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年),安史之亂期間,唐軍收復兩京,圍攻叛軍燕國的鄴城。這時,燕國的魏州刺史蕭華派人送信,表示愿意舉魏州反燕,響應朝廷。
不幸的是,信被截獲,蕭華被拿下。
幸運的是,河南節(jié)度使崔光遠攻克魏州的時候,他還活著。
然后,戲劇性的一幕出現(xiàn)了:魏州百姓爭相向崔光遠請求,說蕭華雖然是叛軍任命的,但確實是個好官,我們真心希望他繼續(xù)擔任我們的父母官!
肅宗聞訊,同意任蕭華為魏州防御使。
但不久,燕降將史思明再度叛唐,從范陽率軍向鄴城南進。唐朝名將郭子儀擔心蕭華作為燕國舊臣立場不堅,就召他到相州行營,上表奏請由崔光遠代替他,獲準。
很快,唐軍作戰(zhàn)不利,蕭華回到長安。
郭子儀想的大概是容錯的問題,但蕭華是唐玄宗宰相蕭嵩的兒子,弟弟蕭衡則娶了玄宗的女兒新昌公主。開元二十一年(733年),蕭嵩罷相,蕭華被任為給事中,約二十八年(740年)擢升工部侍郎。
他曾任太常少卿,玄宗想讓修道人張果尚公主,張果還不知道,對蕭華和秘書少監(jiān)王迥質(zhì)說:“諺語說娶妻娶到公主,真是可怕啊?!蓖蹂馁|(zhì)與蕭華不明白,面面相覷,隨即果然有中使到,宣詔要以好道教的玉真公主下嫁張果,張果大笑不奉詔。王迥質(zhì)、蕭華等才明白。
天寶八載(749年)蕭嵩去世,蕭華襲封為徐國公。在安史之亂爆發(fā)的天寶十四載(755年),蕭華剛被任為武部侍郎。
蕭華的出身和履歷并沒有什么問題,更談不上反叛朝廷的動機,他做了叛軍的官員,只是因為被俘虜了身不由己而已。但他仍然遭到了清算,被降職為試秘書少監(jiān),他還為此作表謝恩。
郭子儀萬萬沒想到,他當時的這一舉動影響深遠,崔光遠沒能守住魏州,于是安史之亂平定后,長期占有魏州的成了燕軍降將田承嗣,從此開啟了魏博軍長期的半獨立割據(jù)史。
乾元三年(760年),蕭華又升為尚書右丞。他曾在朝上說:起初燕官員聽聞朝廷宣詔赦免宰相陳希烈等脅從官并令復位,都后悔沒早日歸朝,但聽聞陳希烈被處死后,都自以為得計,沒有敢歸朝的了,燕軍將吏愈發(fā)堅定,兵禍不解,都是三司使崔器議刑過重的責任。肅宗也感慨為崔器所誤。
同年不久,蕭華又任河中尹、兼御史中丞,充同、晉、絳等州節(jié)度、觀察處置使,也就是河中節(jié)度使;年底,以正議大夫、前河中尹、兼御史中丞、充本府晉絳等州節(jié)度觀察等使、上柱國、嗣徐國公、賜紫金魚袋奉召回京,任中書侍郎,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宰相榮銜,也就是拜為宰相;又兼任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兼修國史。
蕭華拜相后,就推薦自己素日了解的吏部侍郎裴遵慶,使得裴遵慶得遷黃門侍郎,也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宰相。次年(761年)吐蕃遣使來朝請和,郭子儀、蕭華、裴遵慶等都作為宰相奉詔在中書省設宴,以為結(jié)盟。
這一年,當權宦官李輔國想當宰相。肅宗雖然是皇帝,也忌憚他的權勢,僅僅以缺乏官員支持為由駁回。于是李輔國去找宰相右仆射裴冕拉票。肅宗心不安,秘密對蕭華說,你得找裴冕,不然萬一裴冕推薦李輔國,我還怎么搪塞?
好在裴冕有節(jié)操,說,我寧可切了雙臂,也不會讓李輔國拜相。蕭華告訴肅宗,肅宗大悅。
但這事在李輔國眼里,就沒那么簡單了。他不相信蕭華只是一個單純的傳聲筒,他覺得蕭華也在從中作梗。正所謂瓜田李下,處嫌疑之地。
不久,本是叛首安祿山的幕僚的司農(nóng)卿嚴莊誣陷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度支鑄錢鹽鐵等使兼京兆尹劉晏,而蕭華也忌恨劉晏,于是貶劉晏為通州刺史。
這可能就給了李輔國一個借口。寶應元年(762年),他彈劾蕭華專權,屢次要求罷免蕭華。
最后趁著肅宗病重,李輔國矯詔罷蕭華為守禮部尚書,改由自己欣賞的京兆尹元載取而代之。
肅宗臨終顧不得的事太多了,張皇后想趁機換太子,因此找上了二皇子越王李系,結(jié)果斗法沒斗贏李輔國,母子(僅限禮法意義上的)雙亡,太子繼位為唐代宗。在更年輕的新皇帝面前,有了擁立之功的李輔國更加抖了。
元載知恩圖報,知道李輔國心里想什么,便湊上去說蕭華的壞話。
于是蕭華被貶為硤州員外司馬,不久去世。
曾任殿中侍御史的詩人劉長卿作有《祭蕭相公文》和《家園瓜熟是故蕭相公所遺瓜種凄然感舊因賦此詩》:
事去人亡跡自留,黃花綠蒂不勝愁。
誰能更向青門外,秋草茫茫覓故侯。
一說劉長卿和蕭華并不熟,為蕭華作詩只是出于正義感。
值得注意的是,《祭蕭相公文》作于大歷二年(767年),而且稱蕭華為“故江州刺史”。所以可能史書有闕,漏了蕭華后來又被重新起用為江州刺史的事。
蕭華的長子蕭恒襲了徐國公。但蕭華眼里晚輩里最有出息的,還得是侄子蕭復。當時蕭家子弟仗著家門顯赫,競相使用最好的衣服、馬、裝飾,只有蕭復還穿著舊衣服。蕭華說,這孩子必將光大家門。
蕭復因為是公主的兒子,早早被任為宮門郎,后任太子仆。
廣德年間,也就是蕭華去世前后,連年歉收,谷價上漲,蕭復身為公主的兒子都不能免于家貧,甚至窮到要賣掉在昭應縣的祖產(chǎn)房屋。
大詩人王維的弟弟宰相王縉聽聞蕭宅有林泉之美,就派弟弟王纮相誘:“足下之才當然應該居右職(要職),如以房產(chǎn)奉家兄丞相,就能處要職了?!笔拸筒豢希f自己賣地是為了救濟族內(nèi)的寡婦和幼兒,不是為了換取好官職,自己得到高職務而族人饑寒是鄙夫也不為的。
王縉懷恨,罷了蕭復的官,蕭復從此數(shù)年不得用,但處之自若。
后來蕭復果然發(fā)達了,他和孫子蕭寘最終都得以拜為宰相;而蕭華雖然沒有拜相的兒子,但有兩個孫子,即蕭恒之子蕭俛和蕭悟之子蕭仿,后來也得以拜為宰相。
當然這些人的故事要是都鋪開講,那又是另外的篇章了。
在代宗一朝,安史之亂結(jié)束了,李輔國也終于得以如愿拜相,卻不知已埋下自己滅亡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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