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05 00:01 | 豆瓣：目垂目
1
夜里屋子里只有他一人，電腦主機呼出熱氣，熱氣飄到空中，焦躁不安的他盯著漸凍的電腦屏幕，覺得有點吵。鼠標(biāo)左鍵常常點開一個頁面，會彈出好幾個相同的頁面，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鼠標(biāo)失靈了。
白天忘了買鼠標(biāo)，晚上常常懊惱不已。他穿著夾腳拖鞋出門，不能再拖延了。
春夏交替，回南天剛過，這兩天天氣稍顯悶熱，他下樓后走到街道轉(zhuǎn)角，腋下已經(jīng)汗津津了。
街上的燈火跳躍，他沿街尋找數(shù)碼通訊店，錯過一間店后又錯過另一間店，眼神閃爍，既要確認(rèn)店里有足夠多的可供選擇的商品，又要躲開熱情似火的售貨員。他并不擅長討價還價，去超市而不去菜市場，購物的商品必須標(biāo)有明確的價格，他不需要售貨員的建議，他更喜歡自己面對幾種同類商品分析利弊。他決定放棄一間店的理由，有時是因為店里人流量太多，有時是燈光太亮，音樂不對，諸如此類，或許他該回去網(wǎng)購······就這樣越走越遠，逐漸偏離熱鬧的地方，可又不原路折返，原路折返太丟臉，哪怕并沒有人知道，并沒有人在意。他寧愿繞遠路，找個一個合適的轉(zhuǎn)角，自然而然······走出一條回家的路。
眼前的燈火晦暗，他已經(jīng)喪失了此行的目的?？删驮诖藭r，一間數(shù)碼通訊店出現(xiàn)在眼前。
要不然回去網(wǎng)購，要不然隨便走進一間賣鼠標(biāo)的店。
那就隨隨便便進去得了。
店里雜亂無序，窄窄的過道，陳列架上放了諸多電線之類的東西。他只想找到鼠標(biāo)，檢索的過程，忽略了其他的商品，最后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陳列鼠標(biāo)的架子。
好幾個品牌，同一個品牌也有好幾個款式。他找到了之前使用的那款鼠標(biāo)，根據(jù)鼠標(biāo)的參數(shù)，仔細(xì)地對比了其他幾款鼠標(biāo)。店內(nèi)無風(fēng)，他都能聞到自己身上那股臭男人氣味。
他仔細(xì)分析地時候感覺到雜亂叢生的某個角落傳來一股鋒利的眼神，四周像是漏光的樹林，他并不太確定目光來自何方，可也大概知道是誰在盯著自己，是當(dāng)自己是個潛在的小偷吧。
“誒······”因為有不知何處的目光，他假裝認(rèn)真專注的模樣，想忽略掉四周的環(huán)境，沉入自我的想象空間。不自覺他往后退了一步，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首歌的幾個旋律，短暫的分神，夾腳拖鞋險些踩到身后路過的人。
那個穿著開胸襯衫的大叔一臉嫌棄，嘴巴張開，無聲地說了句臟話，拖沓著頹廢的腳步，大叔也穿了雙拖鞋。
他把目光往上移，心為之一顫，大叔正瞪著自己，他能感受到一種油煎般到憤怒，也許他應(yīng)該說聲抱歉。
他小聲地嘟喃著道歉的句子，當(dāng)然誰也不會聽到，太小聲。他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感到不好意思，起碼要讓對方看到自己歉疚的模樣，直到大叔離開小店。
待會出去會不會被揍？他像個精神分裂的人，顯得焦慮。
2
一個禮拜后他的鍵盤也壞了。
當(dāng)時在電腦面前玩游戲，接聽電話的空檔，把放在一旁的檸檬可樂推翻了。他至今也想不起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他就像豬一樣，偶爾犯點笨拙的小錯誤。
電光石火的那幾秒，他把杯子扶好，把鍵盤豎起來，讓可樂滴在地上，抽幾張紙巾吸去甜膩的可樂，杯子里的檸檬沾上焦糖色，冒著滋滋作響的氣泡。他干脆喝光剩下的可樂，掛斷電話后繼續(xù)玩游戲。鍵盤貌似安然無恙，可隔天早上，鍵盤便用不了了。他拖延了好幾天，最后只好穿著拖鞋出門，他決定去買鼠標(biāo)的那家店。
回家的路上，他走近了亮著暖色路燈的街口公園，穿過公園會近些。
“你要選我還是選她？你說?！惫饷⒌年幱袄?，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在公園里回蕩，她的面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說話的聲音太輕，聽不見。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快說?！迸说膹娪猜曇舭殡S著哭腔。
“你這個混蛋，騙子，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迸讼駛€撒潑的孩子，身體軟軟地往下墜，另一方面，男人的手緊緊地拽著她的臂膀，兩個人拉拉扯扯，又不像在吵架。
“你不和她離婚，我就把孩子打掉?！?/p>
“你敢！”男人的男子氣概爆發(fā)，渾厚的聲音像一把三叉戟劃破公園里暖黃的燈。
他好像一下子被喚醒了一樣，對于那突如其來的“鬧鐘”，心里感到害怕。
男人低聲對女人說些什么，一邊環(huán)顧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他的身上。背光的地方，他看不清楚男人的眼神，也并不知道對方正在盯著他，他也著實好奇這對男女，想知道男人說些什么，磨磨蹭蹭地放慢步子悄悄“經(jīng)過”。
也許知道有人靠近，那對中年男女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激動，男人背過身去，女人趴在男人的肩膀哭泣，像是商量好一樣。
從中年男女身旁經(jīng)過之后，他也便離中年男女越來越遠。他頻頻回頭，好奇心作祟，想了解這對中年男女。他們的關(guān)系并不一般，也不像夫妻。他最后把思緒從中年男女身上回到鍵盤，手中的鍵盤他還是挺滿意的。
突然，他感到一陣甜膩的風(fēng)從身旁經(jīng)過，眼前是中年女人的背影，女人穿的是運動鞋，倒也沒有發(fā)出什么突兀的聲音。他回頭望向中年男人，原來剛才經(jīng)過的是她啊。
中年男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隨后也跑了起來，他感到一股咸澀的風(fēng)從他身旁經(jīng)過，中年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
等他快來到南門時，中年男人的聲音粗暴地飄蕩在空中。
“你他媽的看什么看啊！”身后傳來巨獸一樣沉重的腳步聲。
他一骨碌跑了起來，生存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感到危險，他總覺得被抓到就會被揍一頓。
“你他媽的給我站?。〕綦s碎！”
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誒……中年男人，不就是上次碰到的大叔嗎？
所以大叔有婚外情，小三之類的故事咯？
可關(guān)他什么事。
3
同一棟樓，形形色色出入很多人，有好多的鄰居······可他一個也不認(rèn)識。
他也常常在這周圍遇到熟悉面孔的陌生人，雖然并不認(rèn)識，可大概知道是住在附近的。
那個脾氣暴烈的大叔，他也曾在路上見過幾次，大叔總是一副嚴(yán)肅到生氣的臉，胡子拉渣，粗聲粗調(diào)。雖然并不是每天遇到，可總有一天會再次遇到。
他在菜市場碰見脾氣暴烈的大叔，似乎在和菜農(nóng)吵著什么，吸引周圍的目光，成為焦點，他在原地小販買菜，心里還是害怕的，避而遠之。
他走在路上，一群男人圍在樹下下棋，他好奇地探著腦袋望向棋盤，一張兇狠的臉就貼在人群之中，他像丟了魂魄般低著頭離去，那人正是脾氣暴烈的大叔。
最近的一個傍晚，那天下班塞車，他坐公交車的椅子上，身體往后仰，微曲著膝蓋，襯衫里掩映著他的小肚子。
他并不是胖，而是膀胱膨脹令他的肚子隆起，集中注意力，小心呼吸，生怕尿出來。
下車后徑直走進了公園男廁，廁所幽暗，他解開皮帶扣子，松開褲子，緊實的肚子慢慢地癟下去，釋放著他的壓力。心情愉悅，洗完手后會對著鏡子的自己微笑，他甩甩沾滿水跡的手，原來有人走進來了。
“對不起?！彼f，貌似把手上的水甩到對方身上了，對方的神情似乎在這么說，眼前正是那個遲早會遇到的脾氣暴烈的大叔。
“有你這么把水甩出去的嗎？你媽就是這么教你的嗎？”
他倒是沒覺得自己有多夸張，而且會把手朝旁邊甩一甩，也是料想周圍沒人······當(dāng)然再怎么解釋也于事無補，他只是一味地道歉，眼前是那個讓他害怕的人，怕什么呢？怕被揍啊。
“都什么人啊這是，穿西裝，打領(lǐng)帶的，這到底什么素質(zhì)！”
大叔并沒有提起以前的憤怒，他顯得有些寬心，不用擔(dān)心記仇了。
“你他媽的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笑你媽笑！笑你媽笑！”
他倒是沒有察覺到自己笑了，應(yīng)該也不會顯得太高興吧？真是該死！大叔站在他的面前，堵在門口的地方，他沒辦法逃走。怎么辦？怎么辦？空曠的廁所，大叔暴戾的聲音應(yīng)該會順著廁所的空隙傳到女廁去吧。
會有女英雄來拯救我嗎？
別想得太美了，女英雄是不會到骯臟的男廁所行俠仗義的！
“那你想怎么樣？”他的聲音略微顫抖，可不仔細(xì)聽，也聽不出來顫抖。
脾氣暴烈的大叔沒有多說什么，朝他走了過去，他因為害怕而本能的后退。
“你想干嘛？你想干嘛？”他的情緒激動，害怕得小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越往里面退，大叔便一步步靠近，身后沒有懸崖，沒有窗戶可以逃脫，躲進隔間報警求救，好像也不怎么靠譜。
越是沉默，氣氛便越詭異，大叔為什么不說話？他在大叔眨眼的瞬間，把大叔推進廁所隔間，脾氣暴烈的大叔順勢坐在廁所座椅上。
“你做什么？”大叔的關(guān)節(jié)似乎不太好，起來有點艱難。
他也不再管什么脾氣暴烈的大叔了，雖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現(xiàn)在只要離開這里便得了。
鏡子前的他不再是先前軟弱自己。兇狠的目光，瀟灑的步伐，就像個脾氣暴烈的男人。
“信不信我抽死你！”他嘴里練習(xí)著“霸氣”的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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