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軍372團3營8連浴血戰(zhàn)斗的同時,守衛(wèi)796高地左翼的372團2營4連也打得十分艱苦,一個一百二十多人的連隊,打得只剩了兩個班的戰(zhàn)斗力。
見一時沒有后援,連長張冬只好跑到8連陣地借走了一個班?;氐疥嚨睾蟮膹埗R上組織三個班的兵力反擊。
可不到半個小時,借走那個班的一名戰(zhàn)士跑了回來,朝魏修堤報告說,4連長張冬身負重傷,被輕傷員抬下了陣地,參加反擊的三個班除了自己,其它戰(zhàn)士全部光榮犧牲。
魏修堤聽后十分吃驚,于是和林志堂、丁副指導員緊急決定,各自負責守一處陣地,并指定了犧牲后的代理指揮人選。
當天下午,接到拿下796側(cè)翼陣地的報告后,五老里的史密斯仿佛抓到了突破黃草嶺的稻草,急命利茲伯格將已經(jīng)占領(lǐng)的陣地交給美3師先頭團和陸戰(zhàn)5團一部,傾盡陸戰(zhàn)7團所有的兵力,朝796高地發(fā)起了沖鋒。
利茲伯格接到命令后,立即調(diào)整攻擊部署,以陸戰(zhàn)1營警戒江咸公路西側(cè),陸戰(zhàn)2營、3營左右迂回攻擊,待完全割斷過于暴露的796高地與左右陣地的聯(lián)系,然后合力拿下陣地,揮師北上黃草嶺。
796高地雖然是北上黃草嶺的咽喉,但山嶺形單影只,身后沒有可退守的反攻陣地,這讓372團8連除了死打硬拼,別無任何緩兵之計。
此時,臨近指揮的蘇克之更意識到了796高地的兇險。在判明陸戰(zhàn)1師沒有空降后方可能的把握下,請示吳瑞林就近急調(diào)打空降部隊一部,上前接替372團1營的防御陣地。
同時,蘇克之又急令372團長張景耀,調(diào)1營預備隊3連,火速增援魏修堤的8連。
正當連長吳元月帶領(lǐng)372團1營3連緊急趕往796高地時,陸戰(zhàn)7團2營、3營又開始了第八次攻擊。
望著左右各一個連的敵人,魏修堤下定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心,將四挺重機槍和十二挺輕機槍全部集中到了主陣地,并命令兩側(cè)的2排、3排:“先打手榴彈,再與敵人打石頭、拼刺刀!”
796高地的陣地前,陸戰(zhàn)7團的士兵一批又一批地倒下,接著又是一次又一次的沖鋒。陣地上,原本齊裝滿員的8連,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個排。
戰(zhàn)至下午4時,8連除了負傷的魏修堤、林志堂和丁副指導員,其它的排以上干部已經(jīng)全部傷亡,十八名班長和副班長,也只剩下了3排7班班長蘭福慶。
不知是第幾次飛機和大炮轟擊過后,指揮攻擊到陣地前五十米處的陸戰(zhàn)7團2營營長,見子彈消耗殆盡的8連機火力停下來,猛然起身大喊:“Impact!”
正在3排陣地上的魏修堤問大學生:“美國佬在喊什么?”
大學生翻譯說:“是攻擊的命令!”
魏修堤當即吩咐大學生:“去,讓蘭福慶干掉這個美國佬指揮官。”
敵人越來越近,而8連的子彈已經(jīng)所剩無幾,形勢萬分危急。
魏修堤捂著鮮血流出的左臂,朝身邊的戰(zhàn)士高聲喊道:“蓋彪子的4連,能堅守796高地5天5夜,我們鐵8連難道連一天也守不住嗎?啊!”
2排的陣地上,林志堂也不住地高喊:“最后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們鐵8連,這次要打成鋼8連!”說完,組織身邊輕傷的戰(zhàn)士,吃力地搬起了眼前的石頭。
1排的陣地上的丁副指導員,不僅是一名優(yōu)秀的政工人員,還是聞名124師的投彈能手。
見敵人來勢洶洶,丁副指導員將全排的手榴彈集中到自己身邊,竟一口氣打完了最后的三十多枚手榴彈,直至滲出繃帶的血流,迷住了雙眼癱倒在塹壕里。
已經(jīng)是3排第最后一任代理排長的蘭慶福,用最后一發(fā)子彈瞄準了陸戰(zhàn)2營營長,一個點射將其擊倒在地。
隨即,蘭慶福又帶領(lǐng)僅剩下的兩名戰(zhàn)士,跳出陣地與眼前的美軍拼起了刺刀。
在近身的廝殺中,三人的刺刀先后折斷和彎曲,十幾名美軍立即將其圍在了中間。
蘭福慶大喊一聲,隨即三人各自抱住一個美軍,趁亂拉響了對方身上的手雷,與十幾名敵人同歸于盡。
此時,與蘭福慶陣地相隔二十米遠的魏修堤,身邊的通訊員、司號員和炊事員也已經(jīng)犧牲。
眼見幾名敵人又沖到了近處,魏修堤吃力揀起一支犧牲戰(zhàn)士的湯姆沖鋒槍,單手射擊用最后的子彈打退了敵人,但右臂也已經(jīng)負傷。
已經(jīng)雙臂受傷的魏修堤,見自己無法搬動石頭,掏出了最后一枚手榴彈,做好了拼死的準備。
“老魏,閃開!”隨著一聲高喊,沖到魏修堤跟前的敵人應(yīng)聲倒了下去。
魏修堤回頭一看,吳元月帶領(lǐng)1營3連趕到了。
一直作為預備隊的1營3連,兵強馬壯,一個反沖鋒,將力量漸弱的陸戰(zhàn)7團2營打下了陣地。
而訓練有素的陸戰(zhàn)隊退至半山腰時,立即臥倒隱蔽在密密麻麻的彈坑里,與1營3連對峙起來。
“怎么?讓惡狗咬了兩口!”反擊成功的吳元月,提著駁殼槍來到魏修堤身邊,說:“快下去包扎,陣地交給我了!”
魏修堤這才感到傷口鉆心地疼,但卻執(zhí)意不肯撤離陣地,強撐著說:“老子還能開槍!”
吳元月急了:“你少和我羅嗦,快下陣地。”說完,命令自己的通訊員將魏修堤硬硬拉下了陣地。
魏修堤剛下陣地,蟄伏在半山腰的美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
變換了戰(zhàn)術(shù)的陸戰(zhàn)隊,不再是重火力掩護下的蜂擁而上,而是緊貼著地面爬爬停停,停停爬爬。
同時,用攜帶的高音喇叭,不時發(fā)出了一個女人的漢語廣播:“中國士兵兄弟們,繳槍吧!聯(lián)合國軍優(yōu)待你們!你們現(xiàn)在是少彈缺糧,白白送死,繳槍吧!”
吳元月立即明白,這是對方的心里戰(zhàn)。于是,蹲在戰(zhàn)壕里,邊聽廣播邊抽起了煙來。
陣地下的女聲像是錄音,反復重復著先前的廣播,多了一字一句也沒有。
急性子的吳元月,聽了一會兒就煩了,扔掉紙煙頭,望著像蛇一樣潛伏爬行的美軍,生氣地吼道:“媽的,打仗也不靠女人的兩片嘴皮子,有種的大膽上呀!”
說完,吳元月扭頭對配屬3連的炮排王排長說:“我說王排長,你放著六〇炮干什么?老母雞還會下蛋呢!你給我下幾個蛋,讓山下的這群王八羔子嘗嘗。”
不一會兒,炮排的六〇炮一齊開火,高音喇叭里的女聲頓時消失,匍匐爬行的美軍傷亡嚴重,又急忙撤到了半山腰處。
看著靜下來的陣地,吳元月笑道:“火箸捅蘿卜,痛快!”
隨即,又交待炮排的王排長,說:“鬼子要是再喊再進攻,你給他們再多下幾個蛋,讓這群王八羔子再嘗一嘗!”
炮排的王排長笑著說:“好的,炮排一定給鬼子多下幾個蛋,讓鬼子們嘗個夠!”
旁邊的戰(zhàn)士們聽了,也哈哈大笑起來。
當天下午的6時許,舊鎮(zhèn)的42軍軍指里,機要參謀急匆匆地走進來,將一份志司的嘉獎電遞到了參謀長廖仲符的手中。
廖仲符讀道:“西線殲敵一萬五千余人,第一次戰(zhàn)役勝利結(jié)束。這次戰(zhàn)役,東線的42軍尤其是124師以少勝多,守住了黃草嶺,完成了戰(zhàn)役鉗制任務(wù),十分可貴,特通令嘉獎?!?/span>
軍政委周彪不無感慨地說:“中央軍委、毛主席和彭老總交給我們的任務(wù),總算完成了!”
“仡佬子的,整整十三個晝夜嘍!”軍長吳瑞林聽罷,也不禁兩眼放光地說:“陸戰(zhàn)1師,敗于我42軍的手下!”
廖仲符繼續(xù)讀道:“命令,124師于11月7日拂曉前撤出黃草嶺,然后至長津湖西岸柳潭里一帶防御待命,直至9兵團先頭部隊到達。另,務(wù)必沉著撤離,嚴格保密,有意遺失部分重武器,并教育后釋放俘虜大部,引敵北進長津湖。”
“沉著撤離,嚴格保密!”吳瑞林反復思考了一番,這才用電話朝蘇克之一口氣下達了八道命令。
第一、撤離的命令先傳達到團級指揮員,8日拂曉前宣布到一線部隊。
第二、軍預備隊126師378團,前至1071高地一線,掩護124師撤離。
第三、為造成假象迷惑敵人,炮兵部隊向敵人的重要目標進行猛烈射擊后,與傷員先行撤離。
第四、古土水和富盛里、下碣隅里和小民泰里等地的彈藥物資,大部先行運走,剩余的補充路過部隊,不得丟失。
第五、師直屬隊警衛(wèi)營和工兵營、教導大隊提前秘密出發(fā),趕到柳潭里以東構(gòu)筑陣地,等赴戰(zhàn)嶺的126師接防后,回柳潭里以西歸建。
第六、為了嚴格保密,軍師團營之間一律使用有線電話傳達撤退命令,營連排之間應(yīng)派專人當面口頭傳達。
第七、124師撤離之前,務(wù)必組織一次局部反擊,快打快撤,吸引敵人北上長津湖地區(qū)。
第八、西線戰(zhàn)役勝利的消息和志司的嘉獎電,連夜傳達到基層部隊,鼓舞一線部隊的士氣。
蘇克之見軍長的安排如此周密,只是交待了參謀一句“人民軍先撤”,立即與李鐵中、肖劍飛和郭寶桓,研究起了夜間的炮擊和局部出擊的部署。
黃昏時分的796高地上,吳元月還一時不知道西線勝利的消息,更不用說即將撤出戰(zhàn)斗這樣的機密了。他滿腦子想的是,無論如何,3連也要守住796高地,否則,那么多戰(zhàn)友的血就白流了。
這時,陸戰(zhàn)7團2營又發(fā)起了當天的最后一次攻擊,膽量大的二十幾個人竟爬到了陣地前沿。
炮排王排長請示吳元月:“趕緊打吧?”
這時的吳元月反而沉著起來:“上來的鬼子交給我,你的炮排待會兒再打。”
陸戰(zhàn)隊7團2營的官兵,見陣地上沒有任何動靜,似乎
膽子更大了,距離越來越近,人數(shù)也越聚越多。
突然,吳元月大喊一聲“打!”,陣地上所有的輕重機槍、沖鋒槍和步槍一齊開火,將誤以為志愿軍彈藥不足的美軍徹底打下了陣地。
望著退到山腳處的美軍,吳元月這才笑呵呵地對炮排的王排長說:“輪到你炮排了!讓六〇炮多下幾個蛋,送送這些王八羔子。”
頓時,炮排的六〇炮吼叫起來,直到美軍脫離了射擊范圍,王排長才下令停止了炮擊。
當夜,一次戰(zhàn)役西線勝利和志司嘉獎124師的消息,傳遍了黃草嶺的所有部隊。
想起出國前輯安牢騷會的那一幕,給自己提意見的劉君和叢樹棟已經(jīng)犧牲,而且4連打得只剩下了三名戰(zhàn)士,371團團長于慶華的情緒,十分激動。
于慶華吩咐通訊員大德:“想辦法去搞點酒來!”
不一會兒,大德提著摻雜了酒精的軍壺跑了回來。
于慶華倒?jié)M了一軍缸酒水,面朝煙臺峰方向,雙手舉過了頭頂說:“出國第一仗我們打勝了,我于慶華給4連,給全團犧牲的兄弟們敬酒了!”
說完,滿含淚花的于慶華,將滿滿一軍缸酒水灑向了煙臺峰的方向。
這個應(yīng)該慶祝的夜里,382團3營8連連長魏修堤,比任何人都想喝上幾口酒。
魏修堤被強行拉下796高地后,一時沒找到自己的3營部,反而遇見了372團2營的教導員孔祝三。
孔祝三也不知道撤離黃草嶺的命令,但卻透露了西線勝利和即將反擊的消息。
魏修堤一聽索性更不走了,帶領(lǐng)剩下不到一個排的8連留在了前線,只等上級反擊的命令。
魏修堤早就盯上了陸戰(zhàn)隊手中的自動武器了,一心想趁反擊讓自己的8連鳥槍換炮。如果有了敵人手中那樣的自動武器,8連將不需要任何支援。
夜晚的黃草嶺,已是零下十幾度的天氣。渾身發(fā)抖的魏修堤也想喝上幾口酒,不單是為了歡慶西線勝利和御寒,而是自己的傷口太疼了,十分需要酒精的麻醉。
可痛著痛著,靠著樹干的魏修堤,竟一時打起了瞌睡來。
夜里11時,隨著兩發(fā)一組的紅色信號彈升起,肖劍飛指揮的炮8師的榴彈炮劃破夜了空,呼嘯著落在了事前標定好的陸戰(zhàn)7團的陣地上。
炮聲剛停,刺耳的沖鋒號、喇叭和哨音又驀然響起。血戰(zhàn)黃草嶺十三個晝夜的124師,開始了撤離前的最后反擊。
魏修緹一個機靈,帶領(lǐng)8連的戰(zhàn)士自796高地的鞍部殺了下來。796高地上的吳元月,也指揮3連的戰(zhàn)士沖下了陣地。
在幾里長的反擊路線上,到處是被擊毀的美軍坦克、裝甲、汽車和武器,陣亡的美軍官兵成堆成片,人壓人,槍疊槍,狼藉不堪。
魏修緹念念不忘那些心儀的美式武器,大聲呼喊著身邊的戰(zhàn)士:“能拿走的,全部帶走!”自己喊罷,也忍著傷疼撿起了一支卡賓槍。
這時,后撤的命令傳來,魏修緹帶著已經(jīng)“鳥槍換炮”的8連的一個多排,消失在了夜色里。
吳元月帶領(lǐng)的3連反擊的最遠,直至到了陸戰(zhàn)7團截擊火力的密集處,這才命令停止攻擊返回了始發(fā)地。一番整頓后,也按指定的路線開始了撤離。
吳元月帶領(lǐng)的3連和炮排,越過126師378團7連控制的陣地,來到了1081高地北側(cè)的水門橋時,突然一道命令傳來:“扔掉笨重的武器,輕裝前進?!?/span>
吳元月眼珠子一轉(zhuǎn),朝身邊炮排的王排長說:“扔掉幾桿六〇炮。”
王排長急了:“除非你將我這個排長扔掉!”
吳元月無奈,只好扔掉了舍不得的四挺馬克沁重機槍,帶領(lǐng)3連急速朝長津湖方向撤離。
在訊息萬變的戰(zhàn)場上,撤離比進攻還要危險。更何況124師不是敗退,而是肩負誘敵北上長津湖,盡快發(fā)起東線第二次戰(zhàn)役的任務(wù)。
蘇克之沒有絲毫的松懈,命令師團干部全部趕到江咸公路,組織尚有一萬多人的124師有序撤離。
這時,趕到了前線的42軍偵察處長孫兆普,與肖劍飛嘀咕了兩句,也去了擠滿撤離隊伍的路邊。
在志愿軍炮8師發(fā)起炮擊前,孫照普曾派出了兩名偵察員攜帶電臺,潛伏到陸戰(zhàn)7團團部和臨近的炮兵陣地,為炮8師指引射擊目標。
這兩名偵察員不是一般的偵察員,而是隸屬于孫兆普任處長的特別偵察班的排級干部偵察員。
他們攜帶的電臺可以直通42軍,特殊情況下還可以直接給志司作戰(zhàn)處發(fā)報,所以無論是犧牲還是負傷被俘,只要電臺和密碼沒有銷毀,都將給部隊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而撤離的隊伍中,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兩名偵察員的身影,孫照普不由地擔心萬分,于是決定親自帶人返回前方尋找。
(犧牲于第二次戰(zhàn)役的孫照普畫像)
這時,371團團長于慶華帶著通訊員大德走了過來。肖劍飛眼睛一亮,當即以傳達命令為由將大德強行留住。
通訊員大德姓叢,山東文登人,出生在膠東半島有名的叢家。
叢家的祖上是匈奴人,世祖曰磾,曾是匈奴休屠王的王子。漢武帝降服休屠王后,年僅14歲的曰磾,奉旨為皇室的軍隊喂馬。
一天漢武帝巡視軍營營,將士列隊執(zhí)刀牽馬受閱。漢武帝走了一趟后,當即選中了曰磾,并當眾賜姓金,并拜為大將。
漢武帝的理由只有一個,別人只敢用余光偷窺自己,惟有曰磾?shù)哪抗馓谷唬豢翰槐啊?/span>
后來,忠心耿耿的金曰磾領(lǐng)兵出征,果然大勝而歸,漢武帝又拜其右丞相,世襲為官。
漢朝滅亡后,金曰磾?shù)暮笕藶楸軕?zhàn)亂,分成兩路人馬逃亡,一路逃到山東文登改姓叢,另一路過了鴨綠江后,仍保留金姓。這是后來朝鮮半島金姓的起源。而遷移到文登的曰磾后裔叢氏正宗,也保留了一首古老的匈奴語歌謠。
文登叢氏家族興旺,買賣遍及膠東和旅大(今大連)。日軍占領(lǐng)膠東后,大德來旅大以家族生意作掩護,秘密加入了抗日地下組織,后來成為中共地下黨的一名諜報員。
大德在秘營受訓時,因思念母親,常常夜晚哼唱祖上的匈奴歌謠,蘇聯(lián)的老師娜達莎聽見后,據(jù)此編成了接頭的暗語和電臺的密碼。
后來,旅大的蘇聯(lián)電臺被日偽破獲,但只靠古老歌謠傳遞情報的大德,卻照樣奔走在新京(今長春)和旅大之間,直到抗戰(zhàn)勝利。
鮮為人知的是,東北抗聯(lián)通化支隊抓獲偽滿皇后婉容,以及溥儀在沈陽機場被捕,這里邊都有大德和他地下戰(zhàn)友的功勞。但大德也因此暴露了身份,只好來到中共的旅大公安局從事保衛(wèi)工作。
吳瑞林到旅大擔任遼南軍區(qū)司令員后,立即將時任公安局保衛(wèi)部部長的李樂之,調(diào)到了軍區(qū)擔任保衛(wèi)部部長。李樂之報道后,搶在東北民主聯(lián)軍參謀長劉亞樓之前,將大德挖到了軍區(qū)保衛(wèi)部的情報處。
想到此前大德的特殊身份,李樂之報請吳瑞林批準,將大德過去的檔案一筆勾銷,以新入伍的身份從一名普通戰(zhàn)士干起,而且要有十年八年的思想準備。
新中國成立后,一起參加革命的戰(zhàn)友至少成了團級干部,而大德依然是軍偵察處不在編的普通戰(zhàn)士。
42軍秘密出國前,大德奉命教授軍特別偵察班匈奴語,以備特殊時刻緊急聯(lián)絡(luò)。這一切,整個42軍除了軍長吳瑞林、李樂之和肖劍飛、孫照普,沒有任何人知曉。
大德接受任務(wù)后,只身返回了796高地,朝著肖劍飛說的大體方向隱蔽前行,一邊走一邊發(fā)出了異樣地“哲丞”聲。
這既像人聲又像動物叫的“哲丞”,是特別偵察班特有的聯(lián)絡(luò)暗語。如果對方回復“丞哲”,那一定是自己人。
眼看快進入了敵占區(qū),大德猛然想到,為炮兵指引坐標的偵察員一定會在山頂或者半山腰,于是朝附近的一座山峰爬了上去。幾聲“哲丞”的呼喊過后,也聽到了“丞哲”聲的回應(yīng)。
大德跑過去一看,隱蔽在狼窩里的兩名偵察員,一名身負重傷,另一名正在準備燒毀密碼再砸毀發(fā)報機。
等大德背著負傷的偵察員,順著山林小路返回肖劍飛和孫照普身邊時,沿著公路追擊的陸戰(zhàn)7團3營也趕了上來。而在此掩護的126師378團3營,早已占領(lǐng)了附近的分水嶺一線,做好了阻擊的準備。
分水嶺位于黃草嶺的最高峰,北臨長津江的源頭,南面是1081高地,腳下是南北唯一的通道水門橋,守衛(wèi)這里的是378團3營7連的3排。
肖劍飛撤離之前,反復交代3排長叢信芝,完成阻擊任務(wù)后撤離時,千萬不能炸掉水門橋。同時,還要丟掉一些笨重的武器。
當天的深夜,一場大雪降臨在長津湖至黃草嶺地區(qū)。
而激戰(zhàn)了十三個晝夜的42軍124師,有序撤離的一線作戰(zhàn)部隊自然好說,麻煩來自于后送遲緩的傷員,以及大量的物資。
124師北撤長津湖之前,負責黃草嶺戰(zhàn)役后勤的副政委湯從列,帶著翻譯找到朝鮮勞動黨咸鏡北道委員長,緊急協(xié)調(diào)了一千付擔架,以及三千多人由阿巴吉、阿媽妮與婦女組成的運輸隊,沿著慈江道方向的秘密通道,將大部傷員送往了江界一帶的后方醫(yī)院。
但由于后送距離遙遠,導致前方阻擊部隊下來的傷員,一時無法送走。
(撤離黃草嶺的志愿軍42軍)
這一天的后半夜,124師供給部接到了湯從列的緊急命令,科長以下的人員全部自扎擔架,前往江咸公路兩側(cè)傷員集中處,冒雪搶運一時無法撤離的傷員。
這時,志愿軍東西線的第二次戰(zhàn)役即將打響,42軍已經(jīng)歸屬志司副司令員韓先楚直接指揮。
韓先楚電示42軍,自長津湖迂回西線的敵后,從側(cè)后反擊左翼突出敵人,消滅韓軍第8師之后,再與38軍合力迎擊正面的美軍。
接到了命令的吳瑞林,立即將主要精力投入到了西線作戰(zhàn)上。
當作戰(zhàn)方案有了個眉目之際,吳瑞林這才知道大雪中傷員一時無法運走。于是,將手頭的事悉數(shù)交給了軍政委和參謀長,帶上警衛(wèi)員乘吉普車自軍指舊店,趕到了傷員集中的江咸公路邊的富盛里。
位于江咸公路邊的傷員臨時集中處,重傷員有的仰臥在雪地里不能動彈,有的坐在公路邊。一些輕傷員,見一時等不到擔架,紛紛結(jié)伴一瘸一拐地沿著公路前行。
這時,恰逢一支往前線運送彈藥的車隊空車返回,路邊的傷員不斷有人招手示意停車,可車隊另有軍令在身,領(lǐng)頭的駕駛員毫不理會地朝前開了過去。
拄著一根木棍出現(xiàn)在公路邊的吳瑞林,看著雪地里的傷員,禁不住眼圈發(fā)紅起來,于是也急忙招手示意停車。
吳瑞林身著人民軍戰(zhàn)士棉裝,手里還拄著一根樹枝,一副傷員的樣子。第二輛卡車的駕駛員,也毫不理會地徑直開了過去。
吳瑞林趕緊警衛(wèi)員上去攔車,可是第三倆卡車仍然急駛而過。
吳瑞林火了,立即命令兩名警衛(wèi)員站在路中央攔車,并吩咐說:“誰不拉傷員,那就槍斃誰!”
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的兩名警衛(wèi)員,舉起打開了保險的雙駁殼槍,馬上對準了第四輛卡車。后續(xù)的汽車見狀,這才一輛一輛地停下來了。
吳瑞林拄著木棍上前,對跳下車的駕駛員們說:“這些戰(zhàn)士英勇戰(zhàn)斗,光榮負傷,我們有責任保護他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span>
當時,42軍團以上干部均穿人民軍服,駕駛員見吳瑞林的打扮,不知竟是自己的軍長,于是嚷道:“首長,我們也是軍令火急!”
一邊的警衛(wèi)員說:“這是我們42軍的最高首長?!?/span>
吳瑞林舉起木棍說道:“現(xiàn)在我命令你們,馬上將傷員拉到指定地點,一分鐘也不準耽誤!”
駕駛員們見是軍首長,沒有一個再敢吭聲,于是急忙扶起傷員上車。
傷員們聽說是軍首長攔車拉他們,一個個情緒激動,有的竟流出了熱淚。
吳瑞林也扔下木棍,和大家一起先抬重傷員,再將輕傷員扶上車。
等全部傷員上車后,吳瑞林又再三叮囑駕駛員說:“下大雪了,注意安全,車盡量開平穩(wěn)些,不要震列了傷員的傷口。”
送走了路邊的傷員后,沒有發(fā)現(xiàn)犧牲人員的吳瑞林,又朝附近山溝里的救護所走去。
剛到救護所附近,遇見了124師工宣隊的兩名隊員,吳瑞林下車問道:“你們是哪部分的?”
眼前的人回答說:“首長,我們是124師工宣隊隊員?!?/span>
“是戰(zhàn)勤隊的嘛!”
“是?!?/span>
“還有多少傷員?”
“還有8位,正在包扎?!?/span>
吳瑞林又問:“有沒有烈士?”
“有4位?!?/span>
“你們是先抬傷員,還是先抬烈士呢?”
“先抬傷員下去,好去大后方治療?!?/span>
“那烈士呢?”
“等把傷員轉(zhuǎn)下去,再回來抬烈士。”
吳瑞林再問:“這是為什么?”
“我們?nèi)耸植粔?,留下我們兩個看守傷員……”
這時,從前線搶運傷員的軍直擔架營走了過來。
擔架營將傷員送進救護所后,吳瑞林上前命令營長,抽調(diào)幾副擔架與工宣隊的兩名隊員一起,將包扎好的八名傷員和四名烈士送往公路邊,等候汽車向后方轉(zhuǎn)移。
營長也未認出雪夜中的吳瑞林,猶猶豫豫地說:“我們還有新的任務(wù)?!?/span>
吳瑞林道:“烈士們犧牲了,我們活著的人,沒有理由不把他們轉(zhuǎn)移到后方去安息!大家都有兄弟姊妹,要有同情心。先抽出幾副擔架,其余的人員繼續(xù)去前線執(zhí)行任務(wù)?!?/span>
見營長還在猶豫不定,吳瑞林再次命令擔架營先抬走四名烈士,如要違抗,當場依軍法處置。
身邊的兩名警衛(wèi)員又掏出了駁殼槍,吳瑞林揮了揮手,十分悲憤地說:“這些烈士,都是我吳瑞林的好兄弟,誰敢違抗我的命令?”
擔架營營長這才認出眼前雪人一般的,竟是自己十分敬重的軍長,于是只好乖乖地抽出擔架,將四名烈士和傷員抬出了山溝。
雪越下越大,風越刮越急。長津湖地區(qū)最寒冷的冬天,即將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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