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岱
云紋瓦當,北魏,現(xiàn)藏敕勒川博物館
人的靈感往往在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
那天打開電視,正在播放蒙古族歌手騰格爾演唱《敕勒歌》。騰格爾的演唱遼遠豪放、聲情并茂、蕩氣回腸,自然贏得了經(jīng)久不息的歡呼和掌聲。
對《敕勒歌》的喜愛與生俱來,原因很簡單,因為它是歌唱家鄉(xiāng)的歌,歌中唱到的敕勒川便是我的故鄉(xiāng)。可慚愧的是,已到古稀之年,對《敕勒歌》的留戀依然停留在耳熟能詳、隨口吟詠,以慰鄉(xiāng)愁的層面。至于它的內涵和意境,背景和影響,以及為什么能成為千古傳唱的經(jīng)典之作,何以能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并沒有作過深入思考。真要感謝騰格爾的演唱,引發(fā)了我走進《敕勒歌》的興致,去探究它動人心魄的魅力所在,去追尋與它有關的敕勒族、敕勒川。
《孝文帝禮佛圖》,北魏,石灰?guī)r雕
之所以叫敕勒川,就是因為這一時期居住在這里的人是敕勒族,因此人們就把這塊平坦無垠的區(qū)域稱之為敕勒川了。因為自然條件優(yōu)越,地理位置顯要,當時北方游牧民族紛紛到這里來搶奪地盤。差不多是同一時期來到這里的另一個民族是鮮卑族的一個分支拓跋鮮卑,他們來自大興安嶺。比之于敕勒人,拓跋鮮卑人的思維觀念和部落意識較強,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內部有凝聚力、向心力,比較團結。其部落首領拓跋力微收攏異部,拓展牧地,時機成熟便自立為王,并打出“代國”的旗號。當時的代國之王有點像綠林好漢中的山大王,所謂的國也只是拓跋鮮卑的部落聯(lián)盟,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國家概念。
公元376年,氐族建立的前秦皇帝苻堅派大司馬苻洛率軍20萬進攻敕勒川,“代國”不堪一擊,代王什翼犍被俘,拓跋部北撤陰山,敕勒川被前秦收入囊中。
十年以后,即公元386年,敕勒川上發(fā)生了一件具有時代意義的大事。淝水之戰(zhàn),前秦潰敗,北方各民族紛紛脫離前秦的統(tǒng)治。在這種情勢下,什翼犍的“嫡孫”拓跋珪在拓跋貴族的擁戴下卷土重來,又回到敕勒川,宣布“復國”。公元386年,在漢人謀士的建議下,將國號由“代”改名為“魏”。這有點像劉淵,為得到中華正統(tǒng)的名號,自稱匈奴是“大禹苗裔”“大漢外甥”,將其創(chuàng)立的政權稱為“漢”。拓跋珪放棄“代”而稱“魏”,自然也認為“曹魏”是中原正統(tǒng),同時也包含了這位年輕的鮮卑君主欲入主中原、統(tǒng)領八方的宏大抱負。拓跋珪在敕勒川東南面的盛樂(今呼和浩特和林格爾縣)建立北魏都城,使敕勒川地區(qū)成為北魏王朝的統(tǒng)治中心。從此,拓跋鮮卑登上中國歷史的舞臺,開啟了王朝120年的輝煌歷史。
《敕勒川狩獵圖》局部,北魏
復國時的拓跋珪只有16歲,雖然稚嫩了一些,但正是血氣方剛、志滿意得的年齡,加之拓跋部族內部上下一心、士氣高漲,當然還有敕勒川水草豐美、攻防皆宜,可以說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很快,新生的北魏國力大增,到387年在參合陂大敗同是鮮卑兄弟的慕容垂。之后,乘勝追擊,一舉攻破后燕,占領黃河北面的廣闊地區(qū),繼而將政治軍事目標轉向中原大地。公元398年,拓跋珪把都城南遷至200公里外的代郡平城(今大同),并正式登基稱帝。
拓跋鮮卑立代國38年(公元338—376年),后來復國改“代”為“魏”又是12年(公元386—398年),這樣算來,拓跋鮮卑政權在敕勒川共存續(xù)51年。一個從大興安嶺走出來的弱小游牧民族,勵精圖治、發(fā)奮圖強,成為一統(tǒng)中國北方的強盛民族,還真是借助了敕勒川這塊寶地。翦伯贊先生曾經(jīng)說過,陰山腳下這塊沃野不僅是游牧民族的苑囿,也是他們進入中原的跳板。拓跋鮮卑經(jīng)過“九阻八難”的艱辛,在這里安營扎寨、牧馬揚鞭,在這里養(yǎng)精蓄銳、發(fā)展壯大,在這里開疆拓土、建功立業(yè),然后又從這里整裝出發(fā)、問鼎中原,應該說,敕勒川是拓跋魏的發(fā)家之地、龍興之地。北魏帝王們對這塊土地給予的恩澤自然是感激的,以至他們遷都平城以后的幾任帝王,當然也包括那位遷都洛陽以后以改革而得到后人贊頌的孝文帝,都要回到拓跋先人發(fā)跡的敕勒川,回到第一都城盛樂,舉行盛大慶典敬天祭祖,這里自然也包含了他們對這塊土地的懷念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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