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榘?,這兩句寫得很真實(shí),簡潔卻高度概括了一個傷心人的心中所想。試想一下,當(dāng)你心事重重,想要向人傾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不知道對誰訴說,只能一個人望著窗外的花兒發(fā)呆,這時候突然有個人蹦出來,對你說:“淚眼問花花不語”。
你是不是感覺靈魂被擊中了,有遇到知音之感?
《蝶戀花》
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fēng)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這首詞好,有多好?兩宋第一才女李清照,作《臨江仙》詞,寫道:
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shù)闋,其聲即舊《臨江仙》也。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價詞的時候,說五代、北宋的詞,之所以獨(dú)絕,是因?yàn)榫辰绺撸?/span>
“詞以境界最為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
境界這個詞很模糊,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境界一詞,是美體現(xiàn)。這個評價,是《人間詞話》的開篇,而歐陽公這首《蝶戀花》,是“境界”的開篇。
這首詞寫閨怨,寫佳人傷春,上片寫深閨寂寞,下片寫美人遲暮,那幽怨,那惆悵,自然流露,毫不做作,更妙的是,整首詞情景相融,人景相融,且層層遞進(jìn),富有層次感,很容易使人沉迷其中。
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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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幾許:要寫佳人,先寫佳人居住之地,是“庭院深深深幾許”,三個“深”字相疊,這是歷來最為人嘆服的用字功力。僅開頭7個字,就可以相見,這位佳人禁錮高閣,獨(dú)守閨房的落寞之況。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庭院深深,有多深?簾幕嚴(yán)密,將佳人與外界隔絕,這簾幕不是一重兩重,而是一重又一重,數(shù)也數(shù)不清,直接告訴你別去數(shù)了,是無數(shù)重!你看,無數(shù)重簾幕隔絕了佳人,這還不夠,清晨的楊柳,籠罩著層層霧氣,似乎也籠罩著佳人的香閨。
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突然筆鋒一轉(zhuǎn),飛到了不知何方的遠(yuǎn)方,那是佳人的丈夫所在之地。她騎著高大威猛的駿馬,正在盡情游玩。然后筆鋒再回轉(zhuǎn),回到佳人所在的高樓,可是樓再高,也望不見你?。?/span>這章臺路,當(dāng)然就是丈夫所在的游冶處了。
這位佳人,獨(dú)自站在高樓上,她的目光,透過了無數(shù)重簾幕,穿過了層層柳煙,望著丈夫游玩的方向,望眼欲穿,卻怎么也望不見。她的思念直切,深閨之怨,可想而知。
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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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橫風(fēng)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三月暮春,雨橫風(fēng)狂,是典型的傷春之情。佳人在深閨中,黃昏來臨,春將離去,她想用力挽留住春天,卻毫無辦法。你知道,這個世界對女人往往有些不公平,30左右的年紀(jì),于男人,是正當(dāng)壯年,但是對于女人來說,她們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容顏老去。
所以這一句里面的“無計留住春”,是單純的指留住春天嗎?不是的,佳人想留住的,是自己的青春年華,是自己美麗的容顏啊。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怎么辦怎么辦?春天留不住,青春也留不住。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腮邊掛著兩行淚,是丈夫不歸,因情流淚,也是風(fēng)雨摧殘,因花流淚。
接著她又因流淚而問花,她問了什么,這不重要,我們只需要知道,當(dāng)一個人悲傷流淚的時候,真的很需要傾訴,深閨中的佳人無人可訴,只能把花兒想象成一個人,對花訴說。
但是花兒又懂得什么情啊愛呢,就算懂,又怎么會開口安慰自己?一陣風(fēng)吹來,花兒不但沒有安慰她,反而跟著這陣風(fēng)飛過秋千,就像故意拋棄她似的。
走在章臺路上的人,飛過秋千的花,似乎對這位佳人都是無情的,讓她怎能不傷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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