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待下路樣長，下待上筷樣長”，這是我們當?shù)氐囊痪渌渍Z，用普通話說出來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用方言念起來卻很是順口。這里“上”和“下”分別指長輩和晚輩，一般就是指父母和兒女，整句的意思大致是：父母對兒女的愛護、照顧就像一條路，是沒有盡頭的；而兒女對父母的關(guān)心、孝敬，卻像一根短短的筷子。
“孝”是中國的傳統(tǒng)美德，“百善孝為先，孝為百行首。夫孝，德之本也”。在古代，不管官做得多大，碰到父母之喪，得馬上請假還鄉(xiāng)守孝三年，稱為“丁憂”。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意思是：孔子說，“宰予是不仁的人啊，小孩子出世，三歲后才能離開父母的懷抱，那三年的喪服，是天下共同的喪期，宰予難道就沒有從父母那里得到三年之愛嗎？”古人認為：你在父母懷抱有三年時間完全不能自立，依賴父母而生存，所以父母死后你要守孝三年，以報答父母養(yǎng)育之恩。“丁憂”的形式早已被歷史淘汰，在當今社會，“孝”已喪失它的重要地位，這種傳統(tǒng)美德流失的不僅僅是各種各樣的形式，以至于“上待下路樣長，下待上筷樣長”常常成為人們口中的感慨。
我當然沒有資格議論中國孝敬美德的缺失，今天之所以想起這句話，是因為聽了一些事，心里有些感觸而已。
中午，一個同事碰到了另一個早已內(nèi)退的同事，邀請她到我們的寢室里坐了一會兒，見她明顯見老，就問及她的近況，這一問引出她的許多“苦水”。她原是一個代課教師，結(jié)婚較早，生了三個女兒，為了老有所靠，她招贅了一個上門女婿。現(xiàn)在三個女兒都結(jié)婚了，二女兒和三女兒嫁出，她和老伴跟大女兒及其丈夫、孩子住在一起，一家六口人?？墒钦匈槻]有給她帶來多少天倫之樂，而所受之苦卻訴之不盡。她大女兒是開公交車的，性格大大咧咧，且是個好賭之人，白天開車，晚上打麻將，家里什么事也不做。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外婆在帶，讀幼兒園了，又要外婆接送。她一天到晚，除了做飯等家務(wù)活，還得幫女兒帶孩子，沒一點空。而女兒并不怎么體諒她，她偶有事外出，女兒就煩怨有加。女婿也在開車，是個老實之人，管不了老婆。現(xiàn)在她和老伴很想與女兒一家分開過，一方面覺得太辛苦，更主要的是想讓女兒負起些妻母的責(zé)任來?？墒桥鲆痪?#8220;分開過，我們沒飯吃你忍心嗎？”又讓兩老猶豫不決。她說：“我現(xiàn)在是后悔萬分，不該招上門女婿，如果讓三個女兒都嫁出去，我和老伴兩個的日子該有多么爽快??！”我們聽了也為她感到心酸，說她招女婿的想法確實是錯誤的。
因為說到了打麻將，另一個同事就講起了她嫂子的事。她嫂子也是個愛賭的人，一天要打幾場麻將，婆婆為她做飯、洗衣，甚至連短褲都要婆婆洗?？涩F(xiàn)在婆婆生病住院了，她一個月才去醫(yī)院看過一次，她的丈夫——同事的哥哥也好不了多少，母親生病什么事都推給兩姐妹，連治病的錢也不太愿意出。
這樣的子女晚輩可以算得上是不孝之人了，可比之更惡劣的還大有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可以說是屢見不鮮。可是因孝而受稱道的卻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所以一有典型涌現(xiàn)就會被新聞媒體大肆宣揚。這是因為社會已認識到孝敬之風(fēng)日敗，需要這些正面的例子來起導(dǎo)向作用。有這樣一個電視公益廣告，一個媽媽為家里的一位老人洗腳，她的孩子看見了，也端來一盆水讓媽媽洗腳。在前一階段，還流行過這樣一個作業(yè)：給爸爸媽媽洗一次腳。這些舉措倡導(dǎo)孝敬的出發(fā)點是顯而易見的，可效果怎么樣就不得而知了。
不說這些較典型的人事，其實，“上待下路樣長，下待上筷樣長”適合用在我們大多數(shù)人的身上。我想到了我的公婆、父母，他們一輩子為子女操勞辛苦：嬰幼兒時期要操心飲食健康，上學(xué)后擔心學(xué)習(xí)成績、能不能考上好點的學(xué)校，畢業(yè)后為找工作而憂慮，接著還要張羅結(jié)婚成家，再接著幫著帶孫子、外甥……我也想到了我們自己，對待孩子，我們也在走著與上一輩差不多的路，為孩子，怎么辛苦都是心甘情愿，屎尿沾身也不覺得臟，有好吃地盡量省給孩子吃；可是對父母呢，當他們生病臥床的時候，有幾個人能做到長期毫無怨言地為他們擦屎接尿？我也想到了我的孩子，我現(xiàn)在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做著自己覺得應(yīng)該做的一切，他也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媽媽應(yīng)該做的，并不覺得我對他有多好，這也許是因為他還小，可是我可以奢望等我老了以后，他對我有像我現(xiàn)在對他那么好嗎？
我等本是俗人，聽聽俗人的事，發(fā)發(fā)俗人的感嘆，走著俗人的路，也準備著接受俗人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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