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木匠緣
文/李華鐵
二哥衛(wèi)東上次相親，因為房子的事女方?jīng)]有同意，差不多一個月沒有出過家門。看到二哥天天都這樣，母親非常心痛，“要不，跟你大舅去學木匠吧！”大舅是我們家鄉(xiāng)方圓幾十里師傅級別的木匠，做的木工活兒精絲合縫，雕工栩栩如生，人見人贊。哪家有女兒出嫁，陪嫁的家具大多數(shù)是請大舅去做。母親領(lǐng)著二哥去了大舅家，跟大舅拜托了二哥學木匠活的事。大舅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只是“嗯嗯”的應承了兩聲。冬月，二哥跟隨大舅一行來到古坪寨葉姓人家，為他家大女兒做嫁妝。葉家有三個孩子，大兒子安幫，二女兒鳳翠和三女兒鳳霞。鳳翠和二哥是同齡人，鳳霞比姐姐小3歲。葉家家底比較殷實，做嫁妝的木料堆滿了兩間屋子。一頓飯的功夫，大舅和葉家談妥了這次木工活的種類、工期、工錢、質(zhì)量等多個方面的問題。開斧前，放了鞭炮，還按規(guī)矩殺了一只大紅公雞祭天祭地祭祖宗，大舅嘴里念念有詞，吉祥話一句接著一句，隨著一聲“平安啰”，斧頭聲、鋸聲、鑿聲一起響起，開工啦！二哥是個學徒，總是跟在大舅左右，聽大舅的指揮。怎么開料，大的料做什么，小的料做什么，規(guī)劃得非常合理，沒有哪一塊木頭是多余的。二哥的悟性非常高，好像他天生就是一個木匠，在大舅的精心指導下，很快就上手了，能劈能鋸，又快又精準。大舅看在眼里，喜在心頭，感覺二哥是一塊做木匠的“好料”。葉家的熱情主要體現(xiàn)在三妹鳳霞身上。她也是一個大姑娘了，比大姐鳳翠還要高出半個頭，有一種“隊長女兒”的氣質(zhì)。她身高1米63，一條大辮子總是背在背上，身上的衣服不是特別艷麗，但特別合身，把三妹的身材恰到好處地展現(xiàn)了出來，一雙布鞋有些舊了，但鞋上的那朵花掩蓋了鞋上所有的瑕疵，加上三妹銀鈴般的聲音、甜甜的笑容、白凈凈的臉蛋，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來回穿梭在匠人中間。
半個月過去，三妹和大家熟絡(luò)起來，但她關(guān)心最多的是二哥。二哥水杯里的水少了，三妹第一時間摻滿；二哥的水涼了，三妹第一時間給二哥換一杯熱水。沒有事的時候，三妹就愛站在二哥旁邊，崇拜地看著他揮舞斧頭劈木頭、拿鑿子鑿孔眼，不時還夸一句：“你真有勁！”二哥本來不抽煙，三妹在給其他人遞煙的時候也要遞給二哥一支，不管要不要，都放在二哥的耳背上夾起。同行的幾個表哥看出了端倪，跟二哥開玩笑說：“你小子桃花運來了！”不說不要緊，一說還真撥動了二哥愛情的那根神經(jīng)。從此，三妹和二哥看對方的眼神都變了，總是那么含情脈脈，三妹甚至有時候臉都紅了。時間過去了一個月，嫁妝也快接近尾聲了。三妹和二哥越走越近。三妹看到木屑掉到二哥的頭發(fā)上，會自然地掏出小牛角梳子給二哥梳掉，還把牛角梳子放進二哥的口袋里，說是送給二哥的禮物。二哥額頭出汗了，三妹也會用手絹給二哥擦汗。吃完飯在院壩里休息，二哥坐哪里，三妹也一定會去那里坐下，一根板凳總要剩下一半空著。三妹還經(jīng)常幫二哥洗臟衣服，往二哥碗里夾菜，不經(jīng)意地用身體撞一下二哥……三妹打心眼里喜歡二哥。二哥也對三妹的“特別關(guān)心”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其實他對三妹的印象非常好。但考慮自己的家庭條件，多多少少還是收斂著自己的情感。聽說三妹在夜里還拉過一次二哥的手，這話傳到了三妹媽的耳朵里。三妹媽非常開明，看到二哥有個木匠手藝、干活利索、長得不錯、心眼實誠，對三妹說：“只要你喜歡的，媽都同意！”二哥和三妹的事就因為“拉手”公開了。在鄉(xiāng)下，那時還不提倡自由戀愛。于是，三妹和二哥一起商量，請了我三姨來做媒人。給大姐鳳翠的嫁妝做完了。三妹鳳霞和二哥的婚也定下來了，三妹和二哥的結(jié)婚日子訂在了來年的“五一”勞動節(jié)。葉家同樣請了大舅為鳳霞做嫁妝，和大姐鳳翠的標準、樣式一樣。兩家都在盡力做著結(jié)婚的準備。只是二哥還是沒有新婚房子，和三妹商量，三妹說：“我看上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家的房子；只要你人好，房子孬點莫來頭。”二哥聽了這話，心里像吃了秤砣一樣踏實。他花1.78元買了兩袋白灰，將自己睡覺的房間，從里到外認認真真地粉刷了一遍，一個21個平方米的新房就準備好了。“五一”勞動節(jié)到了，二哥的婚事如期舉行。陪嫁放滿了二哥的“新房”，母親心頭的難事終于解決了。婚后，二哥二嫂非常恩愛，齊心協(xié)心，共同經(jīng)營著家和手藝。二哥熱愛上了木匠活，不僅自己有了吃飯的本領(lǐng)，還解決了婚姻大事。他利用兩年時間，不僅完全掌握了大舅的木匠手藝，還能準確識別各種木料，看到圖紙就能夠精確地計劃出做工流程，是大舅眾多學徒中，最優(yōu)秀的一位。二哥還去縣城書店購買了相關(guān)的書籍自己鉆研，為傳統(tǒng)木工活注入了不少的新元素和新理念。鄉(xiāng)鄰都說二哥比大舅“木活兒做得還要好些，他的性格就像彈的墨線一樣直”。農(nóng)村土地承包到戶的第三年，二哥在鎮(zhèn)上租了一個偏偏房子，搞起了家俱生產(chǎn)，購置了電動專用工具專門做家俱。因為價廉物美，銷路非常好。賺錢后在鎮(zhèn)上買了一套二層小樓房，二哥把大舅接到鎮(zhèn)上幫助照看車間，每月發(fā)給大舅工資。大舅的收入比原來多了不少，二哥也成了遠近有名的木匠。我每次回家，二哥都要滔滔不絕地給我談起他的木匠經(jīng)：當木匠要會識木材、用木材，能做棟梁的就讓它到房頂上去橫著，能承千斤之重的就讓它做柱子扛起房屋的重量，能做家俱的就把它精雕細琢打磨出來，能做打狗棍的就讓它伴你左右走夜路無憂，實在派不上用的就當柴火煮飯，反正“天生我材必有用吧”！二哥的話讓我醍醐灌頂：識人才、用人才不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