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守英(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
中國式現代化與全球現代化的共性
第一,它體現了發(fā)展性的共性。中國的現代化過程是一個不斷發(fā)展的過程,沒有發(fā)展就沒有現代化。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高質量發(fā)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中國的現代化過程就是一個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的過程,根本就在于發(fā)展。另外,中國實現從落后的農業(yè)國向現代化工業(yè)國的轉變,也是得益于發(fā)展。
第二,它體現了制度變革推進的共性。中國式現代化的基本推動力是制度變革。和西方現代化相比,中國制度變革推動現代化的動力更強,而且更加一以貫之。原因在于,中國要實現趕超,實現壓縮的、快速的現代化過程,光靠技術的變革來不及。所以為了快速推進現代化過程,中國就進行了一以貫之的制度變革。
第三,它體現了價值引領的共性。早期中國的革命和道路的選擇是先進的知識分子在尋求中國未來的道路,具有文化的進步性。同時在現代化過程中,中國共產黨一直在尋求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謀求中國人民的福祉,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尋求帶領國家走向現代化強國的精神力量,具有文化的先進性和發(fā)展性。
第四,它體現了物質變換自覺性的共性。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現代化,并且其過程是壓縮的,即要在很短的時期實現快速的工業(yè)化和城市化。但現在中國的環(huán)境庫茲涅茨曲線快速收窄,和我們主動轉變已有的、過于依賴資源的發(fā)展模式有很大關系,比如實施創(chuàng)新驅動的發(fā)展戰(zhàn)略,主動向綠色發(fā)展方式轉型。
第五,它體現了開放與全球化的共性。中國改革開放的過程是一個以開放促改革的過程。改革開放之初已經形成的體制動力開始減弱,所以我們加入WTO,跟國際分工體系接上,運用全球的規(guī)則來抓住經濟全球化的機會。我們的開放體制、貿易體制、金融體制和國有企業(yè)的體制都是在那個時候推動的,這就是以開放促改革。中國式現代化一直是一個開放和全球化的過程。
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性
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性體現在中國共產黨的獨特特質和作用,通過體制建構和不斷的制度變革來實現一個后來者的現代化趕超。
第一點就是中國共產黨的獨特性。任何一個國家的現代化都有政黨體制,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式現代化中,中國共產黨也有它的獨特特質。
首先是獨特的價值理念。中國共產黨能夠領導中國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其獨特的價值就在于其是一個使命型政黨,從建黨開始就確立了初心和使命。而且一代代中國共產黨人為了這個初心使命不斷努力。這表現為兩點:一是在面臨挫折的時候能夠從挫折中走出來;二是在謀求進步的過程中一以貫之地推進現代化的進程。
其次是獨特的組織力。中國共產黨本身的組織能力一是選人機制,將社會的優(yōu)秀分子吸納到組織里,二是獨特的培養(yǎng)機制,讓被選中的人進行各種鍛煉和歷練,使他們在領導社會進步的過程中,能夠承擔起使命。
最后,自我革命也是中國共產黨區(qū)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
第二點是通過體制的建構和不斷的制度變革,來實現后來者的現代化趕超。新民主主義制度促進了一個農業(yè)國的轉型,社會主義制度和計劃經濟體制推進了一個國家的工業(yè)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推進了中國式現代化,而現在要通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是不斷地靠制度變革來推進現代化的過程。
中國式現代化回答的也是世界現代化問題
未來100年,為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而提出來的“五個現代化”,不僅是為了解決中國現代化的問題,更主要的是想要回答世界現代化過程中沒有解決的基本問題。
第一,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現代化。首先,要解決的是能不能使大多數人都共享成果的問題。中國有14億多人口,如果能夠在2050年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那差不多就是把全世界18%的人口帶入了現代化,意味著中國能夠改變世界現代化的基本格局,就像我們解決貧困問題的意義是一樣的。中國貧困問題的解決,恰恰是解決了人類貧困版圖問題。其次,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國情意味著有更大的消費市場,有利于實現巨大的人口規(guī)模的現代化路徑。再次,現代化不是一個局部的現代化,要覆蓋全體人口,是全面的現代化。最后,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現代化要解決城鄉(xiāng)問題。最大的不平衡、不充分在農村、在農民,如果能解決農村和農業(yè)的現代化,也就能實現一個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現代化。
第二,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這還是為了解決現代化的一般問題,人類到現在為止的現代化就算解決了貧困陷阱問題,也沒有解決貧富分化問題。貧富分化問題不解決,高收入階段的“中等收入陷阱”問題也解決不了。解決不了財富機制問題,就會沖擊橄欖型社會結構。這不光是貧和富的問題,也會對穩(wěn)定的中間結構產生影響。
中國共產黨提出的中國式現代化是要實現共同富裕的現代化,它的條件在于現代化的中國式。這里面有兩點,一是社會主義制度,二是中國共產黨領導。
實現共同富裕,是要實現全體人民生活質量的全面提升,讓全體人民共享經濟發(fā)展成果,使不平等程度縮小,防止富人和窮人之間出現不可逾越的鴻溝,一是靠高質量發(fā)展,二是靠制度和政黨的特性。
第三,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理性和世俗化將人類帶向現代化,實現了物質文明的現代化。但西方現代化的反思恰恰也在此,理性的結果是感性減少,最后導致馬爾庫塞所說的單向度的人,從而導致精神文明陷入掙扎。
中國式現代化試圖解決人類現代化中物質現代化和精神現代化不協調的問題。一方面要通過經濟現代化建成一個富強的現代化強國,同時要創(chuàng)造高度發(fā)達的社會主義文明。要使這兩者相協調,現代化的發(fā)展方式就要改變,我們就提到了“四化”的同步,即工業(yè)化、城市化、信息化和農業(yè)現代化的同步,還提到了要吸取先污染后治理的教訓,提出了新型工業(yè)化的道路。也就是說,不能在經濟現代化中只追求物質現代化的路徑。另一方面就是如何在追求物質文明的同時追求精神文明,怎樣實現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第四,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人類的現代化到現在為止沒有解決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問題,即既要經濟發(fā)展,又要環(huán)境保護。人和自然和諧共生,不能只為了經濟發(fā)展,還要考慮環(huán)境,現在提出的綠水青山、節(jié)約資源和低碳發(fā)展等,都是為了破解人類第四個現代化的難題。
第五,中國式現代化是走和平發(fā)展道路的現代化。西方的現代化過程導致了零和博弈的結果。而我們的現代化要避開這個陷阱,所以我們提出合作共贏和平等,尋求對話和彌合分歧,實現全人類的共同發(fā)展,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來避免零和博弈的現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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