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三載(744年)在中國的歷史上看似非常不大,朝野之間并沒有什么震動天下的大事發(fā)生,既無舊帝去世,也沒有新皇登基,更沒有尸山血海的拼殺。然而那一年卻又是那么的與眾不同,因為在那一年,三位偉大的詩人相逢了。
這一年,43歲的李白來到梁宋(現(xiàn)在的開封、商丘附近)游玩,他遇到了32歲的杜甫、40歲的高適。
?此時李白詩名已傳遍天下,杜甫尚且困于一城之中,高適還在家中種地釣魚以維持生計,這3位詩人一經(jīng)相逢,便互相談起彼此的詩歌,聊起自己的理想,盡管社會處境各自不同,但聊起未來時依然雄姿英發(fā),有著少年人的慷慨激昂之氣。在他們聊天的時候,背景音樂大概就是那首:“我還是曾經(jīng)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一番暢談之后,三人結(jié)為好友,狂歌痛飲后瀟灑告別,詩人之間的告別大概不像是給別人種地的陳勝那樣苦大仇深且有幾分僥幸,說什么“茍富貴,勿相忘”,只不過是淡淡的一句“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便各自邁向彼此的人生。
此一去,天南海北,各自殊途,李白杜甫最終都一生困窘,而當(dāng)時最不起眼的高適,卻成功地逆襲,成為了大唐詩人中,成功以軍功封侯的唯一一人。
李白與杜甫當(dāng)然都是唐朝最為偉大的詩人,詩仙是浪漫主義的巔峰,詩圣則是現(xiàn)實主義的巔峰,他們的詩篇本身就已經(jīng)成為了中華文化中最為璀璨的星,他們在詩中所表達(dá)出來的精神,也有很多成為了華夏民族的精神底色,但你要說他們的人生混得很成功,那他們兩人的棺材板就按不住了。
李白與杜甫一生的理想,從來都不是成為一名偉大的詩人,在那個年代,寫詩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寫詩才不正常,他們也不覺得自己寫詩這個事情能給社會帶來什么貢獻(xiàn)。
在他們心底深處,真正能夠給社會做貢獻(xiàn)的那還是得當(dāng)官,然后才能夠“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好好輔佐皇帝,讓他成為堯舜那樣的圣君,好好治理國家,讓天下的風(fēng)俗再次變得像堯舜之世那樣淳樸,所以李白與杜甫一生都在為當(dāng)官而奔走。
李白由于父親是商人的緣故,無法參加科舉,所以他不能通過科舉入仕,只能走高官推薦的路子,他先后結(jié)識了李邕、裴長史、張說、玉真公主等等王公大臣,都沒有等到出仕的機(jī)會,最終還是得到賀知章推薦,才得以見到皇帝唐玄宗。
唐玄宗召見了李白以后,與其交流一番,發(fā)現(xiàn)這個人確實有才華,但性格豪放不羈,有點不太適合混職場,就只是任命他為翰林待詔,也就是給自己寫寫詩解悶,沒事兒也可以給自己提意見,不需要與同僚過多接觸,結(jié)果李白在這個崗位上還惹得很多人怨恨,漸漸就被唐玄宗疏遠(yuǎn)了,此后他到處游蕩,很是放蕩不羈。
杜甫與李白不一樣,他是可以參加科舉的,不過在24歲那年參加科舉沒有考上進(jìn)士,杜甫就隨心所欲地旅游了一圈,到天寶十載(751年)才得到賞識,有了做官的資格,但直到755年才被授予河西尉這種小官,當(dāng)時的杜甫盡管過了十多年困窘的時光,但依然不愿意去當(dāng)這個縣尉,寫下了“不作河西尉,凄涼為折腰”的詩,朝廷因此將其改任為右衛(wèi)率府兵曹參軍,杜甫此時已經(jīng)43歲。
天寶十四載(755年),安史之亂爆發(fā),李白投奔了永王李璘,還為其寫下了很多歌功頌德的詩篇,沒多久永王因為謀反被殺,李白也受到牽連,被流放到夜郎,從此仕途再也無望,最終于上元三年 (762年)病逝。
杜甫本來被叛軍俘虜,但找機(jī)會跑了出來,成功見到了唐肅宗,被任命為七品左右的左拾遺,主要負(fù)責(zé)給皇帝提意見。杜甫盡心盡責(zé)地給皇帝提了無數(shù)意見,將唐肅宗惹得頭疼無比,一度想要殺了他,但在大臣的勸說下還是忍住了,最終將他貶職,決定從此再也不重用他。而杜甫沒多久也放棄了仕途,進(jìn)入蜀中隱居,于大歷五年(770年)去世。
李白與杜甫的人生結(jié)局可以說得上是極其困窘,而他們的好友高適,盡管也曾長時間困窘,但后來卻成功逆襲,成為了封疆大吏,這是為何呢?
其實高適的人生軌跡,在很長時間里都與杜甫是差不多的,也參加了好幾次科舉且落地,直到46歲才成為封丘尉這樣的小官。
封丘也是一個地名,與河西差不多,封丘尉自然就是與河西尉一樣級別的官職了,不過43歲的杜甫拒絕了河西尉,46歲的高適則平靜地接受了,盡管在職期間也很難熬,寫下了“拜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的句子,但還是在這個崗位上堅持了三年,由于在職期間多次給邊境戰(zhàn)區(qū)送兵,而得到了涼州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翰的賞識。
天寶十一年(752年),49歲的高適成為了哥舒翰幕府的掌書記,在那個戰(zhàn)爭年代,軍中是很容易升職的,何況高適有著足夠的能力。在哥舒翰由于唐玄宗的嚴(yán)命出兵而全軍覆沒,潼關(guān)失守后,高適并沒有像李白、杜甫那樣找親王創(chuàng)業(yè)或者直接回家,而是追上了逃亡的唐玄宗,為其分析局勢,在唐玄宗的命令下去輔佐唐肅宗。
到天寶十五年(756年),53歲的高適已經(jīng)正式成為了大唐帝國的封疆大吏,他成了手握大軍的淮南節(jié)度使,先后平定了永王李璘的叛亂,又解救睢陽之圍,他已經(jīng)不僅僅再是大唐的詩人,同時也是大唐的名將,于廣德二年(764年)進(jìn)封為渤??h侯,成為大唐詩人中最為獨特的存在。
同樣都是詩人,為何李白杜甫與高適的結(jié)局大不一樣呢?錢鐘書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說明了,他說“一個人二十不狂沒志氣,三十猶狂是無識妄人”。
李白杜甫高適三人都是很狂的,可不同的是,高適在很狂的同時也很腳踏實地,他盡管在種地的時候還說自己可以“屈指取公卿”,很快就可以成為朝廷大員了,但是他也很踏實,朝廷讓他去做縣尉,他立馬就去了,在做縣尉的時候也忍受很多,最終成功找到機(jī)會,一步一步地上升。
而李白杜甫則沒有高適的那種踏實與忍讓,這當(dāng)然不能說他們是無識妄人,但對當(dāng)時的唐朝官場來說,讓高力士脫靴子的那個翰林待詔李白,不愿意去河西赴任的那個杜甫,肯定是稱得上狂妄一詞的,所以當(dāng)時的整個唐朝官場都在排斥這兩個人,而選擇了融入其中的高適,則憑借著自己的妥協(xié)、堅忍、果斷與決絕而實現(xiàn)了自己“屈指取公卿”的理想。
參考資料:《舊唐書》、《全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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