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marina weishaupt ?
那個寫《活著》的余華,又回來了!
時隔八年,他帶著新作《文城》,再次掀起了一番熱議。
一如既往,余華把目光聚焦在小人物身上,講述他們的愛恨悲歡,譜寫一曲關(guān)于命運的荒誕史詩,牽引出軍閥混戰(zhàn)、匪禍泛濫的時代之殤。
“細膩而宏大,舒暢而勇猛,夾雜著黑色幽默,道出生命的脆弱與柔韌。”
有人夸,余華講故事的功力絲毫不減,讓讀者在跌宕起伏的劇情中流暢地讀完整部小說。
有人貶,余華習慣了舒適區(qū),躲避對當代的拷問,談?wù)摰囊廊皇桥f時代的人和事。
可我卻覺得,比起《活著》,《文城》之于我們當代人的生活狀態(tài),或許有更多參考價值和反思意義。
就像余華所說的,“我們總是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家、不同語言的作家那里,讀到自己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生活。
假如文學中真的存在某些神秘的力量,我想可能就是這些。”
《文城》的故事發(fā)生在清末。
主人公林祥福是個聰慧的木匠,雙親去世后,他靠著精湛的手藝和父母留下的田地宅院,獨自撐起一個家。
24歲那年,一對兄妹闖進了他的生活。
哥哥阿強,妹妹小美,兩人從遙遠的文城而來,去京城投靠親戚,途中路過,想借宿幾晚。
初相遇,北方漢子便對南方女人動了心。
幾天之后,阿強獨自上路,把生病的小美暫留在林祥福家,打算等穩(wěn)定下來再接她走。
然而,阿強沒有回來。
日久天長的相處中,小美成了林祥福的妻子。
新婚夜里,林祥福坦白了自己的家底——一張地契,一張房契,十七根大金條,三根小金條。
豐厚的財產(chǎn),讓小美看得出了神。
沒過多久,小美提出要去廟里燒香,給杳無音訊的哥哥祈福。
臨走前,她把家里各處、林祥福的吃穿都仔細打點了一遍。
隨后,一去不回。
等不到妻子回來,林祥福起了疑心,檢查家底后發(fā)現(xiàn),地契房契還在,卻少了七根大金條,一根小金條。
林祥福深感憤怒與痛苦,在父母墳前大哭自己不孝。
圖| 空谷尋芳?
美好的生活煙消云散,他變得沉默,把心思都用在了拜師學藝上。
后來,林祥福打起精神重新相親,決定要娶個規(guī)矩人家的規(guī)矩姑娘。
可就在此時,小美突然帶著身孕回來了。
林祥福怒不可遏,卻又心軟:“雖然你把我家一半的金條偷走了,一根也沒有帶回來,但是你 沒有把我的孩子生在野地里,你把我的孩子帶回來了?!?/p>
他安慰自己,至少留下的金條比偷走的還多點。
當初結(jié)婚的時候沒按規(guī)矩來,生出這后頭許多事,于是,林祥福又辦了一場更正式的婚禮。
一切完成,他相信以后都會順順利利。
然而,小美生下女兒滿月之后,又再次離去。
這一次,她沒有帶走金條,但林祥福決心要把小美找回來。
他抵押了田地,把金條兌成銀票銀元,把房子交給家里的長工,帶著襁褓中的女兒,前往南方尋妻。
圖| 空谷尋芳?
一位書友讀完《文城》后,很替林祥福不值——為了一個女人背井離鄉(xiāng),甚至付出巨大代價,到底圖的什么呀?
但林祥福的出走 ,或許并不全是為了小美。
他的后半生,與其說是在尋找妻子,倒不如說是在尋找自己的精神歸屬——「家」。
5歲喪父,19歲喪母,雙親雖然離去,卻依然是林祥福的精神支柱。
父親為他做的小桌椅,他格外珍惜,即使尺寸小了,也要把自己塞進去;
母親對他婚事的慎重,也讓他猶豫,“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喜歡這個女子?”
直到小美出現(xiàn),“母親去世后沉寂五年的織布機,在另一個女人的手里響了起來?!?/p>
林祥福從此有了一個新的「家」。
可是好景不長,小美兩度離去,迫使他離鄉(xiāng)尋妻。
一路南下,林祥福想找到文城,卻誤打誤撞來到溪鎮(zhèn)。
時逢雪凍,為了襁褓中的女兒,林祥福一家家地敲門求奶水,也因此結(jié)識陳永良一家。
他們不僅在饑寒交迫的時節(jié)里伸出援手,更讓漂泊的林祥福感受到「家」的溫暖。
圖| Greg Girard?
猶豫再三,他決定和女兒留在溪鎮(zhèn),和陳永良一家一起生活。
十多年間,他未曾放棄尋找小美,心中的執(zhí)念卻也在逐漸淡化。
哪怕之后陳永良一家搬走、女兒離家念書,林祥福也離不開溪鎮(zhèn)了。
《文城》之于我們普通人的意義之一,我想,是人的歸屬問題。
為了求學工作,許多人背井離鄉(xiāng)、定居在外,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
肉身被迫安放在出租屋里,靈魂卻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漂泊,無所依靠的孤獨讓人變得迷茫。
圖| 辛夷鍍眉 ?
就像我的同事,大學畢業(yè)后就留在廣州工作,只有過年才回北方的老家,這種狀態(tài)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十年了。
她說,北方的一切早已陌生,連胃也只容得下廣州的清淡飲食。
可是沒有自己的房子,就覺得還沒有安家。
北漂、上漂、廣漂……越來越多人漂泊四海,「家」的精神歸屬,也在今天的社會中更加凸顯、更加迫切。
另一方面,那個傳統(tǒng)的「家」也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微妙變化。
比起一年見一次的親戚,同學同事或許更親近,我們越來越確定,血緣無法決定親疏。
精神歸屬于何處?《文城》給出了美好的答案。
就像林祥福前半生守著父母,后半生守著女兒;就像陳永良拿自己兒子的安危,去換好友女兒的清白……
“他見識過溫暖赤誠的心,也見識過冰冷無情的血。最終他徒勞無獲,但許多人的牽掛和眼淚都留在了他身上。”
「家」,可以依附于血緣,也可以依附于人與人之間的溫情。
也正是基于對精神歸屬的追問,牽扯出《文城》之于普通人的另一層意義。
素來冷峻的余華,在新作中卻塑造了一群有情有義的小人物。
圖| cobaltstarry ?
◆比如林祥福。
對待長工,他從未視其為仆人,在田氏五兄弟的父親因天災(zāi)去世之后,林祥福親自做好棺材、操辦喪事,可謂盡心盡力;
對待小美,他不計錢財?shù)膿p失,溫柔對待懷孕歸來的小美,又在她離去之后,變賣家產(chǎn)踏上尋妻之路;
對待溪鎮(zhèn),他本可以棄之不顧、以求自保,但他選擇扛起重任,與土匪對抗,最終死在土匪刀下。
◆比如小美。
林祥福對她信任、坦誠,即使她偷走金條不辭而別,也愿意寬容以待,所以,小美始終心懷愧疚;
阿強與她從小在一起,為了解除傳統(tǒng)家庭制度對她的束縛,又帶她逃離溪鎮(zhèn),所以,小美無法舍棄阿強。
還有保守老實的陳永良,為了給好友報仇,耐住性子找準時機,一槍斃命土匪;
亂世為寇的和尚,面對無辜的人質(zhì)心中尚存一絲不忍;
膽小淳樸的溪鎮(zhèn)人民,目睹民兵團犧牲之后憤而拿起武器,保衛(wèi)家鄉(xiāng)……
世道混亂,道德和法律受到挑戰(zhàn),人性的殘暴斬殺了生命和美好,卻斬不斷堅韌的情與義。
殘酷的命運面前,這些小人物的良善與溫暖,反而成了一抹亮色,在黑暗之中給人光明的希望。
以致于有讀者評論說,《文城》中的人性太過美好。
的確,在這個精致利己主義盛行的時代,余華對情與義的呼喚,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圖| cobaltstarry ?
我們習慣了“寬以待己、嚴于律人”,習慣了“愛情比金錢更可靠”,習慣了“自己的利益最重要”。
當愛情、公道、正義都不免與金錢利益扯上關(guān)系時,這群小人物的堅持,理想化得有些失真。
于是,嗤之以鼻和心存感動的兩種感受,交雜在《文城》的閱讀體驗中。
它就像一個美好的桃花源,你難以相信它的存在,可當它遭受破壞,你又不免有些惋惜。
因為你知道,什么是美好的,什么是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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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輯:紹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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