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霞

　　2020年恰逢庚子鼠年?！笆蟆?，作為十二生肖的頭位，不僅具有深厚的俗信文化，“老鼠嫁女”題材也廣泛存在于剪紙、年畫、泥塑、石刻等民間美術作品中。這些作品體現(xiàn)了中國百姓既愛且恨、既敬畏又無奈的待鼠之態(tài)，以及趨利避害、祈愿國泰民安的安定之情。

《老鼠嫁女》年畫 四川綿竹

　　起先，“老鼠嫁女”作為民間故事源于印度，季羨林先生翻譯的《五卷書》（第三卷）曾有記載，后傳入中國與本土民俗相結合，衍生出與印度寓言故事相異的剪紙、年畫、刺繡、泥塑等民間藝術形式。清代《廣陽雜記》卷中記載，鼠作為創(chuàng)世之神，它憑借“咬”和“偷”的典型特點與習性，將天地咬開、偷來日月，為人類立下大功，以此來解釋其位于生肖之首的緣由。鼠自生來就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和生育能力，但這讓人奉之為神的鼠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與人交好。由于習性所致，老鼠破壞莊稼、偷取食物、傳播鼠疫等行為，促使百姓長久以來對它產(chǎn)生一種既崇拜又帶有幾分禁忌色彩的矛盾情感，即理想生活中祈愿多子旺財、五谷豐登，現(xiàn)實生活中追求趨利避害，這種心理在“老鼠嫁女”的民間美術題材中得到隱喻。

　　“老鼠嫁女”的故事傳播

　　“老鼠嫁女”，在民間俗稱“鼠婚”“老鼠娶親”，是我國民信習俗中一種有趣且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民間美術作品中以“老鼠嫁女”為題材的年畫、剪紙廣泛存在于我國南北方，北方集中在陜西、山西、山東、河南等地，南方多見于四川、湖南、福建、江蘇等地。除此之外，以該題材為母題的創(chuàng)作還廣泛應用在朝鮮以及日本的浮世繪等傳統(tǒng)藝術形式中。

《老鼠嫁女》年畫 福建漳州

　　中國本土“鼠婚”故事有眾多版本，其中流傳久遠、婦孺皆知的是貓鼠故事版，即老鼠最初由嫁太陽、云、風、墻，到嫁給同類鼠，最后嫁給自己的天敵——貓的故事。隨著時間發(fā)展，“鼠婚”故事通過文字、歌謠、美術等產(chǎn)生了多種形式的作品，由遠及近地流傳并呈現(xiàn)出創(chuàng)作上的變異性，這種變異性不僅體現(xiàn)在作品創(chuàng)作本身因地域、風格上的差異，也是中國本土風俗民信“百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的文化影射。

　　“老鼠嫁女”的風俗表達

　　“老鼠嫁女”題材的年畫、剪紙藝術在不同時間、地域中所表現(xiàn)的習俗內(nèi)容各不相同。關于“老鼠為何嫁女”“最后老鼠將女兒嫁給誰”“為何民間會有‘老鼠嫁女’的說法”等疑問，莫衷一是。有人說，老鼠為了能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希望她可以嫁個好夫婿，以致于眼光高挑，誓要將女兒嫁給高自己一籌的人，于是先后選擇了太陽、云朵、風和墻，最后愚昧地將女兒嫁給貓。也有人認為，最初“老鼠嫁女”是以“鼠婚”的形式達到驅鼠祛災、求福納吉的目的。

《老鼠嫁女》剪紙 山東高密

　　關于“鼠婚”的良辰吉日，同樣也是說法不一。王樹村先生曾在《老鼠娶親》一文中指出：“古代沒有統(tǒng)一的‘滅鼠日’，立春之后正是老鼠繁殖的時期，人們怕糧食遭鼠害，故繪制‘老鼠娶親’之圖，配合‘填倉節(jié)’，夜晚各家皆不燃燈，騙兒童們早睡，以誘老鼠出洞，放出貓來捕殺之。”從這段話中可清楚地了解到，以“老鼠嫁女”為題材的民間作品，旨在表達普通百姓以喜除憂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和求美向善的生活情感，由此傳達“老鼠嫁女”題材所隱喻的審美觀念，進而實現(xiàn)崇鼠、忌鼠的實用目的和民俗功能。

　　“老鼠嫁女”的風格表現(xiàn)

　　“老鼠嫁女”因多有喜慶熱鬧的情節(jié)，故常以年畫和剪紙的形式展現(xiàn)。雖然各地有眾多形式不一的創(chuàng)作版本，但畫面內(nèi)容的共同之處都是以眾多的“人物”——老鼠，按照由上至下或左右行進的老鼠隊伍組成迎娶場景，不同地域的“老鼠嫁女”富含濃郁的鄉(xiāng)土特色，帶有極強的故事性和欣賞性。從創(chuàng)作內(nèi)容和形式構成來看，貓在畫面中的出現(xiàn)，以及其位置和體積所占之比重，營造出一種視覺效果的錯亂感和邏輯上的荒謬性，但這種感官上的“不和諧”在民間百姓看來，恰恰是依循平常的生活智慧與獨特的審美意向創(chuàng)造而為之的。

　　作品往往憑借大紅、大綠、大紫、大黃等高飽和度的交叉配色，橫縱有序的畫面安排，極富幽默感的表現(xiàn)方式，以小題材見大智慧的生活觀、審美觀靈動地指導且實踐于民間藝術創(chuàng)作。在普通百姓們看來，這樣的剪紙、年畫是“老一輩傳下來的，是好看的”。從藝術創(chuàng)作的角度出發(fā)，這種委婉智慧且樂觀生動的民間藝術不僅體現(xiàn)了百姓觀賞藝術的角度，而且彰顯出民間美術寓教于樂的特點。

《麻雀嫁女》年畫 四川綿竹

　　百姓通過“鼠婚”情節(jié)或創(chuàng)作的舉一反三，創(chuàng)新出麻雀嫁女、蛤蟆嫁女等相應題材的藝術作品，這種嚴肅中帶有些許戲劇性、幽默感的嫁娶儀式，是人們表達生活意愿的審美方式。民間美術在提示人們關注生活細節(jié)的同時，又以譏諷幽默的方式解決實際問題，美育百姓，以此維系人與自然的和諧，可謂是一種頗具智慧的審美表達。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學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