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是滋養(yǎng)民俗的土壤。漫長的農(nóng)耕社會，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縣域是拆不散的“籬笆墻”?；ヂ?lián)網(wǎng)時代，人們?nèi)粤晳T以“縣域”為故鄉(xiāng)?？稍浀媚愕牡谝粡垖W籍表，填籍貫，老師說，“某某縣”就是你老家。
在中國，“縣”是最古老的政區(qū)單位。自春秋戰(zhàn)國“廢分封、興郡縣”以來，縣制已行用兩千多年，在數(shù)不清的朝代更迭與動亂循環(huán)中，不管上面的郡、州、府、路、道、省是如何變動不定，縣制在政區(qū)體系中始終占據(jù)著非常特殊的地位，可以說“縣”是國家的細胞。今天的汕尾市，乃是脫胎于年代久遠的古海豐縣，千百年來不管她如何分析，多源兼容的海陸豐文化一直是中國民俗之林的奇葩。
近三十年前，陸河縣從陸豐縣北部八個客家鄉(xiāng)鎮(zhèn)中析出。
近三百年前，陸豐縣從海豐縣的坊廓、石帆、吉康三都析出。
近一千四百年前，安陸縣（陸豐縣前身）從海豐縣析出，但兩年后的貞觀元年，安陸又并回海豐。
近一千七百年前，海豐縣從博羅縣析出，博羅在東周時為百越地，到秦始皇時屬南海郡。
就象人從一個單細胞的卵而開始生命，海陸豐的源頭可以追朔到一千六百多年前那個古老的“縣”。海豐置縣時只有二百余戶，二千多人，如果按當時約六千平方公里的縣境估算，每平方公里不到半個人，比今天西藏的人口稀少得多，幾乎是個無人之境。由于古嶺南阻山帶海、交通不便的地理環(huán)境，海豐在置縣后的一千年間，除了逃難的百姓和戍邊的軍人，鮮有大量移民進入，直到唐宋時所謂的“海豐人”還是百越的后裔。元末，海豐全境也僅有三千戶，一萬余人，仍是蠻荒之地。
“客山閩水”形象地概括了海陸豐方言的分布，占了近八成人口的福佬人，集中在中部平原和東部沿海；而聚居在北部山區(qū)的客家話人口約占二成。顯然，閩語人口一支獨大。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客家人來的更早——現(xiàn)在能查到最早進入海陸豐的是公平鎮(zhèn)先來嶺的吳姓客家移民，他們在九世紀最后五年的唐僖宗年間就來到這里。最初的中原先民經(jīng)江夏到江西，跨興梅山區(qū)而來；后來長江流域的移民從湘贛進入粵北，沿北江南下惠陽入海邑。在宋元時期，海陸豐其實是客家話地區(qū)。
直至明末清初，海陸豐才迎來持續(xù)三百年之久的大規(guī)模移民潮。河洛人自漢唐以來，從陜甘豫首先進入蘇皖，過長江，沿章、貢二水到福建，清朝初葉經(jīng)潮汕平原大量進入海陸豐。他們與土著居民、客家人、白話人頻繁融合，吸收了大量客、粵和百越詞匯，形成了有別于泉漳話和潮州話的閩南次方言——海陸豐福佬話。大批河洛人的到來使客家話喪失了強勢地位，陸豐講閩語的南塘鎮(zhèn)四池村魏氏宗族，乾隆年間由北部大坪客家山區(qū)遷來，因長期生長在閩語大環(huán)境中，魏氏子孫二千多人很多不知道他們原本是客家人。今天福佬人的血管里，其實也流著客家兄弟的血液，這就是血的鎖鏈斬不斷的根。
在這片客山閩水的土地上，除福佬、客家之外，還有第三大民系——疍民。
“疍民”就是水上居民的舊稱，也是“世界上最典型的海洋民族”。宋時，本地疍民就有東西溪之別。迨至明清，海陸豐地方政府設(shè)立河伯所，管理本地的疍戶。然而，疍民長期以來被視為賤民，不編入戶籍，不能上岸定居。到了清末，各地疍戶的社會地位逐步得到官方認可，但在民間社會，其社會地位仍得不到有效的改善。1950年以后，大部分疍民開始在陸上安居，他們逐漸融入到福佬人族群中，其風俗習慣也受福佬人影響發(fā)生了漸變。海陸豐除了講福佬話的疍民（甌船漁民）和講白話的疍民（拖船漁民），汕尾、馬宮等地的白話漁民大多是抗戰(zhàn)前后從香澳、珠三角移居而來。
除此三大民系，汕尾還有畬族以及操“粘米話”、“軍話”、“白話”的族群。語言豐富復(fù)雜。聚居在海豐鵝埠紅羅村的畬族，是在明末清初從惠東遷來，1968年以前，全村只有一個藍姓，后來從惠東多祝遷來雷姓和黎姓兩戶畬族同胞，現(xiàn)在村中有3個姓氏近二百人。而粘米話是粵語在粵東受客家、閩南話影響的一支土語，海豐縣西南部有二萬多人說這種話，他們的祖先來自東莞。在陸豐的西南、河西、大安和海豐的平東等地，還生活著一萬多明代屯田軍戶的后裔。他們的主要語言“軍話”，含有官話成分但又深受客、閩、白話影響，是一種混合型方言。
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在海陸豐這塊民間文化的沃土上，滋養(yǎng)了福佬人、客家人、疍民、畬族等不同的族群，形成了不同民系各具特色的民俗文化。海陸豐各族群在歲月的長河中，創(chuàng)造了富有區(qū)域特色、多姿多彩的民俗文化。古代的民間風俗有的被歷史淘汰，有的變異后仍在繼續(xù)傳承，它們忠實地記錄了歷史的變遷，希望這些先人智慧的結(jié)晶能得到研究和保護，重放異彩！
文圖_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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