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慧敏
這次游玩很快樂。
出行多了，你會獲得一些經(jīng)驗，比如：旅途的樂趣一半在于景，一半是在于人。人即景。有時人比風(fēng)景更好看。
這次旅行遇到了有趣的人，確切地說是一家人。
臨時組織的團(tuán)隊，大家互不相識，其中的一家人很特別。剛見到他們，就挪不開眼睛，兩個男孩子扭作一團(tuán)，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一條大麻花，父親抱著一個孩子，母親身邊倚著一個半大女孩，看到我們，她微微害羞。
父親放下小的，拉開兩個男孩，向我們介紹：“我們是一家人，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一共有5個小孩，這次帶出來4個?！?/p>
“都是親生的？”這個真稀奇。
“當(dāng)然是親生的?！备赣H四十來歲，一臉自豪。
可以預(yù)料，旅途不會無聊。
果不其然，第一次會餐就開始有意思了，小酒店里有酒有肉有空調(diào)，大家推杯換盞相互認(rèn)識，父親逮住機(jī)會開始胡扯。那個最小的孩子很不安分，肉肉的、黑黑的、剃著板寸頭，我們以為是男孩子，父親說是個小女孩，他最小的孩子。小女孩吃飯不合作，媽媽只好把她安置在外間的餐桌上，她不樂意了，執(zhí)意要爸爸喂，爸爸自然不理她。她跑進(jìn)來好幾次，爸爸還是不理她，她生氣了，索性倚在門口，嚴(yán)肅地盯著爸爸，一聲不吭，爸爸很快扛不住了，放下筷子，去外間給她喂飯。
爸爸開著一輛商務(wù)車，一共有七個位置，剛好容納一家人。天很熱，他先上車，發(fā)動車子，打開空調(diào)一會兒，然后媽媽和一窩孩子蜂擁而入，到達(dá)目的地后，孩子們一哄而出，爸爸又是最后一個下車，手里拿著水壺衣服等各種裝備。
兩個哥哥很皮，倒也安靜，因為有手機(jī)，人手一機(jī)，他們熱愛游戲。但只要一放下手機(jī)，就開始打架，哥倆互為玩伴，自成一個世界。姐姐和妹妹年紀(jì)懸殊，玩不到一塊。小女孩也不稀罕，她能夠自得其樂，一個人蕩秋千，一個人捉蟲子，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外面的景色，神情很有趣。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這是我第N次同她搭話，她不理我，她不太理人，有點拽。
“小妞妞，幾歲了？”
“我不是小妞，我6歲了?！卑宕珙^終于朝向了我，白了我一眼，我受寵若驚。
“她今年5虛歲，剛剛過4周歲生日?！币慌缘膵寢尳忉尩馈?/p>
“老大老二是女孩子，老大剛剛高考結(jié)束，她不跟我們出來。老二今年12歲，小學(xué)剛畢業(yè)。老三老四是男孩子，分別8歲和7歲，都在讀小學(xué)，這是老五，開始讀幼兒班?！卑职肿哌^來，手里拿著一袋洗好的水果。
“你怎么可以生這么多孩子？”我忍不住問。他跟我一般年紀(jì)，按現(xiàn)行政策，只能生一個孩子，最多也是兩個。
“我不是公職人員，自己開店，顧忌不多。生了一個，罰了兩個，再去美國生了兩個，我鉆了空子，最小的兩個是美國國籍。” 我嚇了一跳。
“你怎么那么愛生孩子？”
“是我老婆要生?！?/p>
媽媽悠閑地靠在椅子上，神情像個貴太太，但一身寬松的T恤和牛仔褲顯示她不是個精致的女人，然而組合起來別一翻味道。她脧了一圈她的孩子們，說：“是我要生的，我喜歡孩子，很喜歡，但不喜歡長大了的孩子。孩子小時候很可愛，但是他們長得快，一轉(zhuǎn)眼就大了，長大了就不可愛了，我不喜歡，只好再生。所以一直生?！蔽翌^一回聽到這樣的解釋，忍俊不禁。
媽媽果然不太管她的孩子，那個最小的女孩發(fā)現(xiàn)沙發(fā)底下有一只蛐蛐，小身子鉆了進(jìn)去，接著兩個男孩子也跟著鉆了進(jìn)去，爸爸大聲叱喝，拉他們出來。媽媽一直靠在椅子上。
“那帶孩子不是很辛苦？”
她小口地咬著西瓜：“不很辛苦，我也不請保姆，請不起，我媽過來幫忙燒飯洗衣服。孩子長到四五歲，開始上學(xué)，都陸續(xù)地上學(xué)了，這個最小的也上幼兒班。他們的爸爸開車接送，早上先去小學(xué)，再去幼兒園，然后去店里做生意。我該逛街就去逛街，該看電視就看電視?！眿寢尩恼Z氣輕描淡寫。
我相信她的話，她的臉寫著她的生活狀態(tài)，白白嫩嫩，沒有一絲皺紋，相比之下，我們更像被生活痛揍的黃臉婆。
晚飯后媽媽帶著孩子回房了，留下爸爸和我們喝酒。又聊起他的孩子。
“你能耐大。”
“能耐個屁，累得像條狗！早上六點起來拖地買菜，丈母娘把飯燒好，我侍候這幫小崽子吃完飯，七點半之前把他們準(zhǔn)時送到學(xué)校，再轉(zhuǎn)到店里做生意。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回來還要給孩子們洗澡，洗澡的活也是我干的，爬到床上整個人都癱了?！?/p>
“孩子多了，不得不換房，買了一套500萬的房子，每月要交房貸5萬，就靠店里撐著，交完房貸，多余的錢都在老婆那里，支付寶的賬戶是老婆的，充個油卡也要向她伸手，真他媽吃得是草，吐得是奶。”
“孩子沒有不皮的，不作的，那個最小的昨天晚上半夜非要喝酸奶，不給就鬧，我只好爬起來到車上拿，那小的跟她媽媽一樣有個性。”
正說著，我瞥見一個小小的肉肉的身子從門外的黑暗處搖過來，知道這個爸爸又有事了，果然，手機(jī)響了，接完電話，他快步?jīng)_到門口，抱起小女孩送回房間，等到重新落座時，他的頭發(fā)飛在半空。
“后悔生那么多孩子吧?，F(xiàn)在養(yǎng)孩子跟以前不一樣?！?/p>
“后悔是不后悔的，家里孩子多才像一個家，男人這一輩子嘛，就要有負(fù)責(zé)養(yǎng)家，有責(zé)任撐起一個家，”
“那你準(zhǔn)備還要生？”
男人不答話，喝了一口酒，摸了摸頭，那簇豎在空中的頭發(fā)被按了下去。
左岸記：服，大寫的服。這家人的生活超越我們想象，這才是最為勵志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