三個人。”
“約翰尼，最好做到萬無一失。如果你弄錯了，那么瑪麗就倒霉了?！?br>
“我說的是真話，德克斯。當(dāng)然，我不知道在前面或另一邊的是誰，如果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在那里，我認(rèn)識他們，他們也認(rèn)識我?！?br>
德克斯又仔細想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這辦法能成，約翰尼，這辦法肯定能成?！?br>
約翰尼等他說下去。
“還記得在海軍陸戰(zhàn)隊時，我們經(jīng)常穿對方的制服嗎？”
“那又怎么了？”
“為什么我們現(xiàn)在不能那么做呢？”
約翰尼說他不明白德克斯的意思。
“是這樣的，我穿上你的制服，帶著瑪麗，從后門出去。我裝作是你，瑪麗也裝作我是你。如果守在后面的人不認(rèn)識你，他們就不知道我們倆掉了包。如果你騙我，我可以把瑪麗當(dāng)盾牌。所以你最好別弄錯了?！?br>
約翰尼若有所思地說：“也許你想出了個好主意，德克斯，但不夠好?！?br>
“什么地方錯了？”
“你告訴后面的便衣你是我。他們?yōu)槭裁磿嘈拍愕脑捘兀俊?br>
“因為他們不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們也不知道我發(fā)現(xiàn)你是poli.ce。他們不會覺得奇怪的。我會說你正準(zhǔn)備從前門出去，我和瑪麗必須再回來。他們會相信我的話，認(rèn)為我就是你。他們會跑去通知其他人，我和瑪麗可以趁機溜走。”
“然后呢？”
“我會截一輛汽車。任何一位司機看到poli.ce攔車，都會停下來的。我會讓他開車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你覺得這辦法怎么樣？”
約翰尼說第一部分還挺合理的，但是攔截汽車……幾分鐘內(nèi)poli.ce就會接到命令，攔下任何載有一位poli.ce和姑娘的汽車。
“一旦我們進了汽車，他們就看不到我們了，”德克斯解釋說，“我和瑪麗會趴在地板上，不讓人看到。她不會輕舉妄動的，我也會讓開車的司機老老實實的?！?br>
“你不會……”約翰尼擔(dān)心地看著瑪麗。
“她？除非她輕舉妄動，否則我不會傷害她的?；镉?，我很喜歡她，她是個好孩子。嗯，我的辦法還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嗎？”
約翰尼說；“你和瑪麗一起出去，你用槍對著她。那樣子看上去可不妙?！?br>
“我不會拿槍指著她的。我所做的，就是準(zhǔn)備隨時抽出手槍。我是你，明白嗎？我們會走到那兩個偵探面前，跟他們說話。我說你在浴室或什么地方，讓他們最好趕快行動?！彼柭柤纾斑@辦法并不完美，但它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了。我不能一直坐在這里?！?br>
約翰尼看上去非常可憐。他看看他的妻子，說只能這么辦了。他說：“別輕舉妄動，寶貝。我了解德克斯，他真會像他說的那樣做的?！?br>
她說她明白，但她很為約翰尼擔(dān)心。德克斯問為什么。
“因為便衣偵探不認(rèn)識他，”她厲聲說道，“我們離開后，約翰尼會走出去。他們會認(rèn)為他就是你，他們可能會開槍?！?br>
約翰尼說：“我會留在這里的，寶貝。我會給poli.ce局打電話，告訴他們實情。等他們把消息傳到這里，你們已經(jīng)上路了?！?br>
德克斯贊同地點點頭，“盡量拖延時間，老伙計。你必須為瑪麗著想?！?br>
德克斯換了衣服，制服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他把左輪手槍插進約翰尼的空槍套中。他說：“我從沒想到自己會這身打扮?！?br>
約翰尼說：“你最好讓我再從后窗戶看一眼，確定一下?！?br>
德克斯站在他身邊。約翰尼看了好久，他必須做到萬無一失，最后他告訴德克斯，他在poli.ce局見過那兩個便衣poli.ce，但他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們互相望著對方，約翰尼說：“你會照顧瑪麗的，是嗎？”
“當(dāng)然?！?br>
她沖她丈夫微微一笑，“別擔(dān)心，沒事的?！彼f。
約翰尼回到客廳，德克斯對瑪麗說了幾句話，然后他推開門，他們走進夜色之中。門在他們身后關(guān)上了。
約翰尼一動不動地站著，緊張地等待著。他現(xiàn)在是旁觀者了，他無能為力，只能站在那里，為他的妻子擔(dān)心。
經(jīng)過似乎是永恒的靜默之后，他吹到嚴(yán)厲的斥責(zé)聲和打斗聲，這正是他所期待的。他跑過廚房，猛地撞開后門，沖到外面。刺眼的手電光直射過來，傳來一聲喝叫：“不許動?！彼粍硬粍拥赝Ｏ聛?。
黑暗中有人走過來，瑪麗的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她在哭泣，她一遍遍地說：“親愛的約翰尼……親愛的約翰尼……”
燈光滅了。他緊緊地摟著瑪麗，溫柔地撫摸她的頭。他看到七八個男人擠成一團，然后三個男人向他走來。一個男人問道：“這是德克斯嗎？”
約翰尼說，是的，是德克斯。他現(xiàn)在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他可以看到他們抓著德克斯，把他雙手反銬在背后。
德克斯說：“我沒有想到你會拿瑪麗的生命冒險?！?br>
約翰尼一言不發(fā)。
“你說你不認(rèn)識把守后門的那兩個人時，我以為你說的是真話?！?br>
“我確實說的是真話?！奔s翰尼說。
“別騙我了。我們走到這家伙這兒，我開口說話。接著發(fā)生了什么？我還沒來得及動，他就向我撲來。他抓住我拿槍的手，并對另外那家伙說了什么。他們把我銬了起來。如果他們不認(rèn)識你，不會行動那么迅速的。”
約翰尼說：“我的確沒有騙你，但我早就猜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的。”
親愛的讀者，請你猜一下，約翰尼怎么會知道，那兩位便衣不會被穿約翰尼制服的德克斯所騙呢？為什么約翰尼猜到德克斯會被抓住，而瑪麗會安然無恙呢？
德克斯說他不明白。
約翰尼說：“當(dāng)你建議穿我的制服時，我裝出反對的樣子。但是，從一開始，我就預(yù)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br>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呢？”
“因為你自己說過的話，德克斯。你說過外面的人不知道公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是對的。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那就是：你發(fā)現(xiàn)我是poli.ce。所以，當(dāng)一個穿著制服的人從后門走出來時，我猜他們馬上就知道那不是我。他們決不會相信，我會當(dāng)著一個通緝犯的面換上制服，而這個通緝犯不知道我是pol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