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花游·西湖寒食
吳文英
冷空淡碧，帶翳柳輕云，護(hù)花深霧。艷展易午。正笙簫競渡，綺羅爭路。
驟卷風(fēng)埃，半掩長蛾翠嫵。散紅縷①。漸紅濕杏泥，愁燕無語。
乘蓋爭避處。就解佩旗亭，故人相遇。恨春太妒。濺行裙更惜，鳳鉤②塵污。
酹入梅根，萬點啼痕暗樹。峭寒暮。更蕭蕭、隴頭人去。
[注]①紅縷：雨。②鳳鉤：描繪著金鳳的繡鞋。
【譯文】
《掃花游》，詞牌名。雙調(diào)，九十四字，上片十一句六仄韻，下片十句七仄韻。此詞詠調(diào)名本意，與詞牌名實相符。
“冷空”三句，寒食清晨出游西湖所見。言白云在藍(lán)天中飄蕩，陰影不時遮暗了湖邊的柳色。湖中晨霧涌起，像一扇扇護(hù)花的屏障。寒食多雨，“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可證之。所以詞人清晨游湖，天氣雖無雨狀，卻已暗伏雨意?！捌G晨”三句，概繪了當(dāng)時西湖寒食游人踏青的盛況。言游人在春日遇到一個少見的艷陽天，所以在心目中覺得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從清晨轉(zhuǎn)為晌午。是時，湖面上游船如蟻，笙歌陣陣；岸堤上年青女子摩肩接踵，人群如流，互相爭道而行。詞人對西湖繁華晴日的描述，是作為伏筆來與下面的雨境狼藉成強烈對比。“驟卷”五句，轉(zhuǎn)寫雨中情景。突然間狂風(fēng)驟起，塵埃翻滾，真是“春天孩兒臉”說變就變，所謂“雨來風(fēng)領(lǐng)路”，這雨前序曲使游湖女子的秀發(fā)散亂，花容失色，紛紛以袖、巾掩面而行。剎時雨點來臨，那些豆大的雨點將許多桃花瓣、杏花瓣一一擊落在地，任人踐踏。這時候，連無知的春燕也停止了呢喃聲，似在為這場狂風(fēng)驟雨發(fā)愁，默默地在雨中低翔。西湖春天的特征：桃、杏、燕子等在雨景中的特寫鏡頭，被詞人一一攝入。上片刻畫了西湖寒食的晴雨景觀。
“乘蓋”三句承上?！俺松w”，即乘轎。“旗亭”，即市樓，這里引作酒店。可參見王之渙“旗亭畫壁”故事。“解佩”，用唐賀知章“金龜換酒”典故。此言由于下雨，因此乘橋游春的人們也紛紛找尋地方避雨。詞人在湖旁的酒店里與老朋友不期而遇，于是就解下身上的玉佩換酒待友?！昂薮骸比?，酒中話題也。詞人說：“這場大雨是'春姑娘’的嫉妒心在作怪，因此下一場大雨不但使游春女子的羅裙?jié)裢?，也使?金蓮’（即雙足）沾滿了塵埃，弄得她們狼狽不堪，實在可恨?！薄昂薮骸本渑c上片“愁燕”句相同，都用擬人手法描摹物態(tài)，更顯生動形象?！磅搿眱删?，以幻象道之。言眼前的春雨像醇酒般地澆灌在梅樹林中，而綿綿不絕的雨點又如淚簾般地遮暗了那遠(yuǎn)處的梅林。西湖邊多梅樹，故有此語。詞人極富想象，所以能將眼前之雨，忽成醇酒，忽化淚珠，顯得變幻莫測，跌宕多姿?！扒秃骸眱删?，言春寒臨暮更甚，寒風(fēng)中有人用笛子吹著《隴頭曲》漸漸遠(yuǎn)去。這也是說游湖眾人在臨暮時漸漸散去的情景。
全詞概括出西湖寒食一日游中的天氣變化及游人的各種姿態(tài)，為后人提供了古代風(fēng)俗的一些寫真材料。
1.下面對這首詞的理解和賞析，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開頭三句以“帶”字連接，連用多個意象描繪出清明節(jié)前西湖環(huán)境的清寒朦朧。
B.“綺羅爭路”用擬人手法描繪女子在道路上爭先觀賞西湖龍舟競渡的熱鬧畫面。
C.上闋結(jié)尾先寫花落后墜入塵泥，再借燕子寫游人愁緒，杏花、燕子點明了時令。
D.下闋開頭部分刻畫了游人躲雨時的匆忙情形，并帶出詩人在酒樓遇見舊友之事。
2.“天氣既變，人情亦乖”是陳洵在《海綃說詞》中對這首詞的點評，指天氣的變化導(dǎo)致了人們出游的諸多不順，請結(jié)合詩句分析。（6分）
【參考答案】
1.B(綺羅爭路采用的是借代手法，綺羅代指美女或貴婦)
2.①“艷晨易午”三句表明人們本沉浸在出游的歡樂場景中，而“驟卷風(fēng)埃”打斷了這個美好進(jìn)程，游人特別是女子在風(fēng)中被刮得無法維持自己的美好形象。(也可以理解為狂風(fēng)驟起，塵埃飛揚，遮蔽了青山翠峰，讓人無法賞景。)
②“散紅縷”數(shù)句表明下雨后春雨濺濕了游人的行裙，弄臟了游人的鞋子，游人狼狽不堪。而且落花殆盡，美景不再，人的心情也隨之變得黯淡。(若這里“人情亦乖”圍繞“恨春太妒”展開，言之成理也可以。)
③“峭寒暮”三句指天色漸暗，天氣轉(zhuǎn)冷，本是充滿期待的出游，因為春雨而被中斷，乘興而來，卻無法興盡而去，游人只能在冷峭的薄暮中散場。
評分標(biāo)準(zhǔn)：共6分。一點2分，“天氣既變”1分，“人情亦乖”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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